第1章 尋人

八月的傍晚,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晖灑在河面上泛着金光。河岸是茂密的蘆葦叢,白色的蘆葦在傍晚的秋風中搖曳,顯得特別的安靜美好。

如果這個時候你拔開蘆葦叢,一定會在裏面看到一個女孩穿着粗布的衣服,梳着兩個小辮子正躺在蘆葦地上,跷着二郎腿,嘴裏嚼着蘆葦莖,臉上帶着笑意仰望天空。

“秀清,林秀清,你在哪裏?”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外面飄進了蘆葦叢,只見這個女孩本能地翻過身子,貓着腰,拔着蘆葦小心地向外張望。然後看到一個穿着翠綠衣裳的女孩失望地從她前面走過,她捂着嘴笑了起來。

她今天在家裏想好好表現一下,哄父親和母親開心的,沒想到自己笨手笨腳的把碗盤子摔碎不少,她怕爹媽訓斥,所以一直躲在這裏,想等他們氣消了才回去。

剛才在外面喊她的是她的妹妹,比自己小三歲,但是對自己卻像個小姐姐照顧她,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父親會讓妹妹盯着自己?好像在防小偷似的。剛才一定是妹妹被父親派來找她的,她就是不回去。

林秀清重新回去躺好,可是肚子卻不争氣地叫了起來。她想還是回家吧,可不能讓肚子受虧,否則肚子會向她抗議發出咕咕的聲音,曾經因為這,她被村裏的人笑話過好多次了。

她們總是會開心地問道:“秀清,你肚子是不是餓了?我給你拔個蘿蔔怎麽樣?”要不然就會說:“秀清,給我當媳婦,我天天都給你飯吃?”

她一聽這樣的聲音就會拔腿就跑,後面就是笑聲不斷,說她害羞了,傻姑也知道害羞了。

“我不傻,他們為什麽叫我傻姑?”她有些不明白,她回家就會跟娘說,她娘是這個村子裏最厲害的角色,一聽有人說她女兒是傻姑,她就會放下手中正在活的面,帶着擀面杖圍着村子罵個三天三夜,那些笑話過她的人都會灰溜溜地出來說好話,她才罷休。

林秀清,正要邁步離開,就聽到外面兮兮索索的腳步聲,她憑直覺不是一個人,至少也有三四個人,她得意地笑了,一定是父母親都來了,這樣被找回家就不會再說自己了。

可是她錯了,來人并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幾個穿着短衣的彪形大漢,秀清吓得捂上了眼睛,悄悄地蹲了下去。

“大哥,就放在這吧!”一個人嗡聲嗡氣地說道。

那個大哥讓兄弟把東西放下來,然後狠狠地踢了一下,就聽見裏面是一陣殺豬似的嚎叫。秀清驚恐不安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會忍不住尖叫出來。

“臭小子,便宜你了,下次如果再遇到我們,你就死定了。”那個被叫做大哥的男人惡狠狠地指着麻袋說道。

幾個彪形大漢這才揚長而去。秀清躲了好久,聽不到外面無動靜時,她才貓着腰走了出來,長長噓了一口氣。她一看天要黑了,父母一定很着急了,自己玩夠了,也應該回家了。

她走了幾步,總感覺身後有動靜,她停了下來,回過頭,看到遠處河邊有一個麻袋似乎還能動。秀清想裏面是不是裝了一個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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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每次吓唬她就會說,你要是再不聽話,就把你塞進麻袋扔到河邊去,你就會變成個小妖怪,成為河神的晚餐。

秀清一想到這,就認為裏面一定有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她的同情心一下子湧了上來,她小心地靠近麻袋。

“喂,你是妖怪嗎?”

“嗯,嗯,嗯。”麻袋裏好像也說不清楚,秀清大着膽子把麻袋上的繩子解開,只見裏面露出一個黑乎乎的腦袋,頭發零亂,接着就看到一張驚恐的臉,上面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裏還有一塊臭布,他躺在地上,竟然沒有穿衣服,只有一個大的花褲衩,五花大綁,特別的痛苦,他那雙眼睜的老大,看到秀清,像看到救星一樣,懇求秀清救他。

秀清小心地伸出手拔掉他嘴裏的臭布,他大口的喘着粗氣,然後對秀清說道:“謝謝姑娘,麻煩你幫我把身上的繩子也解了吧,疼死我了。”

秀清像是沒有聽見,就聽她自言自語地說道:“你爹你媽真是狠心,把你送來喂河神,連衣服也不給你穿,真是太可憐了。”

“姑娘,我求你了,快幫我把繩子解了。”那個男人幾乎要崩潰了。他不理解面前的這個女孩嘴裏叽裏咕嚕地在說什麽。

“我娘告訴我,不能和陌生的人說話,我要回去了。一會河神就會來接你的,放心去吧。”林秀清站了起來,态度很嚴肅,然後轉過身子一陣風似的就跑的沒人影了。

“姑娘。”那個男人的聲音在夜晚來臨的時候,在密密匝匝的蘆葦叢顯得多麽的飄渺。

林秀清家住在南山村裏,這裏三面環水,背後靠山,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秀清家住在村子最裏面,背靠大山,她家的地勢最高,站在她家的小院子裏就能看到河流像玉帶一樣萦繞在村子外面,閃着波光。

秀清的母親正在大嗓門的訓斥一個穿着翠綠衣裳的女孩子呢,就是秀清的父親出來勸說也不行。

“芙蓉,我讓你看好你姐姐,你怎麽看的,是不是又和劉二柱私會去了?我早就跟你說過,劉二柱家裏就兩間破草房,你嫁過去是不是要喝西北風?你怎麽就不聽娘的話呢?”

芙蓉很委屈,眼淚在眼睛裏打轉,她強忍着就是不往下流,秀清的父親看着心疼,他走過來,讓芙蓉進屋吧。

“以後別這樣說芙蓉不行嗎?女孩子大了,也有自尊心的。”

秀清的父親叫林明倫,原來是個秀才,秀清三歲的時候,他帶着老婆和孩子回娘家路上遇到匪徒,妻子為了保清白,咬舌自盡了。他則摟着女兒滾到了山下,幸好被一個老獵戶救了下來。

這次的不幸,使他意識到讀書不能解決溫飽,也不能保護妻女,所以他開始丢棄書本,學作獵人。老獵人把自己的寶貝女兒柳葉嫁給了他才閉上眼睛。

生活安頓下來後,他就跟着老婆學打獵,但天資不行,最多只能算個三流的獵人,打到一只小兔子對于他來講就是最好的成績了,所以他不得不面對現實,又拿起書本教村子裏的孩子讀書識字,這樣在老婆面前才有尊嚴。

芙蓉就是他和柳葉結婚後所生的女兒,比秀清小三歲。柳葉視秀清如已出,秀清不知道這個秘密,村裏人也不敢亂說,因為他們都知道柳葉是個惹不起的人物。

“天都黑了,傻姑怎麽還不回來呢?”柳葉焦急地向遠處張望,就聽見耳邊一聲怒吼,把她的耳膜都要震破了。

“我早跟你說過,不許叫秀清傻姑,你忘了嗎?”林明倫一臉的怒氣,氣得手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

因為滾下山崖,秀清不知是不是因為碰到了腦子,整天瘋瘋傻傻的,林明倫因為有愧于女兒,所以他最聽不得別人叫他的女兒為傻姑,就是家裏人也不行。

柳葉趕緊拍自己的嘴道歉說道:“我一時說漏了,我以後會注意的,秀清哪去了呢?不會因為摔了幾個碗就不敢回家了吧?”

林明倫開始擔心起女兒,也就不再繼續埋怨柳葉了,柳葉拍拍自己的胸口,剛才真是吓得不輕。她的相公什麽都好,就是有一點不能聽人說秀清的不是,否則就會跟人拼命的。

芙蓉站在屋子的窗戶前,看着院子裏的一幕,她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她感覺自己被生下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照顧她的傻姐姐的,從小父親和母親就這樣教育自己,一定要看好姐姐,姐姐只要有半點不是,到最後受罰的都是自己。她所有的委屈只能跟青梅竹馬的二柱哥哥說,可是母親卻嫌他家窮。

林明倫,在院子裏來回不安地走動着,一轉身,就看見一個身影笑mimi地站在自己面前,把他吓一跳。

“秀清,你跑哪去了,吓死爹了。”林明倫看着女兒俏皮的樣子,忍不住心疼地問道。

“秀清回來了,回來了真是太好了。”柳葉從廚房裏走出來,問她上哪了?

“我在河邊蘆葦地裏曬太陽呢。”秀清說道,然後她想起了什麽,就繼續說道。“娘,剛才我在河邊看到一個人,被他的父母裝在麻袋裏送到了河邊,一會就要喂河神了,娘,以後我一定要聽你的話,你可不能把我裝在麻袋裏,太可怕了,連衣服也不穿。”

明倫和柳葉互相看看,意識到一定是有人出事了。柳葉問秀清是在哪看到的?

秀清站在院子裏指着東面的河流說道:“就是在那,他父母一定是怕他跑了,還五花大綁呢。”

“芙蓉,你看好你姐姐,我和你爹出去一下。”柳葉一邊解開圍裙一邊沖着屋子說道,然後就和明倫往東面跑去。

南山村不遠的地方就是南塘鎮,這是一個典型的北方城鎮。在這個鎮子裏最有錢的是于家。于家經過幾代的經營,在南塘鎮開了染坊當鋪等十幾家店鋪。到了于老爺這一輩,就只有一個兒子,叫于天佑,卻是個不務正業,吃喝嫖賭的纨绔子弟。

于老爺和于夫人坐在餐桌旁等寶貝兒子回家吃飯,可是天都黑了下來,還不見人影。于老爺沉不住氣了,他叫來于管家。

“老于,你帶幾個家丁去鎮上酒樓ji院找找,看天佑到底在哪?這次回來,我一定要打折他的腿才行,真是個不争氣的家夥,家門出此敗子,真是家門不幸呀!”于老爺是唉聲嘆氣,這樣的話他說過不止一次,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于夫人勸老爺想開點,男孩子都這樣,等他娶妻生子就安穩下來了。于老爺指着于夫人的額頭,生氣地說道:“都是你寵的,慈母多敗兒。”

于夫人一臉不屑地說道:“是我寵的嗎?你也不看他随誰了?你年輕的時候比他還瘋狂,我大着肚子到ji院都不能把你叫回來。”

于老爺一聽臉紅耳赤,他看旁邊的丫頭在竊笑,他瞪于夫人怎麽能在丫頭面前說這些,氣得他也不吃飯了,轉身回屋去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還怨我。”于夫人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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