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教之道

師傅說讓我第二天日出時再去找她,我猶豫了半天,問:“我能不能直接留下來啊?”

她眼角跳了跳,“你怕我跑掉嗎?”

“不是……”我搖了搖頭,“我只是怕我找不到路。”

師傅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不能在這裏過夜。這樣吧,明天日出時,在你種的五味樹下見。”我想了想,覺得這建議可行,便答應了。

但第二天一早,我如約前來時,卻發現師傅和阿茕已經在樹上等候。

師傅現了原形,看着我的五味樹,眼神裏有種奇異的東西。

“師傅~”

她眨眨眼,抱起兔子跳了下來,化成人形:“來了呀?”“嗯。”我點頭,不自覺地看了一眼五味樹,“師傅你剛才在看什麽?”“看你的樹啊。”她笑了笑,“既然要教你,當然要對症下藥。”

我頓時有點緊張:“所以呢師傅你看出什麽問題來了嗎?”“別瞎擔心。”師傅拍拍我的頭,她個子比我高,這個動作做起來毫無壓力,“天分極好,長勢喜人。”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

“走吧。”師傅拍了拍衣服,說。我一愣:“啊?”“只是看你自己的樹,能學到的比較有限。”師傅淡淡說,“我們去看看別人種的。”

我若有所悟地點頭,覺得這挺有道理,跟上了師傅,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師傅,去看你種的嗎?”師傅轉頭看我,似笑非笑:“我種的算什麽?今天帶你去看看大師級作品。”

大師級作品?

我摸了摸鼻子,沒什麽概念。

但日落時分,當我們再次回到原點時,我已滿懷惆悵。

我從來不知道,調節五種味道在一個果子裏的分配比例可以讓它有如此不同的口味變化,即使明知最後剩下的是苦澀,那種豐富的味覺體驗卻讓人忍不住想要再次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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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種出來的這一樹果子……會有多少人願意拿精氣來交換呢?最後又能換到多少精氣呢?

“別這麽喪氣。”師傅拍拍我的肩膀,“你看,至少你的樹現在沒有枯死的跡象,對不對?”

“……”我眼角跳了跳,“師傅你是想安慰我說我這棵樹還有救是嗎?”

師傅笑得眉眼彎彎:“徒兒真聰明。”

“……”呵呵。

随後的十多天,師傅帶我去看了很多已經長成的五味樹。她教我如何分析樹的生長過程對每一個果子的味道的影響,教我如何看穿植樹者設置的障眼法,教我如何觀察以人力幹預自然的界限應在哪裏——但是,師傅不允許我此時就嘗試着改變自己原有的設想。

我有點犯愁地告訴她,我幾乎忘了自己原來如何設想的。

她沉默了半天,說,那暫且任其生長吧。與其擅動,不如順其自然。

十五天後,師傅沒有再帶着我遠行。她說,今天開始,我們換一種課程。

我一臉茫然地跟着師傅……走到了狐貍洞。

狐貍洞不僅有很多洞口,也有很多岔路,後來我知道了每一條岔路會通向不同的終點,但這一天,師傅帶我走進的空間裏空無一物。

師傅說,我們來假裝種樹吧。

腳下是溫潤的壤土。

她拍了拍懷裏的兔子,道:“去。”阿茕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甩了甩一對長耳朵,從師傅懷中一躍而下,落地時……卻成了一棵種在土裏的五味樹樹苗。

我目瞪口呆:“難道阿茕的原形竟然是五味樹化形才是兔子?!”

小樹苗抖了抖葉子……

師傅清了清嗓子:“不,不是,這只是它變化出來的幻體。”

幻體?

我怔怔伸出手去,指尖的觸感十分清晰。

師傅小心地從樹枝上摘下一片葉子,須臾,那片葉子竟消散成一根白色的絨毛。

我盯着那絨毛看了一會兒……

“這是兔子的毛麽……”

小樹苗似乎渾身都在散發着殺氣……

“乖,回去喂你兩份量的胡蘿蔔~”師傅輕輕拍了拍樹幹,小樹苗終于安分地收斂起渾身的戾氣。師傅松了口氣,轉頭看我:“雖然和真實的情況可能有點差距,但是暫時也只能這樣練習了。”

她把掌心貼在樹幹上,閉上了眼睛:“來吧,我和你一起練習。”

用阿茕變成的幻體來練習有個很大的好處,便是可以跳出一些自然規則的約束,例如,樹的生長速度可以快到肉眼可見,也可以慢到幾乎停滞,給我們足夠的時間來思考下一步行動;例如,可以教樹倒退生長至需要重新設計調控的時候,重新再來……

這樣的練習持續了十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最開始,練習的速度比五味樹正常生長的速度慢了數十倍不止,我的設想屢屢在提出後被師傅否決,她會告訴我若按照我的設想那最終果實的味道與我的初衷會有多大差距,而在條分縷析地打擊完我之後……她令阿茕倒生長,讓我自己再思索。

後來,返工的次數逐漸減少。

至第十一天時,我已經憑着自己的記憶走到狐貍洞,師傅一如既往地等在洞口,但是說的話和之前卻不同:“今天我們不再練習了。你現在,可以回到你自己的五味樹那裏去試試了。”

我怔怔,不自覺地低頭看自己的手,躍躍欲試之餘,竟……有懼怕。

“不用擔心。”師傅拍拍我的肩,笑意溫柔,“我和你一起去。”

再來到樹下時,星空小狐貍、初語公子、清玉妹妹難得都在。初語公子的神情淡淡的,星空小狐貍面無表情,清玉妹妹……清玉妹妹直接撲到了我懷裏。

“夢憶你最近怎麽都不在啊?”她拽着我不肯放,眼睛睜得比平時還大,骨碌一轉,看到我師傅,有些訝異,“呀,又見到你了。”我趁着清玉走神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擺脫她的束縛,而後……一把抱住師傅的腰,笑眯眯地說:“這是我師傅~”

星空、初語、清玉:“……”

師傅一把拍開了我的手,讪笑:“諸位好,又見面了。”

星空忽然一言不發的走了過來,牠的神情有點嚴肅,走到師傅腳邊後繞着她轉了好幾圈,又認真地嗅了嗅她的衣角,而後……依舊神情肅然地盯着師傅,隐約帶着點敵意。

我有些納悶——那天晚上,不是還相見歡來着麽……

師傅倒似乎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她笑眯眯地蹲下去,先松開了阿茕,而後把星空抱了起來,輕輕捏了捏牠的臉頰:“你這小狐貍,皺着眉作什麽?狐貍就該活得潇灑一點。待夢憶的五味果成熟了,叫她親自挑一個最甜的與你交換。”

我嘴角一抽——怎麽有種自家的娃要被拐的感覺……

星空眯起眼:“我心情不好便皺眉,坦誠不欺,總好過佯裝開心,是不是?”“這倒是。”師傅點點頭,卻又說,“但世上還有那麽多值得開心的事,幹嘛總想着不開心的事情呢?”

星空沉默了一會兒,用側臉蹭了蹭師傅的脖子,便跳了下來。

我看看星空再看看師傅,一頭霧水:“我怎麽有點聽不懂……”

“既然聽不懂,就沒有必要想了。”師傅懶洋洋地說,看了一眼五味樹,示意我,“該辦正事了。”

“哎呀差點忘了!”我猛然反應過來。

調控五味樹的生長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因此當我放開手睜開眼時,才有些愕然地發現師傅與星空都已經離去。

“哎呀夢憶睜眼了!”清玉丢掉了手裏的草葉,一副又要撲過來的樣子,我有點恍惚,于是憂傷地再次沒來得及躲。

“師傅……和星空呢?”

“剛才就走掉了呀。”

“去哪了?”

“不知道呀。”

“你抱着我幹嘛?”

“今晚陪我睡呀。”

“……”我沉吟半晌,“你先松手。”

清玉松了手,我沖她端莊一笑,而後,猝不及防地一個手刀劈在了她後頸上,這姑娘閉眼之前猶自充滿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我能理解清玉對于材質相近的我的親切感,但是和她搶被子實在是一件不能忍的事情。

鄭重其事地把清玉交到初語手上之後,我轉身跑進夜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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