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人愛,竟是這麽難的一節課……

“喂——”接起電話,席雲岫有些詫異:“怎麽了?”

按理說,陳誠親自安排的飯局,沒有什麽急事,他是不會打電話來的。

席雲岫心中一緊,下意識反應會不會小狐貍又跑丢了?

陳誠的聲音比以往嚴肅幾分:“席總,我這邊查到一件事,覺得應該立刻向您報備。”

聽到不是人跑丢了,席雲岫有些懶散地靠在過道的柱子上,舒展開長腿:“什麽事?”

陳誠說:“按您昨晚的要求,我去查了夫人之前的住所,是一棟居民區筒子樓。”

“由于夫人突然出了事故,一直沒有回家。所以,我代付了房租之後,房東就把信件都給我了。然後我、我在裏面——”

陳誠的聲音謹小慎微的,席雲岫半天沒聽出個重點,脾氣急躁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麽?”

陳誠微不可聞地頓了頓,才說:“我在信件裏面發現了好幾封催繳人壽保險的信。順着這個往下調查,我查到夫人在和您辦理了結婚手續後,用相關證件,以夫妻身份投了巨額的人壽保險。”

“也、也就是說,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如果您不幸意外身亡,夫人将得到價值兩個億的保金。”

電話這頭許久沒了聲音。

陳誠試探地問:“席總,您沒事吧?”

席雲岫沉默了半響,才說:“她算你哪門子夫人?”

随即“啪”地一聲挂了電話。

他的身體靠在柱子上,有些脫力。

眼眶酸澀發燙,太陽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氣血往頭上湧,把他身體裏一直壓制得很好的酒精也帶着往頭上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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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轉來轉去都是令狐雪那雙幹淨到純粹的眼睛,每天圍着他轉,滿心滿眼都寫着喜歡。

席雲岫狠捶了一下柱子,罵了一句髒話。

若是在平時,他或許能看出什麽端倪,但此刻酒精直往腦子上沖,再加上“保險”這兩個字着實戳中了他的軟肋——

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看人都有些重影了,只有心上密密麻麻的寒沉澱得格外清晰。

這還買什麽保險?

就該直接去娛樂圈!

影後不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席雲岫扒了一下額前碎發,深呼吸了幾下,才回了包間。

看着臉色如常,但眼下烏青,沒了剛才意氣風發的半分樣子。

倒靠在沙發上,他孤單地看着一群人喝得正起勁,在人類的欲望上狂歡。

他今天本來都以為自己已經不用孤單了。

卻在此刻體會到了這種久別重逢的針紮的滋味。

一想起,昨天還抱着她傻缺地把自己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剖給她看,想到那句“我會保護你的”——

一種極強的背叛感湧上心頭。

保護個屁!

你不害我就行了。

席雲岫覺得自己真的是傻缺透頂。

在生意場上這麽些年,爾虞我詐慣了,怎麽就栽在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手上了?

還竟然是和他爸栽在一模一樣的手段上!

想到這,他咬牙又灌了兩三杯酒,回過神的時候,面前的威士忌瓶子已經空了。

卸了力氣一般,他懶散脫力地靠在沙發靠背上,仰頭喉結上下鼓動,有那麽幾分像瀕死窒息的魚。

身邊的幾個小姑娘見他情緒不對,又慢慢地圍了過來,一口實在不怎麽樣的中文,噓寒問暖。

席雲岫沒空搭理她們,裝都懶得裝了。

還好那幾個日本代表已經喝高了,看不出來他現在的失态。

電話又響了——

這次是真的“老婆”。

席雲岫接起電話,沒有出聲。

“老公——”電話那頭的小奶音清亮極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呀?我的面條做好了,不然就坨掉了。”

令狐雪坐在廚房中心島的吧臺椅上,兩條小細腿晃啊晃,兩只胳膊交疊起來,腦袋放在上面,像個認真聽課的小學生。

滿廚房都是清湯牛肉的香氣。

她做了手工拉面,正眼巴巴地望着,嘴唇舔來舔去也沒舍得先下面先吃。

現在已經八點鐘了,她肚子餓得咕咕叫。

中午嘗試了自煮火鍋,做法是挺神奇,但沒有短音直播帶貨裏面描述的那麽好吃,她也沒吃了兩口就扔到了一邊。

“老公,我肚子好餓啊。”令狐雪不知道為什麽席雲岫不說話,只聽得到嘈雜極了的背景音和一些女人的嬉笑聲。

那些女人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懂,但是那些個腔調莫名地熟悉,她直覺不是什麽正經的女人。

“令狐雪。”席雲岫的聲音很冷,“我不回去吃飯了。”

令狐雪覺察有些不對勁,追問道:“為什麽?”

席雲岫勉強壓住火氣。

他還不想把令狐雪做的事情怪罪到這個什麽都記不得的令狐雪身上。

陰沉着臉,他又灌了半杯威士忌,問:“你記得你生日幾號嗎?”

他眼前浮現着她買的那排小小的生日蠟燭,就是明天了。

令狐雪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老實答道:“不記得。”

明明記起了生日,卻還是裝不記得,是嗎?

原來連這個令狐雪也沒有對自己完全說實話——

席雲岫嘴角浮起一個嘲諷極了的笑。

不是在嘲諷令狐雪,而是在嘲諷自己。

他是聽着左鄰右舍說着“你和你爸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樣的話長大的。

他從來都是嗤之以鼻。

他的父親唯唯諾諾了一輩子,輕信女人,用情至深——

哪裏像?

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他父親的影子。

但是這一刻,他有點憐憫自己。

“令狐雪——”趁着酒勁,他決定不再給自己心軟的機會,冷笑了兩聲:“我們的婚姻是假的。”

令狐雪直起身子,兩條腿也不晃了,“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不是真的夫妻,你是我花錢雇來演我老婆的。死心吧,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喜歡你的。”

席雲岫的話像一塊一塊的冰似的砸下來,砸得令狐雪頭皮發涼。

毛茸茸的耳朵冒了出來,九條雪白的尾巴也冒了出來。

綿軟的尾巴尖挨個貼過來蹭她的臉頰,好像在安慰她。

小狐貍抖抖毛茸茸的耳朵,半懵半懂,良久才出了一聲:“哦。”

電話挂斷了。

令狐雪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手機。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席雲岫的話不明不白的。

背景音裏那些女人的嬉笑聲倒是聽了個清楚。

師姐都說,男人不可信,得到了就不懂珍惜。

但,他們都還沒開始呢。

小狐貍呆呆愣了一會兒,拿起手機,在搜索引擎第一次搜索了老公的名字——“席雲岫”。

搜索引擎迅速跳出了幾千條花邊新聞——

《國民老公的風流情史》

《席雲岫新婚之夜,夜店見會情人(附圖)》

《席雲岫和會所老板娘這些年的愛恨情仇》

《驚!國民老公換女友不換臉——誰是他的白月光?》

男人果真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動物!

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歪頭坐着,九根尾巴在她身後飄來蕩去。

片刻,她終于有了主意,心中默念合歡心法,手指掐訣在別墅裏設下了一道結界。

靈智全開,果然今非昔比。

這還是她第一次成功布下結界。

而這結界便是絕情谷女修修煉的獨到之處。

在結界裏,若是道侶對她們有愛,女修便能在空中看見一朵朵漂浮着的合歡花。

嬌豔欲滴,紅得張揚,一如這世間的情愛。

花朵的數量和豔麗程度和道侶的愛意成正比,一眼望去,便能瞧出分明。

而此刻,席雲岫整個別墅幾千平方米,空空蕩蕩。

卻見不着一朵合歡花。

八卦新聞說的果然是真的——

他們不是真的成親,他也不愛她。

所以,他在外面有很多喜歡的人,但都不是她。

所以,他才不和她做那檔子事兒。

所以,他們新婚之夜,他其實在外面見的是別人。

小狐貍把自己埋進枕頭裏。

身體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小團。

她有點傷心,但也不是十分傷心。

她太懵懂,還不太懂得,這種事情是應該要好好傷心一回的。

吸吸鼻子,她象征性地掉了幾顆淚珠子。

但抽搭兩下,也就止住了。

比起傷心,她心裏正一抽一抽的、滿滿當當的情緒是懊悔。

這種感覺就像辛辛苦苦學了一學期,臨近考試,卻發現一開始就選錯了課。

都怪她沒有經驗,涉世未深。

要是早點知道這場結婚是假的,也不至于花費了這麽多心力,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都差點以為老公有點愛她了——

小狐貍嘆了口氣。

原來,被人愛,竟是這麽難的一節課。

難怪師姐們都說,這紅塵似水深,卻深不過人心。

情不知所起,有去無回。

沒過多久,施法後的靈力反噬讓她昏睡過去。

未幹的眼淚把雪白的毛發打濕成一小團一小團,可憐巴巴地黏在一起。

九條尾巴瑰刺般散開,在月色下挂上淡淡的銀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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