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殷承玉正思索間,就聽見外頭通傳說薛恕求見。

“進來。”

殷承玉收起帕子,看向走進來的人。

薛恕走上前,目光落在他被紗布包裹的手臂上:“殿下的手……”

“無妨。”殷承玉命鄭多寶送大夫出去,放下袖子擋住傷處,仔仔細細地打量起薛恕。

原本他以為,這一世的薛恕到底和前世不同,可這方帕子卻又讓他不那麽覺得了。

這人倒是始終如一,喜好從未變過。

薛恕不明所以,只能疑惑回望着他。

殷承玉忽而笑了一聲,朝他揚了揚下巴:“你上前來些。”

薛恕上前兩步,與他之間的距離便只剩下一步。

此時殷承玉坐在榻上,而薛恕站着。

殷承玉自袖中将那方染血的帕子拿了出來,兩指夾着在他眼前晃了晃:“這帕子是孤的吧?你打哪兒偷去的?”

薛恕看那帕子一眼,神情看起來倒是半點不自在也沒有,理直氣壯的很:“不是偷的。”

“不是偷的,孤的帕子怎麽會在你那裏?”殷承玉冷哼一聲,嘲諷道:“還能是自己長腳跑了不成?”

“是撿的,斬殺妖狐那日撿到的。”

薛恕垂下眼眸,目光卻控制不住的自那只伸近的手上緩慢掃過——那只白皙漂亮的手,正捏着他用過的帕子。

幽幽的冷梅香氣在鼻端浮動,薛恕垂在袖中的手難耐地攥緊,呼吸控制不住地滾燙起來。

他躲閃地移開眼,不敢再多看那雙手,連耳尖也因升高的體溫染了紅。

殷承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細細觀察着他,沒有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薛恕這般心虛閃躲的模樣。

眼睛又掃過對方發紅的耳尖,殷承玉先是感到驚奇,随後又有些愉悅——果然還是年紀小,臉上的情緒還藏不住,他稍稍逼問一下,就亂了陣腳。

這點倒是比前世讨喜。

他微微眯了眼睛,朝薛恕招了招手,命令道:“你彎下腰來。”

薛恕依言彎下腰,那一步距離頓時就變成了半步,兩人挨得更近。

傍晚昏暗的光線下,殷承玉那張精致的極具沖擊力的臉直直映進他眼底。他的眼中、心中霎時就只容得下那一人。世俗雜物都被抛諸腦後。

“殿下……”

他下意識喚了一聲,聲音帶着極度壓抑後的低啞,呼吸也變得滾燙起來。整個人像被扔進沸水裏煮過一遍,散着熱泛着紅。

心底苦苦壓抑的野獸也開始嘶吼不休。

殷承玉察覺了他的變化,卻不見惱怒。他仔細審視着薛恕,良久擡起手,指尖虛虛停留在他的臉龐上方,如同臨摹一般描繪過他的鋒利眉眼,又順着側臉往下,最終停在了凸起的喉結之上,用了點力道按壓下去。

他的動作極緩慢,微涼的指尖将落未落,像蝴蝶翩跹花叢,又像蜻蜓點水而過,輕且柔,卻激起了薛恕眼底深處的驚濤駭浪。

薛恕的情緒緊繃到了極致,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成拳,手背上青筋迸出,才勉強克制住心底深處嘶吼不休的野獸。

殷承玉手指複又往上,兩指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将頭垂得更低,欣賞他緊繃又克制的模樣,久違地感到到了愉悅。

難怪上一世,薛恕總喜歡這麽溫吞吞地折磨人。

他最喜歡點上滿屋子的燈,将屋子照得透亮,沒有一絲陰影,然後在煌煌燈火下欣賞他的狼狽……他那時感到羞恥又屈辱,也曾質問過薛恕為何要如此折辱自己。

薛恕卻總是避而不答,只似笑非笑地回他:“殿下不能只顧着自己,總也要讓咱家找些樂子。”

一個太監,連命根子都沒了,做這檔子事哪來的快活可言?

殷承玉那時不明白,覺得他不過是尋個由頭折騰他罷了。

可現在,他卻好似隐約明白了薛恕的意思。

這種掌控對方的情欲,随意一個動作就讓對方亂了呼吸的感覺……确實叫人快活。

在薛恕眼底風浪滔天的時刻,殷承玉施施然撤回了手,将那帕子攏在掌中把玩,一雙上挑的鳳目斜斜睨着他:“你拿孤的帕子做什麽?”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但落在薛恕耳朵裏,卻好似帶了無數鈎子。尖銳的鈎子紮入他的心髒裏,細細密密的絲線織成密網,将他的一顆心緊緊纏縛住,勒得微微的疼,但更多是難耐。

難以忍耐的癢意。

薛恕的目光凝着那張帕子,逸散的思緒飄回了那個浮着冷梅幽香的淩晨。

他曾用那張帕子……

而現在殷承玉卻毫不避諱的将那張帕子握在手中,蔥白細長的手指将帕子揉得微皺,甚至……垂首輕嗅了下。

薛恕眼底霎時有暗潮湧起,齒關因為極度的克制緊咬,聲音聽起來嘶啞破碎不成句子:“臣,沒做什麽。”

殷承玉敏銳察覺他的變化,目光掠過他暗沉的眼、不斷滾動的喉結……最後定住,秀長的眉頭緩緩擰起來,帶了點被冒犯的不悅:“你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是個假太監,想被拉去刷茬子了?”

——燕王宮裏的內侍,每年都會重新檢查一遍身體,若是發現有複陽之人,便會被帶去二次閹割,又稱之為“刷茬子”。

薛恕悶不吭聲,動作也不見羞恥閃躲。他就直挺挺立在那兒,一雙暗如潮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也不知道心裏轉着什麽龌龊念頭。

殷承玉頓時又失了興致,嫌棄地趕人:“滾出去,別污了孤的眼。”

薛恕仍是不動,緊緊盯着他,半晌才開口:“殿下沒把帕子還我。”

殷承玉都要被他氣笑了,這可真是個匪類性子,從他這兒拿走的東西竟還有臉要。瞥了眼手裏的帕子,殷承玉沒趣地扔回給他:“趕緊滾吧!”

薛恕接過,緊緊攥在手裏,又朝他行了一禮,才退了出去。

殷承玉看着他的背影,哼笑了聲。旋即卻又想起他忍成那樣了還要找自己要帕子,指不定是要回去做什麽腌臜事了。

不對,說不得以前就用過了。

殷承玉表情一頓,憶起那帕子上濃郁的雪嶺梅的香味兒,神情徹底沉了下去。

那帕子都丢了多久了,哪裏還能有香味兒?

他陡然想起來薛恕前些日子才找他讨了兩盒雪嶺梅去,他就說薛恕從前并不喜擺弄這些香料,怎麽忽然找他讨要!多半是為了那檔子腌臜事。

還真是一脈相承的狗膽包天。

殷承玉喊人打了水進來,細細将手洗了一遍,思來想去心裏還是不痛快,又命人傳鄭多寶進來:“你且記下,薛恕回京後的賞賜就此作罷。”吩咐完又覺得這點懲罰對薛恕來說不痛不癢,又補充道:“再去叫人抓二兩黃連煮成水,給薛恕送去,孤看他火氣重的很,需得清清火!”

二兩黃連!

也不知道薛恕怎的又惹了殿下不快,鄭多寶見他面有愠色,也不敢觸黴頭替薛恕求情,連聲應下後便連忙去命人抓黃連煮水了。

等一碗黃連水煮好,鄭多寶親自端着去敲了薛恕的門。

薛恕随意披着件袍子開門,身上猶帶冰涼水汽:“鄭公公,有事?”

鄭多寶見他臉色也不算好,心裏就唉了一聲,道:“殿下叫咱家來給你送些降熱清火的黃連水……”他想着那二兩黃連熬出來的苦水,也不知道該怎麽圓了,只得委婉勸道:“殿下是最寬和之人,你若是惹了殿下不快,老實認錯便是,殿下不會與你計較的。”

說完,将一碗黃連水送到他面前。

薛恕擰眉接過,一口氣喝下。

鄭多寶見他兩道劍眉都擰成了麻花,搖了搖頭,收回碗去向殷承玉複命了。

倒是薛恕回了房裏,喝了一整壺涼茶,才解了滿口苦味。

鄭多寶倒是沒說錯,黃連水降熱清火,一碗下去,再大的火氣也被弄得沒了興致。

薛恕重重倒在床榻上,擡手覆着眼。

過了半晌,又爬起來點了一爐雪嶺梅——那讨回來的帕子被他洗了,此時還晾着。他只能點起熏香聊做慰藉。

或許是傍晚廂房裏的撩撥作祟,又或者是滿屋的冷梅香太過誘人。

薛恕又久違地做起了夢,夢裏依舊有殷承玉。

煌煌燈火下,等身高的銅鏡立在屋中,鏡面倒映出模糊人影。

殷承玉通身上下只着一件黑色綢緞袍子,如水的綢緞貼着身體曲線勾勒出漂亮的線條。濃郁的黑色下,肌膚雪一樣白。

薛恕自背後将人擁住。

殷承玉想掙紮,卻被他迫着看向鏡中。

昏黃的鏡面裏,緋紅與玄黑交織在一處。

他俯下身親吻他,如同野獸一般撕咬。

……

薛恕驚醒時,才不過三更。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因為绮麗的夢境,呼吸間帶出難以言喻的熱度。

起身将窗戶推開,薛恕在初春的冷風裏立了許久,方才勉強平複下來。只是卻也再睡不着了,盯着天邊的冷月看了許久,他索性出門往關押犯人的大牢去了。

身體裏的野獸還在興奮地叫嚣着,陰暗的念頭如潮水一樣湧上來,占據了他大腦。

他必須要做點什麽。

殺人,或者別的。

作者有話要說:

狗勾:管撩不管埋,售後太差了。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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