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計劃開始
興慶坊南曲兒一個院落，雖不大但也別致，亭臺樓閣獨具匠心，曲廊水榭雅致不俗，只不過已入秋，一池殘荷枯葉略顯蕭索，但是有頭頂一盤明月映着，有靜夜中的一曲幽幽琴音應着，倒別有一番情境。
“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麽？”荷亭中的一位青衣玉面公子，随意地靠坐在憑欄上，滿臉好奇的望着亭中撫琴的人，神态有些慵懶，但眼中的光芒卻亮如辰星。
沈雲之頭也不擡，指尖下琴音流淌，“你就這麽好奇？”
“當然。”段玉容斜靠着亭柱，歪頭看着他，“這幾天，滿城都是關于你與賀蘭齊的流言蜚語，與其讓我聽了那些胡編亂造的流言暗自傷懷，還不如你直接告訴我真相，也省了我胡思亂想。”看似調笑的語氣，但他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事實可能會更讓你心痛。”沈雲之淡淡的回了一句。
段玉容猛的坐直了身體，臉上嬉笑的神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臉寒霜，“他欺辱于你？”
琴聲幽幽，一如她出口的話：“欺辱倒也談不上。”
段玉容的雙眼開始散發危險的光芒，“這麽說，他還是對你做了什麽？”
指尖琴聲流淌，沈雲之心頭也随着琴音波動而微漾，片刻後才道：“放心，一切都還在掌控之中，只不過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不料段玉容聽了這話突然從憑欄上跳了下來，上前幾步俯身下去，雙手支着石桌，指着她頸上的刀痕道：“放心？掌控之中？小小的意外？”一連三個反問就像他此刻的氣勢，咄咄逼人，給沈雲之不小的壓迫感，迫使她停下撫琴，擡頭對上他的視線。
段玉容的此刻的神情很淩厲，身上也散發着迫人的氣息，和他剛才松散随意的态度截然相反，仿佛就是兩個人。
“玉容，你莫生氣。”沈雲之尴尬地扯了扯唇角：“雖然有些意外，但也有收獲啊，看樣子他已經把我和晉國公聯系在了一起，後面的事情就更順理成章一些。”
段玉容被他她話吸引，似乎忘了剛才那個話題，略一思索，心中透亮，神情驟然一凜，“你的意思是…… ”
沈雲之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起身走到亭邊，望着滿池的殘枯荷葉出神了片刻，道：“玉容你知道嗎，直到今夜之前，我還無法在平王與昭王之間做出站位，可是現在，我決定了。“她語止，望向遠處無邊的黑夜，目光堅定明亮。
段玉容聽此便明白了她的抉擇，走到她身邊與她并肩而立，問出心中疑惑：”為什麽不是平王呢？你的父親沈岩将軍曾因扶持他而與昭王抗衡，因此遭到他們殘害，他于平王來說有恩有義，且這麽多年他也沒有放棄過追查當年事件的真相，于情于理他才是你報仇的最好人選，你為何棄平王而選昭王？”
“你也說了，這麽多年了……”沈雲之轉首望向他，目光閃亮，”玉容，若是有那麽容易，以平王的能力能查不出個蛛絲馬跡嗎？我之所以要選擇昭王，因為這是一條捷徑，是目前最好的方法。若能取得他們的信任，那入仕之路必是平順坦蕩，為父洗雪之事也不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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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捷徑，總會曲折坎坷，危險數倍，不說你随時都有被他們識破的可能，平王這邊，怕也不會讓你太好過！”
沈雲之輕嘆一口氣：”前路未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
“你為何不告訴賀蘭齊你的身份呢？可別忘了，他曾在沈将軍帳下做過幾年都尉，沈将軍對亦他有救命之恩，賀蘭齊雖是狠辣，但絕對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若他知道一切，必會助你一臂一力為沈将軍報仇。”
沈雲之斜眼看他：“平王都沒有辦法的事，他一個小小的中郎将又能幫多少忙？”
“小小中郎将？”段玉容顯然是不認同這句話，”若只是個小小中郎将，他早就讓晉國公那些人給撕成碎片了，豈還會安穩做了這麽多年的守城郎将？”
“我所謀之事須萬般謹慎，我不想有任何不确定因素摻雜進來，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所以不管是不是我小看他，我都不會選擇他！”
夜漸深，寒意漸濃，尤是這八月底的夜，才剛入子時，霜就降了下來，籠罩着萬物，包裹着一切，就算是披了棉帛披風的沈雲之，還是經不住這寒意的浸襲，不禁攏了攏衣衫。
段玉容将身上的外衫脫了下來，披在她身上，輕輕說了句：“孤軍奮戰會很難……”
“我知道……可是再難，也沒有當初眼睜睜看着父親和史青大哥慘死那麽難，再難也抵不過我忍辱偷生這麽多年這麽難。”沈雲之說這話的語氣非常輕淡，但雙眼閃着晶亮的光澤，睫毛不停的顫動着。
段玉容沒有接話，只是用力攬了攬她的雙肩，他知道她說這話的心情并不像她的話這麽雲淡風輕。
”你要知道，你選的這條路不光很難，還異常地……危險！”
沈雲之扯了個輕輕淡淡的笑容： ”沙場馳騁，難道不比這危險百倍？”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我本就是暗箭！”
段玉容知道也決意已下，便不再說什麽。想了想又交待道： ”記住，你沒有父親，你只是個被人養大的孤兒！剛才那番話，以後斷不可再說。”
沈雲之點頭算是應了。
過了一會兒，段玉容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去秦楚樓會鄭婉兒，怕不只是敘舊這麽簡單吧？”
“敘舊只是其一”
“其二呢？”
沈雲之目光如霜，幽幽開口：”我曾救她一命，現在，是她報答的時候了！”
段玉容聽着她那沒有溫度的話，看着她那明明是強裝的冷酷眼神，心裏揪了一下，緊緊握住她的冰涼手，将身上的溫度傳給她。
“準備開始第一個計劃了？”片刻安靜後，段玉容問。
“從踏入長安城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入局，博弈……已然開始。”
“平王是這第一個計劃裏的一玫枚重要棋子，柳子謙怕也不能閑着，而以賀蘭齊與柳子謙的關系，你就不擔心他會妨礙你的計劃？”
“放心吧，他沒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