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演技訓練第一科目(中)
江白偷偷的去了蠶室,沒有窗戶,沒有縫隙,他只在蠶室外面站了一會。低低的嘆了一聲,離開了。
初初被閹割的人是不能見風的,只能喝水。即使熬過去,以後也會見風痛。
江白不知道該怪誰?李陵,李家外戚,朝廷百官,劉徹,還是老師的直言……
江白恍恍惚惚的走到長安最繁華的街市上,心裏渾然不是滋味,酒樓上、茶館裏、街道上,來往的旅客、長安的富貴閑人、下馬的武官、掀簾的文官相互譏笑老師是貪生怕死,居然做了太監。
兩個閑職文官在茶館裏大聲的嘲諷着司馬遷,茶館裏所有的茶客全都直楞着耳朵聽,有的還晃悠過來加入辱罵中。這些惡毒的語言分明是懷恨在心,耿耿于懷,這好不容易逮住了機會,使勁糟踐司馬遷。
嗖,冷光一閃,一柄鋒利而長薄的劍直刺而來。
砰,那個開口正罵的盡心了人眼珠裏瞪得圓圓的幾乎要撐出眼眶,“你,你是誰。”雙腿直打哆嗦。
“過來,爬過來。”
“把舌頭伸出來”
“你不是說的很盡興嗎?”江白把抵在他脖子上的劍一移,那人抓緊時間竄,然而下一刻便嗷嗷的卻怎麽也叫不出來。他張大了嘴巴,滿腔的血湧出來,噗噗。
半截舌頭赫然的躺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吓得戰戰兢兢,趕緊逃走。
“我看誰敢走?”三把小刀飕飕的裁斷門口處男人的鬓角的發,而後直入門框。
“你們都給我聽着,以後誰在說司馬遷的壞話,我讓他啞巴都當不成。”江白的劍一望前推,那個失去了舌頭人瞬間失去了生命。
“如果你們能慷慨就義,那就過來。要不然的話……”江白眼角一斜,蔑視無比。
“不,不,我們貪生怕死,我們都是小人,小人。”
江白仰頭出了茶館,蝼蟻一樣的人,怎配說他的老師。
老師家的房子被賣掉,去了近郊住着。江白騎馬,買了些蔬菜和時令的水果,還有幾袋子白面。
把東西給了師妹,勸了勸她後,偷偷的看了卧床的師母後,江白就折回宮裏。
一入宮,就被皇帝身邊的太監急慌慌的拉住,“祖宗喲,你在大街上公然的殺了人,不得了了。有人上奏折告了你。”
江白把袖子一彈,昂首而去。
“陛下陪着娘娘看花呢。”
在皇帝和勾弋夫人的前頭,江白跪下,待皇帝到了面前,說道:“陛下,有人上折子告我,是何人所為?”
“你先去前面看花。”
勾弋夫人一步三回頭的去了前面,然後在亭子裏等着,她偷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卻不卑不亢的那個很得皇帝寵的那個男人,聽聞他是司馬遷的弟子,很有才華。
她低頭嗅了嗅手裏的花,皇帝寵信的男人個個都是倜傥的人呢,衛青、霍去病到李延年等人都是不凡,皇帝寵的很,可下場卻沒個好呢,李家快倒了吧。不知道這一位的下場會怎麽樣?
這邊皇上含笑問道:“怎麽急了?”
“沒想到司馬遷教出了弟子居然也草菅人命?”他扶起江白來調|笑着說。
“是杜周上的折子。”
“不是,沒事了,那折子我給退了,你安心的陪在朕身邊不需要管那麽多。”
江白從容的站起身來,對皇帝說道:“那人可是犯了‘誣上’之罪,他既然那麽大義淩然,願意慷慨赴死,我就成全了他。這就是他的罪證,陛下請看。”
皇帝渾濁的眼神鬥□□光,“哦,好了。”
“你去看司馬遷一家了,累了就休息休息吧,不用擔心你老師,我會補償他的,朕給他給高位,也不辱沒了司馬遷的一身才華。你也不能再怨朕了,他願自宮為太監也不是朕逼他做的,誰讓他沒拿出錢來。”
江白沒有言語,行禮後便迅速離開。所有的怨恨都吞入肚子,如果不是皇帝把老師的話誤解成指責李夫人的哥哥,那個懦夫搬弄是非的小人,老師怎麽會落入如此境地。
現在正是勾弋夫人得寵,那李夫人卧病不起,這個小人也蹦跶不了幾天了。江白收買了李夫人身邊了一個丫鬟,讓她偷偷的打聽消息。
十幾天後,司馬遷出獄。
江白正在皇帝身邊寫奏折,皇帝正和杜周商量着給司馬遷一個什麽職位,杜周說了幾個,皇帝都不滿意。“穰兒,你來說說。”
江白聞言想了想,又搖搖頭。
“中書令,怎麽樣?位列九卿之位,執掌機要,有推舉賢才的資格。”皇帝突發奇想,想了個“中書令”的職位,這可是他獨創的。
杜周忙不疊的拍馬屁,江白也為老師高興。
“杜周,你去接接司馬遷。”
杜周領旨而出。
“怎麽不開心?穰兒。”
“你親自去宣召,把那些書都還給司馬遷。”皇帝指着滿架子的書籍。
江白笑了,但這回笑卻是頭一次漾至他的眼中。
“你看你,笑的多開心,朕自從泰山封禪之後就再沒見你笑的這麽開心過,把這道中書令的旨意也傳了吧。”
江白接旨,急急的退去。步伐裏都帶着輕快。
匆匆的趕到老師家了,江白還在門外就叫道:“老師,老師,你看我帶了什麽。”
司馬遷出來,驚喜的叫了一聲“穰兒。”
“我的書,還在。”司馬遷高興極了。
“老師,你還好嗎?”江白仔仔細細的打量着老師,瘦了。
司馬遷突然想起來,此時面前的穰兒早就不是自己心裏的穰兒了。他沉痛的揮揮手,背過身子,兩道清淚迅速的劃過臉頰,“你走吧。”
“當初我也許看錯了人了,回去吧。”
“老師,這是聖旨,您現在是中書令了。”江白把聖旨放到司馬遷手裏,戀戀不舍的看着。
司馬遷轉過身來,平淡的說道:“中書令,不過是皇上的家奴而已。”
“我年輕的時候也曾想出将入相,貪圖名利。然而這一次,我卻知道自己是空讀萬卷書,并無真見識。我自诩聰明人,可這世上的糊塗事,都讓聰明人做完了。”
“官場上的事你比我強,将來你是做大官的。”
“回去吧,中谒者令大人,別再來了。”
江白刷的跪拜,“老師,老師。”不能說,這一切都不能給老師說,皇帝不會重用一個幹淨的人,只有他在皇帝身邊,才能讓老師把《太史公書》寫完,才能保全《太史公書》。
這種無視之痛,這種求不得之痛,江白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學生自離別後,無日無夜不在思念恩師,望恩師以天下為命,保全自己。”
“既然王命在身,你還是回去吧。”司馬遷口氣還是有些軟和,“書兒已經嫁了,你也娶個人吧。”
“恩師在上,受學生一拜。”,江白叩首之後,不舍的說道:“恩師保重,學生去了。”他騎馬而去,仍然幾次張望回首。
次日朝會,百官等着上朝的歇腳的小閣裏。
江白站在外面,聽着許久。
這些官們譏笑着說道:“如今的太史公,成了太史母了。”
“那司馬遷當中書令,和太監為伍,這不是出他的醜嗎,悲哉,悲哉呀。”一個人假裝哀號。
“昔日司馬遷是下筆千言,詩才傲上,如今落到太監一流了。”這人不無鄙夷。
“當今萬歲用心良苦,求賢如渴,才啓用今日之司馬遷,否則他豈能和我等同列九卿,我們臉上無光。”什麽時候都不忘了拍皇帝的馬屁。
“與他近了,說我們是好女色還是好男色啊。”一陣嘲弄聲此起彼伏。
“哈哈哈,司馬遷成了個沒胡子的人,不男不女……”
砰的一下門大開,這話也戛然而止。
“是誰在碎嘴,站出來,讓我瞧瞧。”江白眼睛斜斜的看着他們,一個正眼也不給。這群吃軟怕硬的賤骨頭。
百官皆驚,禁言觑眼。他們可是聽說了郭穰在長安街上殺了一個說司馬遷壞話的文官,皇帝不僅不貶斥他,還誇了他。
誰惹得起他啊。
當年霍去病把李陵的爹李敢就那樣殺了,不照樣沒事。現在這郭家小子,比那霍去病還得寵,惹不得。
江白看着這一個個縮頭縮腦的官員,簡直想抽他們。“你們不是說沒胡子就是什麽,說啊。”江白刷了亮出劍來。
“你們看清楚了,我也是沒胡子的,我是不是太監啊。”
“沒,沒什麽。”
“不,不是,您怎麽會是呢,我們是,我們是,這上朝的時間馬上到了,您看我們是不是快點走啊。”
“走吧。”江白是昨個特特把胡子剪掉了,在漢朝沒有胡子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江白見老師嘴上沒了胡子,也冒大不韪的剪掉了。
朝會無事,一直到了兩個月之後。
李夫人卧病在床很久,皇帝自從有了勾弋夫人和江白陪着,就再也沒去看過她。江白從丫鬟哪裏得知李夫人馬上就要死掉了,李夫人正急着在臨死之前見皇帝一面。
“皇上在勾弋夫人那裏看歌舞,我告訴你去找皇帝身邊的王公公,知道了。”
江白推算,按照李夫人的個性,臨死之前一定會托付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和哥哥,他就遂了她的心。
皇上跟着去了,卻在李夫人那裏吃了閉門羹,生了一肚子悶氣。
江白把手裏的毛筆放下,卷上奏折,明知故問道:“陛下,怎麽心情不好?”
“穰兒,你說這女人怎麽想的?叫朕過去,卻又拒絕朕進門,真是反複無常。”
誰能比你更反複無常,尊敬的陛下。
“笑話,誰敢攔着陛下,我猜猜,不是勾弋夫人就是李夫人了。”
“穰兒果然聰明,不說她了,剛剛進貢了美酒,我們來喝喝看。”
“原來陛下怕了女人。”江白假裝不屑道。
“哪有,好,你跟朕去瞧瞧。”
江白聞言,誇了幾句。
到了李夫人處,陛下不讓人通報,徑自入內,江白呆在門外,聽見裏面一下驚呼聲,然後是低聲啜泣,“陛下,陛下。”
聲音太小,江白聽不真切,他丢給丫鬟一個眼神,丫鬟極有眼色的端着水進去了。
不到一刻鐘,皇帝突然摔門而出。
江白緊跟。從丫鬟哪裏得知,原來是李夫人要讓老師做她兒子的師父。
這女人真是臨死還要坑了師父,她那兒子,相當不成器,依師父那正直的性子,不出明天就被她兒子殺了頭。
沒想到這皇帝還有點頭腦。
第二天李夫人死掉了。丫鬟急切的找到江白,“李夫人要讓我陪葬。”
“我聽到李夫人和李将軍密談了事情了。”
江白聽完之後,安慰道:“不用怕,你先藏起來,我現在就去給陛下說。”
三日後深夜,皇帝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急忙傳召江充。
江白站在一邊,聽着江充胡言亂語的把皇帝的夢附會上巫蠱之事上,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話,江白還可能只覺得好笑,現在他知道真相,卻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