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賀千笑又倒了杯水,敷衍道:“自然,我說了喜歡男子,心上人自然也是男子。”

燕歸緊緊盯着他。

賀千笑在他的注視下,不知為何,慢慢把翹起來的二郎腿給放了下去,清咳一聲,“時辰不早了,燕将軍也累了吧?”

燕歸靜默了一下。

“确實是不早了,殿下不如留臣用個膳?”

他還反客為主了。

賀千笑愣了一下,還想說些什麽,燕歸卻湊近他,對着他道:“臣送給殿下的廚子,殿下可還用得慣?”

豈止是用得慣。

燕歸這廚子送的,實在是送到了賀千笑的心坎上,直接把他的生活質量提高了一大截。

賀千笑矜持道:“倒是受用。”

燕歸提起廚子的事情,賀千笑也不再好意思趕他走了。

與燕歸同坐一席,賀千笑也覺得,比起和太子要好上許多,起碼不用膽戰心驚,想着要去說什麽話才好。

然而,兩人相安無事了不過一刻鐘。

燕歸舉杯,對着他道:“臣覺得今日的酒分外香甜,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敬殿下一杯?”

根據賀千笑與他相處的經驗來看。

無事不登三寶殿,無事不能讓燕歸對他如此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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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一向是高傲的,何須對人低頭?更何況是他一個半分實權都沒有的皇子了。

而且,賀千笑不勝酒力,他明明是知道的。

賀千笑推辭,“其實,将軍若是有事相求,不敬酒也是可以的。”

“殿下誤會了,”燕歸冷硬的面龐柔和幾分,“臣只是想敬殿下,僅此而已。”

賀千笑:“……”

猜猜他信不信?

那必定是不信的。

索性,在準備飯菜時,袁圓就已經來到了賀千笑的身旁,賀千笑料想不會出什麽差錯,還是把酒舉起來,一飲而盡。

喝完後,他便聽見燕歸道:“臣并無其他用意,只是若殿下喜歡男子,臣那日卻與殿下同床共枕,豈不是壞了臣的清白聲譽?”

賀千笑一口酒沒咽下去,差點噴出來。

燕歸!一個男人!

現在跟他說清白?聲譽?

賀千笑忙道:“将軍說笑了,将軍又不是姑娘家,想必不會在乎這些……”

“那臣若是說,臣在乎呢?”燕歸聲音沉了下來。

賀千笑傻了,盯着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燕歸重重放下酒杯,“臣是男兒身,然而男子便可以不在乎名譽清白了嗎?男子便可以任人……糟蹋。”

最後兩個字,顯然他也底氣不足,說得又輕又快。

賀千笑直接跳了起來,這酒上頭太快,他面前都開始晃了,驚恐道:“将軍莫要胡說!”

燕歸也站起來,“可臣那日,确實同殿下同床共枕……”

“不是,不是,”賀千笑感覺燕歸有點顧月欽附身,整個人也開始不講道理起來,還試圖沖他講清楚,“那日你我是同床共枕……不是,中間不是還隔着被子呢?”

燕歸直視着他,眼神灼熱,“殿下此言,是在告訴臣,殿下不想同臣隔着那層被子了?”

賀千笑:“……”

賀千笑晃了晃腦袋,放棄道:“随你怎麽想吧。”

燕歸道:“殿下覺得與臣之間清白,可殿下這麽想,難道不是在毀臣的清譽嗎?臣哪裏還有清白可言?”

賀千笑徹底放棄,“那你說,你想怎麽辦吧?”

他坐下,就有袁圓給他遞了杯解酒茶。

燕歸沖袁圓示意,讓他們都出去,臨走之前,袁圓擔憂地看了眼賀千笑。

屋內就剩下了二人。

燕歸蹲下來,蹲在了賀千笑的膝前,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眸光深沉,“殿下,既然臣的清譽都毀在殿下的手中了,不如殿下同臣結親。”

賀千笑還以為自己做夢,喝酒喝上頭了。

他微微張着嘴,怔愣地瞧着燕歸,燕歸卻不管不顧,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臉。

近似誘哄道:“殿下,臣的清譽已經被殿下給毀了……”

“殿下同臣結親,臣的清譽便可保,臣是生是死,皆在殿下的一念之間而已。”

這聲音低沉輕緩,含着情意,同時也有說不出來的引誘意味。

就像是個神棍,在行騙之前,對受害之人,總是格外和藹。

燕歸從前襟拿出了一張紙。

賀千笑瞪大了眼睛,這才明白——

說什麽敬酒,這人從進昱親王府時,便就是有備而來。

天光大亮,窗外的鳥都已經叫了起來,賀千笑卻還在床上賴着。

他的頭簡直是疼到要裂開。

身體受罪,人的精神也就沒那麽好了,聲音更是有氣無力。

賀千笑氣若游絲喊:“小圓子,袁小圓……”

袁圓立刻探進個頭來,喜出望外道:“殿下醒了!快!來人給殿下備水。”

賀千笑隐約覺得,昨夜發生了件大事,但是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他也就沒再繼續想下去,就着袁圓給他準備好的水,洗漱完畢,然後吃飯。

吃飯的時候,他還自然道:“上次集市中的馬戲團,也不知是如何處置的,我想去逛……”

袁圓道:“殿下,您忘了,您現在還被皇上禁足吶。”

賀千笑拍了下腦門兒。

怎麽這個都能忘?

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絕對不能再碰酒了,喝大了誤事。

“話說回來,”賀千笑想起來什麽,“昨兒夜裏天都晚成那樣了,你們有沒有好好送燕将軍回去?”

可別讓燕歸逮到機會再發作于他。

袁圓聽他這句話,卻是偷偷笑了一下。

賀千笑吃着飯,想直接用筷子敲他,被袁圓連忙攔了一下,解釋道:“奴才是笑殿下,果真是吃酒吃傻了,昨夜将軍照顧了殿下一夜,殿下又是吐又是鬧,最後是被将軍給哄着睡的。”

什麽?他又耍酒瘋了?

而且兩次耍酒瘋,都耍在了同一個人身上?這究竟是什麽孽緣啊。

賀千笑也不想着什麽皇子的威嚴了,他壓根就沒有那個東西,清咳道:“燕将軍照顧我一夜,怎麽今早卻不見他?”

“殿下昨兒答應了将軍那麽重要的事情,将軍說要好好準備準備呢,”袁圓偷笑,“肯定要給殿下一個……”

賀千笑捧住碗,忽然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答應了燕歸什麽來着?

燕歸說他自己清白不保……

要他負責?

賀千笑碗沒捧住,摔在了地上,“不好!”

燕歸怕不是去同皇上提親了!

賀千笑慌裏慌張,起身就想往外跑,袁圓發覺不對,連忙阻攔,“殿下,不行啊殿下,皇上說是讓您閉門思過,實則是禁足,您萬萬不能違抗聖旨啊!”

“你以為我想啊!”賀千笑回頭,“燕歸要是見了皇上,真的提了親,遭殃的不是我就是他,或者幹脆一起遭殃,這人真是……”

“臣怎麽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臣的壞話?”

賀千笑猛地擡起頭,看見了門口的燕歸。

燕歸身着官服,臉上甚至還挂着笑容,他身旁站着一個唯唯諾諾的百姓,兩人朝着賀千笑走來。

看着賀千笑傻眼的模樣,燕歸不覺得讨厭,反而十分的歡喜。

在賀千笑還沒回神時,他先是抿抿唇,在賀千笑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然後道:“我聽說,醉酒之人,晨起時吃碗熱湯面最好,便從京城四處打聽,找到了個全京城做陽春面最好吃的廚子,來做給你吃。”

賀千笑捂住臉,傻傻地看着他。

……他喝酒喝斷片,順便錯過了段劇情嗎這是?

燕歸沖着袁圓示意,袁圓便帶着那廚子下去了。

“殿下覺得,我是那麽傻的人嗎?”燕歸道,“如今我知道殿下屬意于我便好,其餘的,我都不去要,只等着殿下給。”

賀千笑捂臉的手放下,語無倫次道:“等等等等,什麽叫屬意于你?”

燕歸盯着他看了片刻。

見賀千笑的迷茫不似作僞,臉上的神情瞬間便沉了下去。

他身上的殺伐之氣本來就重,板着臉時,小孩都能吓哭,更別說賀千笑面對面與他坐着了。

賀千笑立刻犯慫,“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燕歸似乎是磨了下牙,從前襟中掏出張紙來,放在了賀千笑的面前。

“殿下是酒醒了便不認賬?昨夜殿下所做的,可比同床共枕那日,過分千倍百倍。”

賀千笑定睛一看,差點昏過去。

那紙條上寫着他對燕歸不離不棄也就罷了,什麽屬意他多年,又愛他多年,定對他負責。

還有要與他白首偕老,恩恩愛愛一輩子的話!

賀千笑如遭雷劈,“不!這不是我!”

“殿下不認識自己的筆跡?昨兒殿下搶過臣手中的筆,以五指握住寫下此字,臣活了那麽久,倒是沒見過像殿下那般拿筆的。”燕歸眼中帶着失落,“索性臣的清譽已毀,殿下認不認賬,也沒那麽重要了,是臣唐突,臣告辭。”

賀千笑怎麽會不認識自己的字?

況且,燕歸說的握筆姿勢,不就是他在現代握筆十幾年留下來的習慣嗎?

字也是妥妥的現代體,估計毛筆都給寫炸毛了。

賀千笑捂住頭,懷疑人生。

燕歸緩慢地把字條給收起來,緩慢地起身。

賀千笑道:“等等。”

燕歸便又坐了回去。

“你口口聲聲要我對你負責,可是你若不喜歡男子,要我對你負責,豈不是毀了你一輩子?”賀千笑仿佛找到了這場陰謀的突破點,“我斷不能毀你一生,不行不行。”

燕歸笑了一笑,道:“殿下,臣求着您對臣負責,還不夠明顯嗎?”

賀千笑看向他。

“殿下,臣當然是喜歡您的,”燕歸柔聲道,“只喜歡您,所以您寫的這些,臣,求之不得。”

賀千笑這時卻想。

幸虧嘴裏沒再吃東西了。

不然他一定全噴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燕歸:愛情三十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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