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

賀千笑哆哆嗦嗦:“你喜歡我?!”

燕歸神色淡定,“是。”

賀千笑這次震驚到手都在抖。

燕歸喜歡上他了?不會是在诓他吧?但是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他身上有什麽能讓燕歸圖謀的?

那再換句話說,他身上有什麽能讓燕歸喜歡上的?

心裏這麽想,不知不覺也這麽問了出來。

燕歸頓了一下,道:“殿下長得很好看。”

賀千笑:……就這麽膚淺!

燕歸見他一臉的不敢置信,輕笑一聲,“殿下,外貌只是皮囊,臣若是因為這個而喜歡上殿下,那這喜歡,或許也要大打折扣,因此,臣的喜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賀千笑:不止膚淺,還挺會說情話!

他現在的模樣,同他自己的樣貌沒什麽區別,唯一有區別的,可能就是如今瘦弱一些,沒有現代的自己健康。

賀千笑從小是收着情書長大的,在他還上小學的時候,就有同班女生給他遞情書了。

他對于自己的外貌,沒什麽感念,不過也知道自己長得好看。

不然會收到那麽多的情書,在上大學之後,也不會有那麽多的人說他是校草。

就是沒想到,到了這個世界,原本都已經設定好是萬人嫌的自己,還能有人喜歡上。

也是這個設定,他就沒別的這些人能對他動心,能夠善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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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千笑還沒緩過神來,門外的人揚聲道:“傳報,太子殿下來訪!”

燕歸臉上的柔意緩緩收起來。

等賀子琛進門時,兩人臉上的表情已經全部收斂,安安靜靜地看着進來的賀子琛,站起來沖他行禮。

賀子琛道:“免禮。”

賀千笑同燕歸一同起來。

在面對太子時,兩人的表現倒是出奇的一致,自打燕歸立功以來,藏拙與謙卑便一直刻在他的骨子裏,沒有一刻不敢遵從。

許是“不小心”把目光往燕歸身上多分了一點。

賀千笑看他在和太子行完禮後,姿态确實謙遜,然而他的神情之中,實在是沒多少的尊敬。

在他看燕歸時,燕歸的目光下一刻便掃了過來。

賀千笑連忙收回視線。

賀子琛确實在賀千笑的身旁按插了眼線,從昨夜就開始向他傳遞消息。

他在宮中待着,也沒表現出來多麽的失常,照常處理公務,晚上時,還同皇上共用晚膳。

然而百聞不如一見。

賀千笑與燕歸“眉來眼去”,他看在眼裏,所有黑暗的想法在腦中過去,讓他情不自禁想……親自将燕歸這個礙眼的東西給踹出去。

但是也就是想想。

他的太子之位,在還沒徹底成為皇上之前,永遠都是不穩定的,他還需要燕歸的幫扶,也需要一個好名聲。

不然,朝中擁護他的大臣,若是知道他翻臉不認人,心寒多想也未可知。

賀子琛坐下,“聽說六弟被父皇罰閉門思過,怎麽本宮瞧着,六弟這裏熱鬧的很,一點也不像個思過的樣子?”

賀千笑就知道他會這麽說。

他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回皇兄,燕将軍見臣弟讀的靜心經有令人安神的效果,特來與臣弟一同研讀,熱鬧一次,臣弟倒是不敢當。”

賀子琛聞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賀千笑見過他生氣的樣子,卻還從未見過他怒而不發,一雙眸子含了怒火,如同暗流洶湧的激水。

不、不至于這麽生氣吧?

等等,怎麽可能不至于,他先前都猜測過了,太子很有可能喜歡燕歸啊。

太子在他的府中按插了眼線,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昨夜他喝了酒,不知道鬧成什麽樣,太子肯定是知道的。

賀千笑試問自己,如果他的心上人和其他人調情,甚至因此私定終身,他會不會生氣?

那麽現在,太子恐怕已經氣到想殺人了。

賀千笑:不知不覺踏上了死亡的道路。

賀子琛面無表情道:“你平常不愛讀書,如今被禁足,倒是有這閑情雅致了。”

賀千笑低下頭,“皇兄謬贊。”

賀子琛閉了閉眼。

賀千笑不知道,燕歸卻看得清楚,在賀千笑與賀子琛之間,他是那個站在外邊的局外人,對賀子琛的種種反常,早就有了猜測。

因此,他主動道:“太子殿下聰敏過人,六殿下與太子殿下身為親兄弟,雖不及太子殿下,但也是不差的。”

他這話明着是在誇賀子琛,卻在“親兄弟”三個字上,着重咬了一下音。

實際上是在說些什麽,恐怕也只有明白的人才懂。

賀子琛的臉色果然變了。

他冷冰冰地看着燕歸,半晌,才扯了扯唇角,冷聲道:“那是自然。”

燕歸垂下頭。

賀千笑這次不在狀況外了,他聽得出來,這兩人話中夾槍帶棒,明顯不怎麽友好。

只不過,他關注的重點,依舊是歪的。

聽到燕歸誇賀子琛時,他以為,燕歸是知道太子喜歡自己的,而且恐怕,他對太子也并非無意。

不然怎麽看見太子面色難看,出言安慰他?

想到這裏,賀千笑的思想忍不住又歪了。

燕歸出言安撫賀子琛,最重要的是,賀子琛面色雖然依舊不好看,但到底是接受了他的安撫,沒再發難。

這、這難道不是小情侶鬧別扭?

畢竟,燕歸喜歡他這件事情太過突兀,他毫無準備,也沒看出什麽苗頭,怎麽就喜歡他了?

要是換成,這兩人鬧了矛盾,拿他當中間的靶子,這倒還說得過去些。

賀千笑悟了。

就是小情侶鬧矛盾,把他拉出來當工具人,企圖讓對方争風吃醋吧?

好一個燕歸,不愧是打仗的将軍,這計謀運用的。

一個字,絕!

推測出來自己是工具人的賀千笑,狠狠松了一口氣。

他實在是不願意背負上別人的感情。

一個是因為,在這個世界裏,他終有一天要隐姓埋名,或許還有身死的危險,不管是誰的感情,他都擔當不起。

還有一個,從前賀千笑上學時,見過追求者為了他大打出手,那兇狠的模樣,至今歷歷在目。

打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收過任何的情書,都是委婉拒絕。

要是燕歸真的不依不饒,喜歡上了他,他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可惜,他這個想法,終究是要落空的。

賀子琛連茶也不想喝,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譏諷道:“六弟,你可真是會傷皇兄的心。”

賀千笑不明所以。

“然而即使這樣,皇兄也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賀子琛摸了摸他的臉,“這可怎麽是好呢?”

賀千笑只覺得,撫過他臉頰的指尖冰涼,隐隐透着股寒涼之意。

賀子琛又握緊手掌,玉扳指代替指尖,在他臉上摩挲了兩下。

緊接着,在燕歸隐忍待發的目光之中,他收回了手。

“本宮的馬車也不知走了沒,”賀子琛道,“想必是沒有,給這些奴才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不聽命令行事。”

賀千笑不解其意。

卻聽賀子琛問:“是吧?燕将軍?”

燕歸面無表情的拱了下手,沒有回答。

“不如燕将軍傳令下去,”賀子琛道,“昱王爺閉門思過,思過期間,不準任何人來探訪,若有違令者,本宮絕不輕饒!”

賀千笑垮了張喪氣臉。

昱王府這天的動靜,不止傳到了一個人的耳朵裏。

若是有意打聽,幾乎都能打聽出來,昱王爺先是被皇上罰閉關思過,緊接着又被太子禁止探視。

兩兄弟關系先前就不對付,但只有少數人知道。

現在,太子如此做,不過幾日的功夫,便鬧得沸沸揚揚,說太子與六皇子不和。

皇家的不和,與普通百姓還不一樣。

普通百姓,通常都是感情上,皇家的親兄弟若是沒了那幾分的和諧,百分百是要争奪皇權的。

“但是,也都只敢私下裏議論,沒人拿到臺面上說,”一名身穿黑色緊身服的暗衛跪在顧月欽的面前,“皇子,不如咱們趁此機會加把火,去市井散步謠言,以此來瓦解他們百姓的民心,再借太子的手,除掉昱親王…”

顧月欽美顏的面龐,在半明半昧的火光下,猶如鬼魅。

自從他回來後,就鮮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一個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先前他被賀國的百姓欺壓,就是出去的前車之鑒,還有一個,他此番為了勸說他的父皇同意他回來,下了很大的功夫。

其中答應的條件,就是做他們闵國的暗應。

他們這邊有一群暗哨,也需要他來帶領,不然群龍無首,也不過是亂成一鍋粥罷了。

暗衛見他不說話,有些着急,“皇子,此次機會難得,大賀防範之心甚嚴,您在這裏卧底過年,也沒能找到他們的城防圖……”

顧月欽打斷他,“你的意思,是指責我無能?”

暗衛面色大變,連忙低下頭,“屬下沒有這個意思!”

顧月欽陰晴不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他聞言,慢悠悠擡起腳,踩在了暗衛的肩膀上,稍微用了點力,那暗衛便吃撐不住,肩膀塌了下去。

暗衛一額頭冷汗,“屬下該死!”

“你是該死,誰說你不該死了?”顧月欽似笑非笑,下一刻,神色一變,将那暗衛一腳踹了出去。

只聽“哐當”一聲!

門外還有站崗的侍衛,聽見聲音,厲聲喊道:“你在幹什麽?老實點!”

眼見侍衛就要推門進來,顧月欽不慌不忙,柔聲道:“不礙事,是我不小心弄翻了凳子。”

侍衛半信半疑,“弄個凳子這麽大動靜?”

“是啊,聲音太大,都把我給吓到了。”顧月欽輕聲細語。

那侍衛停頓了片刻,終究是選擇了相信他,沒再進來。

也不能怪他,上一個當值的侍衛,在這兒沒站幾天,回去後就得了怪病。

将養了半個月,不止沒好,現在家裏人已經開始着手為他挑選棺材了。

底下人的死活,上頭肯定是不關心的,又沒有證據證明人是顧月欽殺的,他們該輪值輪值,對顧月欽一點影響都沒有。

外頭一安靜,暗衛接着跪在了顧月欽的面前。

顧月欽漫不經心道:“哎,好險呢,差點就被發現了。”

暗衛見他一臉無所謂,竟是絲毫不害怕被發現。

顧月欽問:“現在聽話了嗎?”

暗衛身子都在發抖,“聽、聽話。”

暗衛不是死士,真把要他們訓練成死士那樣,還真費工夫。

顧月欽不願意廢那種功夫,還是恐吓比較方便。

他歪了下頭,笑了,“聽話就好,你也應該了解我,知道我脾氣不好。”

“交給你個任務,”顧月欽道,“去幫我看看,隔壁的那個昱親王,睡着了沒有。”

暗衛原本還戰戰兢兢。

聽到他這個驢頭不對馬嘴的命令,頓時一愣。

顧月欽眯了眯眼,他便迅速低下頭,不敢再有異議。

賀千笑被禁足探訪,才開始還覺得無所謂,畢竟他沒什麽朋友。

日子一長,就知道難捱了。

畢竟,他确實是沒朋友,可是以前有花明城來給他解悶,也有袁圓來給他帶許許多多的小玩意兒。

現在,這些統統——都沒有了!

想看話本,有意思的總共那麽幾冊,把燕歸送的看完,再看許決明的,不知不覺,一本新的都沒有了。

賀千笑憤怒到想抗議,都不知道找誰。

在他徹底被禁足之前,燕歸臨走的時候,還對着他說:“殿下,如今太子正在氣頭上,若是我來,他定會折磨你,你我只能隔些日子再見了。“

賀千笑看着他認真的臉,一句“好走不送”卡在喉嚨裏,終究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眨眼都快入夏了,身上的衣物在減少,距離賀千笑的“死期”也在提前。

晚上,賀千笑放下了話本,聽袁圓給他打探來的消息。

袁圓道:“如今花大人的父親,被人借機革了職,暫且在家中待命,花大人似乎并未受影響,每日上朝時,還同其他大人說說笑笑,絲毫不見傷心。”

賀千笑覺得不對,“他從前可是最在乎他父親,怎麽會?”

袁圓道:“殿下如何知道的?”

賀千笑故作深沉地搖頭。

他哪裏知道的?他從書中知道的呗。

在原書中,花明城同人打交道時,嘴上不說,但心裏卻時常會想起來他的父親。

那個人沒他父親的官職高,那人比他父親要厲害。

然後再低調的同人家交往。

等等,他在意的究竟是他的父親,還是他父親的官職?

賀千笑一瞬間,神志清明起來。

他更在意的,恐怕是他父親的官職吧?原書中到這個階段時,花明城的官職比現在要低,他父親被革職,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不已。

如今的話,花明城的官職高,用不到他的父親如何。

他父親被革職,他若無其事,也能笑出來。

賀千笑感慨,幸虧花明城的本質還是善良的,他要是變了質,加上主角光環,這還了得?

賀千笑道:“行了,你先繼續留意着,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接着就告訴我,聽見了沒?”

袁圓雖然不知道他打探這些做什麽,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給賀千笑掌着燈,道:“殿下早點睡吧?奴才守着您。”

賀千笑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怕黑,更何況,枕邊還有顆夜明珠照着,你回去睡吧。”

先前在皇宮也好,邊關也罷,都有一定的危險。

如今他在自己的府中,這麽多天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便讓袁圓走了。

送走袁圓後,賀千笑見窗戶似乎開了條縫隙,以為是打掃的奴才忘了關,走過去關上了。

沒想到,他還沒等轉過身,腰邊就纏過來一只手。

賀千笑差點尖叫出聲。

那只手順着他的腰,捂住他的嘴,有些陰柔的聲音靠在他的耳邊道:“殿下,是我呀。”

賀千笑“嗚嗚”兩聲。

是他才驚恐才好嗎?

還不如太子呢,起碼太子明着來,不管到哪裏都有一幫的奴才跟着!

顧月欽道:“要我放開?”

賀千笑點了點頭。

“要我放開也行,”顧月欽用臉頰蹭了蹭賀千笑的頭發,像是眷戀,“殿下親我一口,我就把殿下給放開。”

賀千笑心想這人還真是死不要臉,果斷搖了搖頭。

顧月欽見他搖頭,也不覺得失落,慢悠悠松開了手,道:“殿下可真是會傷我的心。”

賀千笑喘口氣,“六皇子這話像是我怎麽着你似的,我可擔當不起。”

顧月欽見他喘得厲害,伸出手想摸一下他的臉,也被賀千笑閃避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神色有些委屈,“上次是不是吓壞你了?”

賀千笑沖他翻白眼的心都有了。

他沒回答,只是重新撐開窗戶,展開一只手道:“還請質子哪來的回哪去吧。”

顧月欽見他态度如此冷硬,垂着頭,就是不走。

賀千笑其實對他,沒有像對太子那邊小心謹慎。

見他不願意走,甚至敢伸出手去拽他。

就是這一拽,他才發現——原來顧月欽竟然是哭了。

如此一個大美人,沖着他梨花帶雨的落淚,聖人也該心軟了,更何況賀千笑。

他一時簡直是無措,對着顧月欽也拿不出那樣冷硬的态度了,心虛道:“是你先惹的我好不好……”

而且,原書中一直強調,見到顧月欽眼淚的人都死了。

他到現在,別說死了,一根頭發都沒傷着吧?

“嗯,是我先招惹的你……”顧月欽眨着眼看他,眼中霧蒙蒙的,“我先前沒想吓你的,阿笑。”

賀千笑心軟了,那點強撐的色厲內荏,也化作了烏有,“行了,我知道,你別哭了。”

顧月欽又道:“是顧伏壽該得到教訓,我也不想那麽殘忍的。”

賀千笑勉強點頭,“他是該得到教訓,但你剁下他一根指頭……”

顧月欽眼見又要哭了。

賀千笑一個頭兩個大,連忙道:“沒錯,是該剁,剁得好!”

說完,他甚至給顧月欽鼓了鼓掌。

鼓完章,他自己都快感動哭了——為他的昧良心。

顧月欽停下了掉眼淚。

他咬着下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賀千笑看,既有勾引,又有恨不能将他一口吃掉的迫切。

賀千笑心裏發毛,又不敢刺激他,勉強溫柔道:“你瞧瞧,這天兒都黑透了,不如,你先回去歇着吧?”

“阿笑,”顧月欽幽怨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來見你一面的。”

賀千笑真想嘆口氣。

顧月欽又道:“我可是聽說,不久之前,燕将軍還住在了你的府中,既然別人能住,那我是不是也能住下來?”

先不管他是從哪裏聽說的。

賀千笑驚恐道:“使不得使不得。”

燕歸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

燕歸性情穩定,而顧月欽,說難聽點,就是個定時炸.彈,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炸了,留在他身邊,他是命太長了?

顧月欽見狀,眼神又幽怨了幾分。

賀千笑還想着找理由拒絕,顧月欽已經等不及了,忽然拽住他,就要把他往床上扯,賀千笑驚恐萬狀,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他給撂倒在了床上。

緊接着,顧月欽壓了過來。

萬幸的是,顧月欽雖然動作強勢,然而姿态卻還是委委屈屈,伏在賀千笑身上時,像是在找一個懷抱,将頭抵在了賀千笑的胸膛上。

他對着賀千笑道:“阿笑,我想親你。”

賀千笑瞪大眼睛,連忙掙紮起來。

眼見就快要制不住他了,顧月欽連忙道:“不親不親,我當然是說着玩的。”

賀千笑安靜下來。

夜明珠照亮了兩人的輪廓,他的眼神在暗處也好像發着光,顧月欽的眼神迷離了一下,拿鼻尖抵住了賀千笑的臉。

他低聲道:“阿笑,我真喜歡你。”

賀千笑聽他說這句話,已經快聽麻了。

“其實回去後,我的日子并不好過,”顧月欽似自言自語,“十幾年沒回去,一朝回去,連父皇都不認識我的臉了,更何況是闵國的其他人。”

賀千笑能猜出來。

他十幾年前被送來賀國時,也不過幾歲孩童。

哪怕他的母親是皇後,他是嫡出,在闵國的根基照樣不穩。

顧月欽道:“我母後以死相逼,不讓我回來,我知道,她就我這麽一個兒子,當然是希望我能在闵國待下去,可是一聽能回到賀國,能見到你,我便什麽都顧不得了。”

賀千笑深吸一口氣,輕輕閉上了眼。

才開始看見顧伏壽的手指時,他只顧着驚恐,聽到顧月欽說想他,也沒什麽特別的感受。

如今靜靜聽他娓娓道來在闵國的遭遇,他只嘆承受不起顧月欽的感情。

顧月欽沒說多長時間,便發現身下的人沒動靜了。

他擡起頭,看向賀千笑,發現他呼吸均勻,明顯是睡着了。

夜明珠的光亮,透過床帳,蒙上了一層暧昧的光。

顧月欽的指尖,在賀千笑的臉上滑動,片刻後,他悄然起身。

幾個細微的動靜之後,屋內徹底安靜了下來。

賀千笑睜開眼,看着已經被緊緊合上的窗戶,神情恍惚了片刻,揉了揉太陽穴。

與此同時,皇宮內院。

東宮之中,燭光一直大亮着,賀子琛坐在主位上,食指敲擊着桌面。

玉扳指在燭光的照耀着,泛着油亮。

他面前跪着兩個人。

一個身穿夜行衣,一個尋常人裝扮,那尋常裝扮的人擡起頭,正是花明城的臉。

賀子琛道:“東西找到了?”

花明城低下頭,他旁邊的人将一樣東西奉上。

賀子琛擡起手,那是泛黃的幾張紙,薄薄的,看樣子年歲久遠,被折疊過,上面還有展不平的折痕。

看了片刻,賀子琛冷笑一聲,“這麽說,本宮倒還要喊你一聲弟弟了。”

花明城本就跪着,為了表達他內心的惶恐,把頭更低了一些,顫抖道:“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屬下是屬下,您與我,永遠是雲泥之別。”

賀子琛把信甩到他的面前,“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什麽?”

穿夜行衣的人道:“回殿下,除了這些,确實是找不到其他的了。”

賀子琛居高臨下地看着花明城。

“我知道,你同你的父親有十幾年的父子情,不然也不會本宮派你辦個事情,你磨磨蹭蹭到現在。”

花明城伏在地上,“殿下是主子,自然高于一切,實在是屬下沒找到機會。”

“罷了,”賀子琛轉了轉扳指,“這些書信,除了能證明當年羅貴妃與你父親花溫傑有私情之外,并不足以證明你是本宮的親弟弟,也無法……證明賀千笑并非皇上的親生兒子。”

花明城渾身一顫,似乎是想擡頭,最終忍住了。

賀子琛道:“五一,幫本宮把信給撿起來。”

名叫“五一”的人俯首,把信一張一張撿起來,又交還給了賀子琛。

賀子琛随手把信一折,淡淡道:“行了,還是以前的規矩,去側門找本宮的人,讓他們送你出宮。”

花明城聽話道:“是。”

待花明城一走,五一瞬間道:“主子,這信中明明寫了不少關于六殿下的身世,您為何要騙花大人……”

賀子琛斜睨了他一眼。

五一瞬間噤聲。

賀子琛問:“這信,保證花明城沒看到過吧?”

五一道:“回主子,信從頭到尾都是屬下找的,沒讓花大人碰到一星半點,”

“你辦事穩妥,我一向放心,”賀子琛對着殿門口出了下神,片刻後,扯着唇角道,“這花明城野心太大,不是個安分的人,若是讓他知道了他确實是皇上親生子,那這皇宮中,可有得鬧了。”

五一又問:“那殿下,皇室血脈不純,咱就如此坐視不理了?”

“有句話叫,得饒人處且饒人,”賀子琛把信仔細裝好,喝了口茶,“我抓着六弟……不,是賀千笑。”

五一見他高興,不明所以。

“我抓着他這麽大的一個把柄,他在我這裏,已然沒有任何的競争資格,”賀子琛收斂了下,“只要我登基,那這天下就還是賀家的,他左右不過是一個小王爺,又能如何?”

五一低下頭,“五一受教了。”

又過了幾日,賀千笑在府中,聽見了外邊的爆竹聲。

這時已經是暖春,花開的正盛,花枝都快探出牆去,稍微在花樹低下一站,便能落得滿頭的花瓣。

賀千笑問袁圓:“今日是什麽節?這般的熱鬧?”

“殿下,今日不是節日,”袁圓道,“今日是許狀元游街的日子。”

賀千笑愣了一下,連忙跑去大門前,巴着門縫看。

狀元游街!這麽有名的場景,他竟然沒法看了!

他也不是什麽學者,只是單純的想長長見識,湊湊熱鬧罷了,在府中憋得他快出內傷了。

袁圓卻疑惑道:“殿下,許公子游街,您怎麽這麽激動,不是已經不喜歡……”

賀千笑讓他閉嘴,“啧,你不懂。”

袁圓确實是不懂。

賀千笑從小生活在皇宮,什麽樣的大場面沒見過?狀元游街也是見過的,既然對許決明已經無情了,應該不會覺得好奇了才是。

賀千笑要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定淚流滿面。

他只是只小土狗,他什麽都沒見過。

巴着門縫看了一上午,最終什麽都沒看到,賀千笑不得不作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走,後腳許決明就來了。

許決明沒了高頭大馬,身邊也沒仆從,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身穿紅色的狀元袍。

寒窗苦讀數十載,皆在這身袍子上了。

他只是想讓賀千笑來看看他如今的模樣,可是過來後,才想起來,賀千笑被禁了足,任何人都不能來探視。

他站在了昱親王府門口,最終還是敲了敲門。

裏面的人道:“昱親王府謝絕客人來訪。”

許決明堅持道:“我想見你們王爺一面,還煩請通報一聲。”

那人道:“真不行,公子,您還是早早回去吧,別叫小的難做。”

許決明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動作。

好在,賀千笑的住宅僻靜,周圍的鄰居非富即貴,不是愛看熱鬧的普通百姓,也不會有狂熱的百姓撲過來。

他猶不死心,不想走。

正在這時,他聽見大門旁的圍牆邊,有石子落地的聲音。

他緩緩後退,往牆上看了一眼,就看見賀千笑騎在了一顆樹上,正朝他望過來。

那棵樹結着粉色的桃花,紛紛一片,賀千笑稍微一動,頭上便落滿了花瓣。

由于爬樹,他還有些喘,嫣紅的唇瓣長着,稍微一張嘴,雪白的貝齒若隐若現。

許決明望着眼前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而賀千笑也望着他。

紅色的狀元袍在許決明的身上,更顯得他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哪怕沒騎馬過來,賀千笑也能想象到他騎着高頭大馬游街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沒看成游街,看看狀元郎也是好的。

許決明同手同腳地上前走了兩步,再開口時,還有些卡頓,“殿、殿下,小心摔着。”

賀千笑道:“放心吧,小圓子在下邊接着我呢!”

許決明又上前幾步,自下而上地看着他,找出想了許久的借口,“殿下,我忽然想起來,借給殿下的話本中,有一張我同父親的家書……”

“家書?”賀千笑愣了一下,“我話本都看完了,沒見到什麽家書啊。”

許決明接着道:“那想必是我記錯了。”

賀千笑今日對他,有種狀元的濾鏡在,感覺他幹什麽,都帶着點學霸的帥氣。

他連忙道:“能讓你在這大喜的日子裏找過來,應該是很重要的書信吧?”

“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許決明一向淡漠的臉上,竟然有了幾分笑意。

賀千笑老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但是思來想去,也沒想起來是在哪裏。

他還想幫許決明再找找書信,沒想到許決明拒絕了他,随後低下頭,喃喃道:“是我記錯了。”

賀千笑奇怪地看着他。

片刻後,許決明已經恢複如常,沖着賀千笑一拱手,對着他告辭。

賀千笑看着那抹紅漸行漸遠,不等他徹底消失,便從樹上一躍而下。

又過了大概一個月的光景,已經入夏,許是皇上想讓賀千笑進宮陪他用膳,又想起來他在禁足,幹脆傳出一道旨意,說想看看賀千笑思過的成果,宣他進宮。

這對賀千笑來說,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已經不知道這是他在王府熬的第幾日了,王府裏的花草樹木都被他給霍霍了個遍。

眼見花草都快被他給愁禿了,終于迎來了解放。

賀千笑進宮的時候,宮中的樹才發出嫩芽,眨眼花都開過一輪了。

皇上正在批奏折,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看見他來之後,緩和了一些,卻還是故意板着臉,“許久不見,朕倒是快忘了有你這號人了。”

今日太監總管也在,站在皇上的身邊搭腔,“皇上最愛逗六殿下,先前用膳時,皇上都把大殿下的名字叫錯了,如今六殿下來了,皇上瞧着也高興一些。”

皇上放下折子,笑道:“就你多嘴,掌一下嘴!”

太監總管假模假勢的打了自己一下。

賀千笑這才放下心來,明白皇上并沒有真的忘了他。

他也笑臉相迎,“兒臣思過這些日子,甚是想念父皇呢,這不,還特意為父皇抄寫了靜心經。”

皇上一臉狐疑,“哦?你居然也有靜下心來抄書的一天?拿給朕瞧瞧。”

賀千笑特意模仿的原主的筆跡,為此還有點心虛。

但是他要是思過這麽長時間,一點事情也不做,皇上再喜歡他,也會覺得他爛泥扶不上牆。

皇上看了半晌,才評價道:“抄寫倒是不錯,只是,你的字退步了。”

好歹是蒙混過關了,賀千笑道:“兒臣先前荒廢過一段時日,再撿起來确實有所退步,只是,為了父皇,兒臣哪怕是抄到手都廢了也甘願。”

“油嘴滑舌,”皇上明顯被取悅到了,又糾正他,“學習這種東西,只能是給自己學的,沒有為別人學習的道理。”

賀千笑低頭,“兒臣受教。”

門外傳來個腳步聲,掀開了書房的簾子,那人跪下對着皇上道:“皇上,太子殿下來了。”

皇上捏了捏鼻梁,道:“正好,傳他也進來吧。”

不多時,賀子琛緩緩走進來,先對着皇上行了個禮,皇上道:“免禮,你六弟給朕寫了副字,朕覺得他退步了,你來瞧瞧呢。”

賀子琛聞言,不動聲色地看了賀千笑一眼。

賀千笑老感覺他今日的眼神頗有深意,可其中包含了什麽意思,一時半刻的卻是弄不清楚。

賀子琛看了看字,道:“回父皇,兒臣覺得,不止是退步了,都像是換了個人。”

賀千笑一驚,心裏怒罵了他兩句。

這人恐怕是他的一生之敵。

皇上臉沉了一下,“這麽說,你覺得你六弟假手于人了?老六,你來解釋解釋!”

賀千笑跪下,心中冷靜,嘴上撒嬌道:“父皇,兒臣抄書的繭子還在呢,王府裏那麽多的下人,都是看着兒臣抄的,怎麽可能假手于人?”

皇上看了他片刻。

片刻後,忽然一樂,“行了,諒你也沒有這個膽子,朕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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