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
賀千笑一聲痛呼。
好在燕歸并沒有真的下狠勁兒,稍微讓他感覺到一點痛就松開了嘴,賀千笑想打他一下,又被燕歸給摁住了手。
賀千笑道:“你瘋了?”
燕歸安撫般親親他,“我又沒使勁兒。”
沒使勁就能咬了嗎?!
賀千笑氣不打一處來的盯着他瞧。
燕歸臉上帶着笑意,渾身的疲憊都在他的目光之中消散了似的,雖說賀千笑如今還是不怎麽願意接受他的親近,可是比起其他人來說,他已經遙遙領先了不是嗎?
賀千笑揉了揉肩膀,有點不想和他待着了,道:“你自己吃吧你!”
說完,要走的時候,他想起來什麽,扭過頭,“把你的鋪蓋卷從我房間裏拿出來,今晚不許再去我的床上了,聽見了沒有?”
燕歸道:“什麽叫你的床,明明是我的床。”
賀千笑氣結,“那就給我安排一張床!我睡大街也不願意和你住一起!”
燕歸充耳不聞,慢悠悠夾了一口菜。
賀千笑還以為他真的沒聽見,湊近了一些,重複了一遍,“我住偏房也行,把我安排出去,聽見了沒?”
燕歸這才道:“不行。”
賀千笑一把搶過他的筷子,怒聲道:“怎麽就不行了?我說行就行!”
燕歸道:“你我夫妻一體,怎麽可以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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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千笑:“……”
燕歸又道:“夫人不想和為夫住,一定是為夫的問題,莫不是還在嫌棄為夫是處男之身?為了不讓夫人嫌棄,不如夫人今夜就幫為夫破了吧?”
賀千笑瞠目結舌。
他活了這麽多年,這麽厚臉皮的人還是頭一次見,簡直是嘆為觀止。
燕歸見他不說話,停頓了一下,道:“看來夫人當真是嫌棄為夫,哎,既然如此,為夫今夜就拿一些春宮圖,與夫人共同學習……”
這招看似以退為進,實則是變本加厲,得寸進尺。
賀千笑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俗話說的好,如果有人想開一扇窗,第一次提出來你可能不同意,但如果他提出來掀了屋頂,那麽你就會同意開窗了。
他把筷子扔還給燕歸,深吸一口氣,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到了夜裏,再次用膳的時候,賀千笑吃着熟悉的飯菜,知道燕歸為了把這個幾個廚子給他弄過來,應該費了不少的功夫。
邊吃着,他又想着,燕歸只是想他睡在一張床上,這要求也不算過分,就算了吧。
結果等晚上,燕歸根本沒進屋門。
賀千笑在床上躺着,久久不見燕歸進來,還有些奇怪。
不來正好。
夜裏蚊蟲多,賀千笑在床上躺着,感覺床帳裏似乎進了蚊子,簡直是防不勝防。
他輾轉反側,終于在後半夜,沒忍住叫了一下伺候的下人。
哪怕是在皇宮中時,他也很少去麻煩守夜的奴才。
在進了王府之後,除非是針對他的人多,他也不會讓奴才夜夜守着。
然而進來的,居然是燕歸。
将軍府中沒有夜明珠,只有月光照進來打亮屋子裏,賀千笑伸出手,撓了撓上面被咬出來的紅疙瘩。
他問:“你們府中有沒有驅蚊膏?這屋子裏進蚊蟲了。”
來者身材高挑,默不作聲地站着。
就在賀千笑感到疑惑,心中生出防備時,就聽見他一聲輕笑,“前些日子,都是我替你挨咬,如今知道我在你身邊的好處了吧?”
賀千笑被吓了一跳,“怎麽是你?”
“我都說過了啊,夫人,”燕歸還會裝可憐,“除了你這裏,為夫沒有地方住,你不讓我進來,我只好守在門口了。”
也就是說,守夜的不是仆人,而是燕歸?
賀千笑驚訝了一下,緊接着,皺眉道:“你少來這一套,偌大的将軍府,沒有你住的地方?說出去三歲小孩都不信。”
燕歸坐到了他身邊,從懷中掏出什麽東西,摁住他的小臂,給他塗抹均勻。
他的動作溫柔娴熟,顯然是沒少被叮咬過,有經驗。
賀千笑透過月光,看見他下垂的眼睫,一時只覺得恍惚。
從知道燕歸喜歡他,到如今和燕歸相處熟稔,好像也沒過去多長時間。
但是在這個人的面前,他就是可以放肆的說話,也不用擔心得罪他。
燕歸道:“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你就把自己給搞成這副模樣。”
确實,賀千笑穿過來之後,別的不說,吃穿用度沒短缺過。
從宮裏到宮外,無一不是被精細的養着。
如今被蚊蟲給叮咬,小臂上頓時出現了一片的紅腫,肌膚還是細嫩的,只是添了點紅意,被咬的地方高高隆起,有巴掌大小。
燕歸塗抹完畢,就把藥膏扔給了賀千笑。
賀千笑見他還要出去,皺眉道:“你不會還打算守着吧?”
燕歸道:“這些日子不太平,花明城始終盯着你,今日上朝時,屢次試探我,恐怕不會甘心就此放過你。”
賀千笑愣了一下。
他萬萬沒想到,如今他都已經是花明城的手下敗将了,花明城還是緊咬着他不放。
好好的一個主角,也不知是為何變得這般陰狠。
中間發生了什麽?
而且這幾日,燕歸粘着他,居然不是為了占便宜?實在是超出了賀千笑的意料。
眼見燕歸都已經打開了屋門,賀千笑道:“等等。”
燕歸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賀千笑停頓了一下,這才道:“別在外邊守着了……你進來。”
燕歸挑了下眉。
聲音輕柔到近乎誘惑,“然後呢?”
賀千笑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有了點上當的感覺,無語道:“沒有然後了。”
他以為,有了自己的這句話,燕歸該順杆而上才是。
結果燕歸走過來,坐在了床腳上,不僅沒脫衣服,爬都沒往上爬,抽出腰間的劍,抱着劍坐下了。
賀千笑看見他居然拿着劍,身體往後縮了縮。
眼見燕歸閉上了眼,賀千笑這才無奈道:“真要我請你上來?”
燕歸含笑的聲音道:“多謝夫人好意,只不過為了夫人的安全,哪怕我想摟着夫人睡覺,也得忍忍。”
賀千笑能這麽邀請他,已經是突破了自己的原則了。
見燕歸還是不上來,幹脆躺下,道:“既然如此,你便坐着睡覺吧。”
他就看看,燕歸能裝到什麽時候。
然而這次,等他都睡着了,依舊沒等到燕歸躺到他身邊,他邊等邊睡,隐隐約約覺得燕歸動了幾次。
幾次他都以為燕歸是要睡到他的身邊。
結果身邊始終沒人。
不知是第幾次,燕歸又動了一下,不過是很細微的動作,緊接着仿佛僵在了那裏,一直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了。
賀千笑似有所覺,惺忪地半睜開眼。
燕歸神情嚴肅,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做了個“噓”的動作,抽出了腰間的刀。
賀千笑精神一震。
與此同時,屋頂上的聲音越發明顯了,瓦片響了幾聲,傳來一聲貓叫。
賀千笑松了口氣,燕歸卻沒有。
萬籁俱靜之中,燕歸緩慢地擋在了賀千笑的身前,一雙眸子在深夜中也亮的驚人。
賀千笑在這個時候,忽然想起來,他在邊關被綁那次,有人說,燕歸是戰場上的雄鷹,有敏銳的觀察力,一雙眼睛能看見普通人看不着的東西。
耳聰目明,又有腦子,猶如猛禽,天生适合在沙場。
——正在這時,屋頂又是一聲響動。
燕歸手腕一動,觸動了床上的機關,賀千笑只覺身上一晃,而後就被翻滾了下去,眼前也全部黑了下來。
這張床的下邊,居然是镂空的!
怪不得燕歸死活不給他安排別的住處,怕是整個将軍府,只有這一張床是這樣的設計。
賀千笑猶如被關在了黑匣子裏,伸手不見五指。
但失去了視力,聽力卻格外敏銳起來。
他聽見了燕歸近在咫尺的腳步聲,不過只有一下,随後便聽不見了。
一段長時間的沉寂,屋頂傳來了緊湊的腳步聲。
劍在黑夜出鞘,發出一聲長鳴,賀千笑聽見了瓦片落地的聲音,還有幾聲兵器交接的打鬥聲,還沒等聽太清楚,有人直接從屋頂掉在了地上。
“砰”!
随着這聲巨響,一切都歸于了沉寂。
賀千笑知道,燕歸不會輸,所以是對方掉在了地上。
他摸索出去的機關時,聽見了燕歸叫人的聲音,“來人,把這個人給綁起來,別讓他自盡。”
随後,賀千笑聽見了他過來的聲音。
燕歸打開蓋在賀千笑身上的木板,眼前一片光亮,照的賀千笑睜不開眼。
他的身上一輕,是燕歸把他給抱了起來。
賀千笑這次沒有猶豫,抱住了他的脖子,輕聲問:“是刺客?”
“被派過來的殺手,”燕歸将他放下來,“招招致命,明顯是奔着殺人來的,唇邊還藏有殺手的毒藥。”
其實已經不必再審問是誰派過來的人了。
一個是殺手嘴巴嚴,哪怕是用刑,也一定能招出來;還有一個,如今的燕歸風頭正盛,皇上也要忌憚他三分,文武百官,沒有敢得罪他的人。
能被人盯上,甚至不惜雇傭殺手來把他給殺掉的人,只有花明城。
賀千笑除了意外花明城能變成這樣之外,還有心驚。
他如今有燕歸的庇護,才能有驚無險的度過此次,若是在客棧之中,他孤身一人,必死無疑。
按照劇情來說,他已經是個下線的人物了,劇情線不會再保護他。
換言之,他和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沒有任何的區別了。
是死是活,對劇情造成不了任何的影響。
原本還想着,在将軍府住上些時日就南下,買個大宅子悠閑度日,還能富餘一大筆銀子。
如今看來,竟也成奢望了。
花明城只要還在一日,只要他還不是皇帝,賀千笑的性命就還捏在他的手中。
就是不知道,若是花明城身死,對這個世界會不會有巨大的影響?甚至直接導致這個世界的崩塌?
不過那也好辦,若是不想讓花明城死,把他放個宅子裏關起來,不讓他手上有任何的權利就是了。
花明城在殿中等候了一整夜。
直到他的屬下道:“殿下,零八任務失敗,不會回來了。”
花明城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水。
他平靜了片刻,這才道:“賀千笑在不在燕歸府上?”
“根據派出去的探子來報,确實是在燕将軍府上,只不過……”
“只不過燕歸保護他保護的很好,是嗎?”花明城反問。
他這樣不動聲色,反而讓跪着的屬下更加的膽戰心驚,低着頭戰戰兢兢道:“屬下無能。”
花明城畢竟沒有顧月欽那般喜怒無常。
對待屬下,也是正常的态度。
他道:“不是你們無能,而是這個賀千笑啊,太會收買人心了。重來一次,還是會有人無限度的偏向他……”
屬下沒聽懂,有些疑惑。
花明城卻住了嘴,沒繼續說下去。
他沉聲道:“多關注着将軍府的動靜,你先下去吧。”
屬下低頭,應了一聲。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口,周圍也沒有其他的人時,花明城這才擡起手,将手邊的茶盞狠狠掼了出去。
随着一聲清脆的碎裂聲,花明城攥緊了拳頭。
他想起自己上一世的結局。
才開始,他子承父業,是京城中的護衛,後來被分配到了皇宮之中當差。
他的性子還算知足,尤其被分配到皇宮之後,月薪也漲了一倍多。
可是打那時起,父親對他的态度就總是怪怪的。
他也沒多想。
當差時,他還知道了宮中有個受寵的六皇子,聽聞他的母妃是當年寵冠六宮的羅貴妃,羅貴妃難産崩逝後,她的兒子連帶着也受寵,多年來惹皇上疼惜。
這位六皇子在宮外的風評不好,人們常提的都是太子,卻沒想到,這位六皇子在宮內居然如此出名。
他第一次見賀千笑時,就瞧見了賀千笑的月光錦。
傳聞他身上的月光錦,一匹可抵千金,沒有哪個皇子敢穿的如此奢華,只有他。
那時花明城只敢遠遠的瞧着,生不出任何的嫉妒。
因為兩人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大到猶如天哲。
後來他遇見了太子,就此一路高升,但也始終及不上六皇子,他也不想把自己和六皇子比。
但是他不比,不代表別人不比。
尤其是他的心上人。
——許決明。
在花明城還沒被太子提攜時,曾經被同僚給為難過一次,那次就是許決明路過,替他解了圍。
花明城從此喜歡上了許決明。
後來,又從別的地方,得知了六皇子居然也喜歡許決明。
這種喜歡,在許決明高中狀元後,越發收斂不住,不過還好,許決明并不喜歡他,時時刻刻都在拒絕他。
但是後來,花明城發現,哪怕許決明同時不喜歡他們兩個,對待他們兩個也還是有區別的。
在對他時,就是淡漠疏遠,然而在對賀千笑時,疏遠過後又會關心他。
要是花明城同賀千笑身份差距一直這麽大。
他對賀千笑還是生不出來什麽嫉恨的情緒。
可是後來,他通過太子那邊,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六皇子,而賀千笑,只不過是一個貍貓換太子換下來的貍貓。
區區貍貓,竟然也踩在他的頭上那麽多年?
賀千笑一夕之間失寵,他成為了真正的皇子。
最令他覺得解氣的是,親手推賀千笑下去的,竟然是許決明。
同時,這也是許決明永遠無法釋懷的事情。
待他成為皇子之後,賀千笑的情況岌岌可危,起先只是被禁足,被皇上給疏遠,後來又沒收了一切身為皇子的權利,貶為庶民。
原本到這一步,皇上已經覺得可以了,不忍心再繼續責罰下去。
花明城在其中添了把火。
加上有太子幫襯,這把火很快就燒了起來,燒得賀千笑片甲不留,喝了毒酒含恨而終。
花明城以為這是結束了。
但後來他才發現,他錯了,這不是結束,這是開始而已。
彼時許決明早已成婚,對于他成婚,花明城沒有任何的異議,許府就許決明一根獨苗,他需要傳宗接代。
可是後來,他才發現,許決明成婚,不過是為了讓賀千笑知難而退而已。
也就是說,是假的。
婚後許決明同他的妻子分床而睡,他的妻子另有其他的心上人,對此喜聞樂見。
這件事情被發現,是因為二人成婚一年半載了,卻始終沒有所出,被許決明的父親給撞見了。
眼見許決明這邊鬧到快要和離,花明城才恍惚問他為什麽。
許決明道,是因為賀千笑。
花明城不知道許決明到底喜不喜歡賀千笑,說喜歡,可是他親手把賀千笑從高處拽了下去,說不喜歡,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和賀千笑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重來一次,花明城對賀千笑的憎惡到了頂峰。
與此同時,他發現,賀子琛才是真正的對他好。
他的養父為了感情,可以不要老婆孩子,許決明從來就沒有多在他身上看一眼,可是賀子琛,前世提攜他,這一世依舊是他給了自己向上爬的機會。
然而,這一世不知為何,賀子琛不再那麽針對賀千笑了。
不止把他不是真皇子的消息給壓了下去,甚至出面保住了賀千笑的命。
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因為賀千笑。
花明城攥緊手掌,默默閉上了眼睛。
隔日,賀千笑随着燕歸去了燕府的地窖。
他身份尴尬,殺手不能送交官府,只能在燕府留着。
下人跟賀千笑說是地窖,賀千笑還真的以為是地窖,跟着燕歸進去後,差點被吓了一跳。
蘇震就站在他的身旁,見狀道:“公子這是被吓着了?”
燕歸在身前帶路,聞言也轉過身來,伸出只手,牽住了賀千笑。
他的聲音輕松,“平日裏見你膽子挺大,怎麽到了關鍵時候,比只兔子大不了多少?”
賀千笑掙了一下,沒睜開,呵呵一聲:“說是地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進了地牢。”
燕歸輕聲一笑,沒再說話。
蘇震卻道:“這個啊,是我們老将軍以前用來關押奸細的,奸細身份尴尬,遞交時的流程也麻煩,為防止他們逃跑,就建造了一個這個地窖。”
賀千笑疑惑,“老将軍?”
燕歸牽着他,淡淡道:“就是我父親。”
賀千笑從來沒聽過他主動提起家人。
來了将軍府後,除了多年的老仆,他也沒再見過将軍府除了燕歸之外的第二個主人,确實是有點奇怪。
燕歸道:“我父親是二代元臣,在朝中威望極深,先帝在位時,給了他許多的特權,不過如今都已被收走了。”
蘇震也感慨,“奴才進府中時,将軍府已經……不複當年盛況,都是如今聖上忌憚的緣故,到現在,咱們将軍的軍功已經與老将軍當年比肩,待遇卻連當年老将軍的二中之一都不如,哎。”
賀千笑知道,當今的聖上重文輕武,可是看燕歸的待遇,一直覺得還好。
現在才知道,确實不怎麽好。
說着話時,已經到了關押殺手的地方。
賀千笑瞧着那個殺手身上還沒有動刑的痕跡,就是人不怎麽精神了。
确實,在屋頂熬了一夜,好不容易有機會了,又被燕歸一腳踹下,任誰心情也不好。
賀千笑道:“他醒着沒?”
燕歸勾唇一笑,道:“等着。”
緊接着,他就往殺手的胸膛踹了一腳。
兩人還牽着手,那邊燕歸動作幅度十分之大,賀千笑那邊卻什麽都沒感覺到,牽着的手還是四平八穩,晃都不帶晃的。
殺手悠悠轉醒,用嘶啞的嗓音清咳了一聲。
燕歸察覺不對,示意蘇震上前,蘇震查看一番,道:“回将軍,是個啞巴。”
賀千笑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因此審問與否,倒是沒那麽迫切,道:“能不折磨人就別折磨了,給他個痛快吧。”
燕歸松開他的手,改成捏他的臉。
在賀千笑即将惱怒時,他含笑道:“你對別人善良,別人卻未必對你善良。”
賀千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不過一個大活人擺在他的面前,做不到太殘忍罷了。
他拍開燕歸的手,就在這時,殺手看向賀千笑,瞪大了眼睛!
燕歸反應飛速,把賀千笑拽入懷中,一個閃身,躲開了殺手的暗器攻擊。
随後守在殺手旁邊的蘇震,直接卸掉了殺手的下巴。
賀千笑往後扭過頭去,就看見後面的牆上,紮着一根泛光的毒針!
燕歸皺眉檢查賀千笑的身上,沒發現任何的異常後,踩住殺手的胸膛,牢牢摁在了牆上。
他的聲音兇狠,細聽還有幾分的後怕,“都這樣了,還想着你的任務,多想想你的命還能不能保住吧!”
殺手嘶啞地笑起來,笑聲除了喉嚨的震動外,沒有任何的聲音。
“我問你,你只管眨眼,”燕歸低下頭,“不配合的話,我這裏有成千上萬種毒藥,保準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賀千笑回過神來,接茬道:“你可想好了再答,我們這裏有令人奇癢無比的毒藥,可以從頭皮癢到腸子裏,也有讓人如刀剮般的毒藥,可以感受到千刀萬剮般的疼痛,保證令人回味無窮。”
二人這一來一往的搭配,倒還真顯現出幾分默契來。
見他們的神情漠然,殺手的眼中還真閃過一絲恐懼。
燕歸問:“昨夜來的,是否就你一人?是的話眨一下,不是的話眨兩下。”
殺手挺住了,直勾勾盯着他,始終沒動。
賀千笑道:“看來不止他一個人。”
殺手辛苦撐了半天的眼皮,沒想到還是被他給猜出來了,聞言猛地看向他。
“那再問你,”燕歸接着道,“你給花明城傳消息了嗎?”
這次殺手有了經驗,眨了兩次眼。
意思是沒有。
賀千笑道:“看來傳消息了,下一題。”
殺手沒反應過來,燕歸接着問他:“最後一個問題——與你同夥的,還有殺手嗎?”
這問題,就是在問他,門外的那些人是傳消息的探子,還是賀千笑依舊有性命之憂。
殺手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
“看這個反應,外邊的人應該都不是殺手,”賀千笑道,“多謝你提供的消息,挺重要的。”
殺手猛地瞪大眼睛,看樣子恨不能再沖着賀千笑吐一根毒針。
賀千笑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撫他一下,奈何有點不太敢,只能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殺手被氣了個半死。
這時,燕歸松開了腳,直起身子,“就先把這人關在這裏吧,蘇震,記得看牢一點,我還有用。”
蘇震應了一聲。
“走吧,聰明絕頂的夫人,”燕歸轉過身,朝着賀千笑道,“不愧是我燕歸看上的人。”
賀千笑輕哼一聲,不打算搭理他。
他對着殺手道:“兄弟,有空我再來看你,後會有期。”
燕歸有點醋了,攥住他的手,“你跟他費什麽口舌?而且哪來的後會有期,後會無期才對。”
賀千笑也回:“你跟他計較什麽?小氣鬼。”
燕歸眯了眯眼。
“行行行,該計較,”賀千笑不同他一般見識,“走了。”
後來,也同燕歸說的一樣,賀千笑确實是和殺手後會無期了。
殺手在第三日就被燕歸送去了官府,甚至不給賀千笑一個看他的機會。
才開始,賀千笑還以為他真的吃了殺手的醋,為此還震驚了一番。
後來聽燕歸自己說,才發現誤會了。
燕歸道:“如今府外都是花明城人,他已經知道了你在這裏,必将會想辦法來除掉你。把人給送去官府,能讓花明城自亂陣腳,給他添了堵,那邊的監視就會松懈。”
賀千笑感慨,“如今倒是藏無可藏了。”
“确實,”燕歸同他一起搖頭嘆氣,“除了為夫這裏,你怕是哪裏都去不了了。”
賀千笑就知道他會這麽說。
對燕歸的禀性,他如今是再清楚不過了。
剛抓住殺手的當日,他就上了賀千笑的床,這次是屬于不請自來,攆都攆都攆不下去。
賀千笑琢磨出味兒來了,對燕歸此人,心軟是萬萬要不得的。
但不得不說,有燕歸在他的身旁,哪怕是有人要他的命的情況下,他照樣十分有安全感。
在他的潛意識中,燕歸仿佛永遠不會被打敗一般。
但永遠不會被打敗,那又太過于神化了,如今的燕歸在他這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非要說的話,是一個十分厲害的,能夠保護他的人。
但是同時,他也在想下一步的對策。
畢竟沒有人願意被拿捏一輩子,尤其是拿着性命冒險,躲在別人的翅膀下生活。
哪怕是燕歸,也照樣有顧不到他的時候。
而且他至今還不知道,為什麽花明城要這麽針對他。
兩人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如果說是為了一個皇子的位置,那麽他現在已經坐上去了。
怕他死灰複燃,也是不太可能的。
他先前的恩寵,都是皇帝給的,如今皇帝不想給了,也不能給了,只要是他一日不是皇上的孩子,他就一日不可能再起來。
就他這個情況,就算是他真的發憤圖強,想着要考取功名,到了殿試的時候,首先皇上看見他的這張臉,就不會太高興。
所以,他得搞清楚花明城為什麽這麽針對他。
時間慢悠悠走,眨眼就入了秋。
賀千笑在将軍府待了一個盛夏,期間倒是沒再有什麽人來打擾,這應該和燕歸的努力脫不開關系。
燕歸曾跟他說過,“如今我燕歸若是想護着一個人,倒還是護得住的。”
起先賀千笑還不懂這句話的分量。
他在燕府住久了,才知道,燕府除了燕歸一個燕家人,還有燕歸的祖母,也住在燕府之中。
只不過他祖母避世已久,根本不外出。
所以賀千笑才來的時候,仆人沒有把他往那邊的院子引。
大概住了快一個月時,他才知道,別院裏有位老夫人,是燕歸的祖母,也是燕家唯一的長輩。
賀千笑對燕歸的心情,是十分複雜的。
一方面,他在京城這邊的事情還未解決,實在是擔不起給燕歸承諾的責任,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自己像是脫褲子不認人的渣男。
要說心動,不可能沒有。
但也僅限于此了。
入秋之後,賀千笑就更加的不願意動彈,整日待在府中,除了澆澆花,就是逗逗阿花。
花被他給澆死了兩株,阿花也被他逗得生氣,四處找東西咬。
最後燕歸道:“你若是有空,過去陪陪祖母也是好的,她也是成日裏待着,我瞧你們二位,都是如出一轍的閑悶。”
賀千笑聽他攻擊自己,就想沖上去咬他。
最終是被燕歸給攔了下來,甚至反将一軍,給咬在了脖子上。
隔日,賀千笑用完早膳,就聽蘇震道:“昨日跟老夫人說了您要去,老夫人就一直盼着呢,您看咱什麽時候動身?”
賀千笑震驚了,“我什麽時候答應的?”
蘇震也震驚,“可老夫人已在等着了……”
賀千笑便只好硬着頭皮去了。
和其他官員家裏的管事的主母不同,這位老夫人什麽都不管,一直靜心清修。
後院打理的事宜,也是交給了蘇震管理。
賀千笑頭一次進這裏的別院,進來之後,發現和他想象中的荒蕪有些不一樣。
想來也是,這是燕歸的祖母,雖然避世,但燕歸不可能委屈自己的祖母。
院子裏都是些木頭做的圍欄,種了不少的花草,被打理的幹幹淨淨,要是春天過來,必定好看。
一進去,就聞到了熏着的檀香味兒,幽幽靜靜,十分的好聞。
沒有仆從出來迎接,是蘇震引着賀千笑進去的。
賀千笑一進去,就看見了個穿着素淨白衣的老夫人,這位老夫人頭發已經全白了,臉上盡是歲月的痕跡,氣質淡雅恬靜,不像是一位将軍的母親。
說是許決明的祖母,估計也有人信。
老夫人手持佛珠,見到賀千笑之後,竟然站了起來迎接,臉上帶了淡淡的笑意,有點慈眉善目之感,“老身久不見人了,身子也不太好使了,沒出去接你,還望見怪。”
賀千笑除了小時候在鄉下被奶奶這麽接過,其餘時候,還真沒被長輩這麽對待過,受寵若驚道:“老夫人是長輩,哪裏有長輩迎晚輩的?老夫人快請坐。”
燕老夫人笑了一下,“哦,原來你還要叫我老夫人啊。”
這一句話,說不清的揶揄。
想來是燕歸已盡數把他們的事情告訴了她,不然不可能是這個反應。
賀千笑有些羞赧,但也沒說什麽。
燕老夫人碾了碾佛珠,道:“若我說了些唐突的話,你別見怪,自歸兒的母親也去世後,我便不再過問府中的事,對于你們,都是不清楚的。”
賀千笑連忙說不會。
“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燕老夫人道,“歸兒的眼光,我還是相信的,也十分看好你們,記得別惹彼此傷心,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賀千笑已經很久很久沒接觸過這個年紀的長輩了。
不知道是不是久不見人的緣故,燕老夫人的話有些多,同他唠唠叨叨了許久。
賀千笑不覺得煩,聽她說話,反而有種靜心的感覺。
大概說了一刻鐘的功夫,賀千笑觀察到她身邊一個仆人都沒有,于是問:“方才進來時,以為老夫人身邊的下人去忙了,現在一看,竟是沒留一個在身邊伺候嗎?”
哪怕是在現代,家裏有錢的話,也會請個陪護吧。
“人多了,心就雜,”燕老夫人微微一笑,“我身子與眼睛雖說都不中用了,可過日子還是夠用的,便不用留人伺候了。”
賀千笑疑惑:“您的眼睛……”
他進來時,倒是沒覺得她的眼睛不好。
旁邊的蘇震在這時清咳一聲,暗示他不要問了。
“你瞧瞧,人多了就是這樣,”燕老夫人笑道,“也沒什麽,歸兒的雙親死幱蛗後,我便一直哭,哭着哭着,便差點瞎了,是被京城的老大夫給治回來的,打那之後,看東西就不太行了。”
賀千笑在将軍府生活這麽多天,隐隐能感覺到,燕老将軍的死,是這個府上揮之不去的陰影。
可能把他當成了自己人,蘇震又是老仆,燕老夫人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顧忌的。
她道:“如今過去這許多年,該看開的,不該看開的,都沒什麽意義了,當年歸兒的父親戰死,歸兒的母親在靈堂口吐鮮血,自此也一病不起,我還以為天都要塌了。”
賀千笑未曾想,當時的境況竟是如此慘烈。
“可後來,天還是好好的待在那裏,”燕老夫人嘆了口氣,“不久之後,歸兒的母親也撒手人寰,可憐的是那時候的歸兒才六歲,就要看見這些。”
賀千笑不忍,皺了皺眉。
蘇震道:“老夫人,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麽?咱們少爺又成了将軍,燕府滿門上下,有享不盡的榮華,再也不會有當年的境況了。”
“滿門的榮華?”燕老夫人不置可否,“我只怕他走了他父親的老路。”
蘇震與賀千笑同時一驚。
蘇震連忙道:“将軍心中把握着分寸呢,定不會如此。”
“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