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芮妮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她追尋着地面上濕潤的泥土一路小跑，那點存有希望的土壤卻越來越少，直到從泥土變為泥點，最後又消失在樓梯平臺上。
靠近拱門的一側牆上挂滿了華麗炫彩的人像畫，其中不乏體面的紳士與淑女，他們交錯在不同的畫框，卻同樣把眼神放在這個濡濕發根，神色慌張的女孩身上。
“也許是快遲到了。”
“她應該提前出門的，我每次出遠門時都會帶上滿滿的面包和黃油，還有一大瓶紅酒，提前兩三天出門。”
“喂，女孩！別在這裏逗留，快上課了！”
他們随着騎士的喊聲哄堂大笑，與樓梯尾部傳來的笑聲混在一起，而伴随着笑聲走上樓的正是格蘭芬多的學生們。
迪安和他的朋友們一見到芮妮就不再說話，臉上帶着古怪的神情，錯開她的肩膀走進拱門。
他最好的朋友西莫·斐尼甘回過頭，用厭惡的眼神看着她，低聲說道：“真希望你再也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很難說。”芮妮的眼神從他們的男生隊伍中掃視了一遍，就像在蜂蜜公爵挑剔屬于自己的糖果，“即使我們沒有約會，也是朋友，對嗎？”
迪安沉悶地應了一聲，他身旁的納威·隆巴頓用複雜驚訝的眼神看向他。
芮妮不意外他把兩人的事情告訴自己的朋友，只是沒想到他們知道的速度如此效率。而在場唯一不明白的人似乎只有羅恩·韋斯萊，他狐疑地打量着芮妮，絲毫不明白整件事情的發展。
“我得去上課了，回見，男孩們。”芮妮說，但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讓西莫堵在喉嚨裏的惡言咽了回去。
格蘭芬多的女孩們也上樓了，迪安不願被她們知道這些事情，便和同寝的幾位朋友相攜離開了樓梯平臺，交錯的皮鞋踩在大理石樓梯上，留下一串串腳印。
“噢，你好，芮妮。”帕瓦蒂·佩蒂爾問候道，她是帕德瑪的雙胞胎姐姐，身旁站着她的朋友拉文德·布朗。
芮妮目光灼灼盯着地面上顯眼的泥點，神情緊迫恍惚，內心卻是猶如大海波濤般洶湧。她尋找了這麽久，迫切的把所有生存希望所牽系着的人，竟然是他。
她突然有種虛幻不實的感覺，就像可悲圍繞在樹林外的迷茫旅人，總算走到了嘉年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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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好。”
就在帕瓦蒂和拉文德對視着想要離開這裏時，芮妮蒼白的尖臉上浮現出兩團病态的紅暈，她用十分柔軟的聲音對她們打招呼，又問道：“你們上節課是草藥課嗎？”
“不，是魔藥課，為什麽這麽問？”帕瓦蒂警惕地說，她始終看不明白妹妹的好朋友，這個充滿謎團的人。
“你們瞧。”芮妮指向那抹髒兮兮的泥點，“剛剛納威他們才過去，我以為是從溫室沾上的。”
她們順着芮妮的手指望去，拉文德皺了皺眉頭：“或許是因為納威中午又去了溫室吧，他常去那裏幫忙。”
窗外的雨勢漸小，但依然是烏雲低垂，陰沉沉的萦繞在城堡四周。牆角的火把忽明忽滅，照在芮妮瞬間綻開的笑容上。
“原來是這樣，你們這是去上占蔔課，對不對？”芮妮說，“快去吧，小心別遲到了。”
她沒有等候她們的回應，便跳躍着下了樓梯，哼着輕松陌生的曲調，披散在肩後的棕色鬈發飛起又落下，拍打在她瘦削的脊背上。這是從認識她起，帕瓦蒂第一次見到芮妮如此快樂。
快樂？不僅是快樂，芮妮簡直處在狂喜的情緒中，這種長久未感受過的正面情緒幾乎将她淹沒，她深深的銘記這樣的感受，将它融進血液裏，讓它無時無刻不順着自己的血管流淌。
直到她坐在陰暗的魔藥教室裏，也阻擋不了芮妮臉上過于燦爛的笑容，她的蘋果肌鼓起兩團，高高扯起嘴角，笑得像個制作精良的木頭娃娃。
“在我們開始上課前，我認為有必要向你們提醒一下。”斯內普教授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昂首闊步地邁上講臺，“明年六月你們将會參加一項重要的考試，那時你們将會證明自己學到了多少魔藥配制和使用方面的知識……”
納威·隆巴頓，她怎麽會沒想到納威呢？他是格蘭芬多的學生，他是迪安的室友和朋友，上課總愛圍在一起——難怪她無法立刻就辨認出他！
“……過了這一年，你們中間的許多人就不能再上我的課了……”
她似乎從未深入了解過納威，甚至在五年級前也很難見到他的身影，原因很簡單，納威并不是個能出風頭的男孩，他也許比較低調，喜歡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芮妮仍然記得在第一次生命裏，是納威将她從阿米庫斯·卡羅的課堂上帶走，然而當時她被痛苦蒙蔽了雙眼，唯一的記憶只剩那間有求必應屋中甜蜜的南瓜蛋糕，那塊蛋糕會不會是納威給她的呢？
或許這就是——
“……我只會挑選最優秀的學生進入我的N.E.W.T魔藥班，而看起來，霍克小姐似乎十分自信，以至于讓她認為可以在我的課堂上分心思想別的事情。”斯內普拖長了聲音說，“請問霍克小姐此刻正在想什麽？”
“天生一對。”
“什麽？”斯內普怔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課堂上的其他學生們卻聽得十分清楚，即便斯內普還直挺挺的紮在講臺上，還是有人憋不住笑了出來。
“霍普金斯先生，如果你認為這很好笑的話！不如你來把這句話抄寫五十遍，如何？”斯內普厲聲說，韋恩·霍普金斯的笑容立刻收斂了，老實的耷拉下腦袋。
他訓斥完別人，又把尖利的眼神刺向恢複正常的芮妮：“顯然霍克小姐認為自己能夠全程不帶大腦參與我的課堂了。”
斯內普頓了頓，又一揮魔杖，将本堂課該制作的藥劑配方和用料顯現在黑板上，接着說：“那麽我想你應該也能完美做出一瓶O.W.L.S中常出現的藥劑了，對嗎？”
班級裏變得鴉雀無聲，大家不禁都開始為芮妮祈禱，因為如果達不到斯內普心中的‘完美’——然而這不是一般的困難——她将會有大/麻煩。
“你們會有一個半小時，從現在——開始。”
緩和劑，黑板上這樣寫着。
這對芮妮來說幾乎是小菜一碟，五年級的第一堂魔藥課總是緩和劑，就像斯內普有一套制訂完美的教學計劃，他按部就班，不會有意外，這也恰好給芮妮帶來了方便。
她不需要擡頭看黑板上的配方用料和制作過程，就能夾雜在一堆亂哄哄的人群中順利找到自己所需要的原料，信步晃回屬于自己的長桌旁，哼着小調架好坩埚。
斯內普快步走過教室裏的每一處長桌，他不會把眼神浪費在那些噴出綠煙或是紅色火花的坩埚裏，而是駐足在冒出淡淡的、銀白色的蒸氣的坩埚旁觀看。
很快，他就走到了芮妮身旁。斯內普也注意到了她自信輕松的舉動，不曾擡頭反複确認步驟，手下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出錯，看起來游刃有餘，這使他皺起了眉頭。
坩埚裏正閃爍着漂亮的銀白色蒸氣，芮妮收尾後才放下魔杖，她的餘光瞥見了斯內普的黑色長袍，便仰起頭與他鷹鈎鼻上的雙眼對視。
“教授，我已經完成了。”她愉悅的說。
顯而易見的，斯內普的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他沒有對芮妮完美的緩和劑發表任何評價，只甩開了自己的黑袍子，像只嚣張的大蝙蝠走回講臺。
“凡是認真讀了操作說明的同學，把你們的藥劑樣品裝進一個大肚短頸瓶裏，仔細标上自己的姓名，拿到我的講臺上接受檢驗。”斯內普說，沒有給芮妮一個眼神，“接下來，記下黑板上的家庭作業……”
芮妮拿着自己的藥劑瓶排在人群中，身後傳來帕德瑪又驚又怕的聲音：“你怎麽在他的課上走神？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是我的錯。”芮妮爽快地承認，“想到了點其他的事情——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了。”
“‘天生一對’？你是不是又有新的目标了？”隔着兩人遠的莉莎感興趣的問道，卻因為音量過大招來了斯內普的省視，她害怕地縮着脖子回到隊列裏，不敢再和她們搭話。
隊列在快速的前進，似乎沒人願意在斯內普的眼皮底下磨磨蹭蹭。很快就排到了芮妮，她帶着友好甜蜜的微笑，把自己的藥劑瓶恭敬地推向斯內普。
作為教授，他當然不會為這點小事和學生計較，更何況她的确上交了一份完美的藥劑。故此，斯內普只是冷淡地打量了她一眼，便将那瓶藥劑放進了桌面上圍攏的一堆藥劑瓶中。
“慶幸你自己不是哈利·波特吧。”帕德瑪交完了自己的藥劑，很快就脫離隊伍挽住芮妮的胳膊，“同樣的事情，他一定會被扣很多分。”
下課鈴聲響起，兩人走回座位附近帶上了自己的背包，帕德瑪同她興致高昂的敘述暑假期間的旅行，而芮妮只是帶着笑容聆聽，偶爾點點頭示意自己沒有走神。
“你們聽說了嗎？”消息最為靈通的莉莎從後方攬住了兩人，“波特在那個老巫婆的課上和她吵起來了，那場面精彩極了！”
芮妮動了動耳朵，側頭看向她：“你怎麽總能這麽快探聽到別的學院的事情？”
“當你在每個學院都有朋友的時候。”莉莎沖她擠擠眼睛，“總而言之，波特和她大吵一架，因為他堅稱神秘人回來了，塞德裏克是被神秘人殺害的，而老巫婆壓根不信，否認了他的話，還要叫他留堂！”
“好吧，他确實有點瘋狂了。”帕德瑪憂郁地說，“我本來還以為他尚存一點理智——但帕瓦蒂告訴我，他昨天還對斐尼甘大喊大叫。”
“我不想說‘我早說過’——”抱着書本的曼蒂也從後面趕了上來，用得意洋洋的語氣說，“但事實就是這樣，是不是？”
她們已經走到了禮堂門外，芮妮突然注意到樓梯角落散着的金紅色相間的圍巾，西莫的臉出現在門後，被陰影籠罩，只露出緊繃的嘴角。
“我不這麽認為。”她突然提高了音量，“我認為波特的話有足夠的信任度，我是說，是誰當年從神秘人的奪命咒裏活下來啦？又是誰打敗了當年鼎盛時期的神秘人呢？”
女孩們紛紛停下腳步，用吃驚的表情看着她，曼蒂顫抖地問：“你瘋啦？——可你也說了，他…他已經打敗了神秘人呀，神秘人怎麽還會再出現呢？”
她越說越堅定，甚至用一種自傲的語氣說道：“一定是他忘不了舊日的風光，沒有神秘人再給他一顯身手，他就編造一個出來，想讓我們又相信他是救世主吧！”
即使芮妮想要刻意引出她們的懷疑論，她也不得不瞠目結舌的發現，這個女孩未免也太過愚蠢了！
“你在說什麽胡話呢？！”芮妮動了真怒，“波特從不是那樣的人，他比誰都更希望神秘人死亡，所以如果他真的死了，波特一定會告訴我們的！”
“噢，是嗎？”或許是同行的女伴們都沒說話，這讓曼蒂有些咄咄逼人，“是你親自從他口中了解的喽？芮妮，難道你的下一個目标是波特嗎？這可不是一個好選擇呀！”
西莫和迪安的出現打破了劍拔弩張的局面，他們神色晦暗不明的從她們中間經過，走進飄香的禮堂。
而帕德瑪也在這時開了口：“夠了！曼蒂，這是和朋友說話的語氣嗎？”
曼蒂像被針戳破了氣球似的癟下來，怯生生地對芮妮說：“對不起，我——”
芮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左手使力擰在自己的大腿上，疼痛的程度宛如當初被炸開的情形，這使她很容易就滲出了眼淚。
“你們先去吃飯吧。”她帶着哭腔說，“我需要冷靜一下。”
沒有等女孩們挽留，芮妮低下頭擦拭着自己泛紅的眼角，摟着書包就往樓梯後的隔間跑去。
一路小跑，她在心中默數十秒，随着三、二、一的到來，她直直撞進了一個人的胸膛。
“啊！”芮妮松開了懷裏的書包，課本與羊皮紙散落一地，她驚恐地仰起頭看向面前的男孩，眼底還隐隐閃爍着淚光。
“對不起！”他比芮妮更加慌張，忙蹲下身替她收攏四處飄散的羊皮紙，而芮妮則在他擡頭的瞬間，露出了驚喜羞赧的微笑，輕聲說：
“原來是你，納威，真巧啊。”
作者有話要說：
經歷過多次死亡和複活，芮妮顯得有些瘋癫。
感謝在2021-09-16 21:51:18~2021-09-17 22:05: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椰子糖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