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芮妮将納威帶到了有求必應屋。

她一把拉開這扇蟲蛀的橡木門,闖進充滿熟悉感的、帶着濕潤空氣的房間裏。

沾有污潰的木門咯吱咯吱在他們身後關上,擋住了費爾奇的大呼小叫。

房間內門窗緊閉,但從那扇飽經風霜、未上油漆的木窗扇縫隙中滲進幾束月光,照耀在晦暗的花崗岩牆壁上。

納威環顧四周,忍不住開口。

“這裏是哪兒?”

芮妮有點被激怒了。

她在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旁徘徊時,心裏想的是一處安全的房間。

但有求必應屋竟然變化成了她在湖邊小屋裏的卧室。

“——你覺得怎麽樣?”芮妮收好自己攤開在寫字桌上的暑期工作表,含糊地問。

“什麽?”納威迷茫地回頭觀察那扇古舊的木門,有點膽怯,“費爾奇不會找到這裏吧?”

她不耐煩地回答:“不會的。”但納威依然在焦慮和害怕,于是她又補充道:“這裏是有求必應屋,由第一個使用者的需求所幻化出來的地方。

只要費爾奇不是和我同一個想法——‘需要一個安全的房間’,他就看不見這扇門。”

在這樣的緊急情況下,芮妮猜到自己應該是提前把這間屋子暴露給了DA。

但沒關系,他們今後總會來到這裏的,只不過是提前一點點而已。

或許納威會立刻驚喜的決定轉告哈利,這樣也算她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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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的——這裏是你的房間嗎?”納威問,他相信了芮妮的話,也不再緊張。“我可以——我能參觀一下嗎?”

“……嗯。”

芮妮想要說的話卡在了嗓子裏,模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不知為何,她有種尴尬和緊張的感覺,只好坐在唯一一把木椅上,兩手緊抓長袍,掌心裏黏黏的。

返潮的木地板在納威腳底發出吱吱的聲音,結果他的臉竟比卧室主人還要紅,甚至不敢動彈,就站在床尾附近,可憐兮兮地看着芮妮。

“你坐這兒來吧。”

她被逗笑了,聚集在胸口的情緒也消散大半,便也主動邀請納威來坐這把唯一的木椅,她轉而坐在了旁邊的床鋪上。

床上鋪着厚厚的燕麥稻草,又便宜又軟和,芮妮坐上去就陷下一塊。

床頭擺着很多她縫的拼布菱格抱枕,她下意識抓來一個抱在懷裏,填補空落落的懷抱。

這下他總該提起DA的黑魔法防禦練習室的事情了吧?芮妮想,準備好了一肚子解釋。

“這些可真漂亮啊!”納威的眼神從舊木櫃上的手工布娃娃轉向她的懷裏,忍不住贊揚道,“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芮妮的嘴巴微張,又閉合,驚訝且不甘心地點了點頭。

她突然發現自己的主動權已經消失了,但這時卻還沒有升起奪回的想法。

納威溫和地——怪了,他平常很少出現這種情緒——說:“我還沒有頭緒——關于我認為最安全的房間,但我現在也覺得這裏十分安全了!”

芮妮擡起低垂的腦袋,用晦澀的眼神打量他:笨手笨腳、膽子又小、嘴巴也不靈光的納威·隆巴頓竟也能說出這樣的話嗎?

還是說她終于肯扯掉自欺欺人的羊皮紙,承認此時的納威有點讓她心動了?

“除了必要的出門以外,我基本都待在卧室裏。”

片刻的沉默後,芮妮用一種講故事的語氣緩緩說道,吸引了納威的注意力。

“在這裏面看不出來,但我家所處的湖邊,幾英裏內都沒有其他鄰居,全是與天際相接的湖泊、樹林和泥地。”

納威聽得很認真。

“在上小學前,我便整天待在空蕩蕩的家裏——我父親每天很早就要開車去上班,夜晚才回家。

雖然家裏有燈,但是為了省電,在他回家前,只許在大門前亮一盞室外燈。

我時常懷疑樹林裏有鬼魂,湖泊裏有水怪,就只好躲在自己的房間裏。打開窗戶後能夠看見一樓的燈光,也能從樹林的低窪處瞧見很遠很遠的小鎮。”

芮妮忍不住擡起手臂,一點點描繪着那扇難看的木窗扇,被猶豫許久的納威捉住了手,溫暖的體溫傳遞,使她真正揚起笑臉。

“這些布娃娃和抱枕,都是我用鄧肯夫人——她是我們的老鄰居——送給我的迷你縫紉機做的,又能打發時間,做出來後還能陪我,一舉兩得。”

他們倆互牽着手,她想抒發的情緒一如壞掉的水閘,噴湧而出。

“其實——”

芮妮內心交織着複雜情感,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想要敘述的事情,并不在計劃內,或是她所了解的有利對話中,但……她就是想說。

“你是第一個踏入我卧室門的人。”

納威的眼睛睜大了,他不可置信地問:“你爸爸他……”

“噢,他從來不進我的卧室。”芮妮說,“通常就站在門口,叫我出去說話。”

她的鼻腔發酸,眼睛漲漲的,不停眨巴着眼睛緩解不适:“他的世界裏只有去世的母親和工作,也許撫養我也算是其中一份工作,他才不得不堅持下去。”

芮妮把臉枕在了納威結實的胸膛上,面頰濕潤全蹭到了他的襯衫上。

還有更多的事情——她無法透露的秘密,時間輪回循環的痛苦,以及每一次死亡的絕望,這些事情,仍然被芮妮死死咬在嘴裏。

“沒關系…沒關系…”納威笨拙地拍打她的後背,語氣有些凝噎,似乎也在猶豫不決着什麽。

終于過了幾分鐘,芮妮的低泣聲逐漸消失,他才有些痛苦地開口。

“其實——其實——我的父母——”

芮妮愣住了,這是他們一直小心翼翼回避的話題,當初無論她使出什麽招式,納威也不肯說。

“我——他們——”

她沒有擡頭,也能感受到納威臉上傳來的熱度,提起這件事使他緊張發熱。

他不停地深呼吸,顫抖的胸膛貼着芮妮熱烘烘的臉上下動。

“他們也在聖芒戈住院許久了……”納威草草說道,迅速轉移了話題,“幸虧我還有奶奶、舅爺他們……”

納威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沒有仔細的将事情經過講給她聽。

而是避開了芮妮的眼神,目光空洞地望着石牆上挂着的一面拉文克勞旗幟。

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例行公事,芮妮揚起臉輕輕地吻在他光滑的下巴,雙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脖頸。

在沸騰的血液裏,芮妮第一次覺得納威和自己有相像之處,不是淺顯的悲苦家世的相像,而是兩人對此的觀點和看法。

她也不想再逼着納威說下去,所以芮妮只是和他一樣,輕拍着納威的後背,撫平他緊張無力的情緒。

“我突然想到。”他們已經依偎着坐在一起,而芮妮也不得不提起那件早該說的事情。

“我們可以把有求必應屋當作DA的訓練室,你認為呢?”

納威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他把自己的下巴頂在芮妮的腦袋上說:“嗯……好主意……吧…”

“你回去以後就可以告訴哈利。”芮妮的情緒恢複了些,高興地說,“在八樓的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對面,來回踱步幾圈——腦子裏想着自己真正需要的地方,它就會出現了。”

“如果他不相信,你就和他說我們今晚的遭遇。”她不放心地補充,“可以多說一點細節……這樣更有可信度。”

“但我不想和他們說我們兩個人的相處細節啊。”納威脫口而出。

芮妮又笑起來,她的臉頰紅撲撲的,有點羞赧:“誰叫你和他們說這個?我是指被費爾奇追捕的細節,傻瓜!”

“哦……”納威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說道,“我,我前天給我奶奶寫了信,裏面提到了你——你不介意吧?”

“什麽?”芮妮的心砰砰的跳,她還沒有做好任何準備應付長輩,“…不,當然不……”

“她很喜歡你呢。”納威說,“改天我拿信紙來給你讀,她對你誇贊了一頁紙!”

不知為何,芮妮突然想到了那封夾在日記本裏的信,是父親一筆一劃寫下的。

通常裏面只有一些追問母親從前生活的疑問,或是幾句冷淡的問候,然後就是他匆匆的結尾。

但此時她開始有些好奇和希冀,這封不同以往厚度的信裏寫了什麽。

不知在有求必應屋待了多久,芮妮估算着費爾奇應該已經離開了,他們才探頭探腦地打開門,警惕地看了一圈八樓走廊。

沒有聽見任何人或是動物的腳步聲,兩人剛從踏出木門,身後就已經重新化成一面牆壁。

納威忍不住敲了敲這面牆,卻發現它是實心的,他咕哝着:“這可真神奇!”

“別管那面牆了。”芮妮說,“趕緊回塔樓吧,免得費爾奇又來了。”

牆角閃爍的火光把他們的黑影照映在牆壁上,格蘭芬多休息室更近,但納威想要送她回去。

“然後你回來的時候,又被費爾奇撞見嗎?”芮妮冷靜地說,把他推進胖夫人畫像讓出的牆洞裏。

夜色迷人,但芮妮無暇顧及,她氣喘籲籲一路安全地回到了休息室,心肺幾乎快要炸裂。

宿舍裏其他幾人都睡得很熟,芮妮只好脫下薄底皮鞋,毛絨絨的羊毛襪踩在地板上,沒有發出聲音。

她從床頭的五鬥櫥裏找出那本日記,以及日記裏夾的信件,又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看了一眼時間。

兩點十分。

算了,明天再看吧。

芮妮已經困得不行,只能重新把懷表收好,胡亂将信夾回日記裏,扔進厚實綿軟的枕下。

她僅脫下外袍,換衣服的聲音太大,所以只能将就和衣入睡。在睡意爬上她的雙眼時,她的腦海裏竟然出現了納威。

晚安,世界……和納威。

作者有話要說:

芮妮終于有點心動了!!在交往後的第二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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