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月中旬,氣溫逐漸下降。寒風吹着陣陣細雨,吹過幾乎垂直的環山。
而學校裏的公共貓頭鷹終于帶來了芮妮的新冬裝,還有一本日記。
彼時她正坐在長桌旁吃早餐,和憂心的帕德瑪讨論烏姆裏奇的新教育令。
“你認為她察覺了那件事情嗎?”帕德瑪問,“我們會不會被開除?”
“不會的,別擔心。”芮妮輕聲安撫她,“我們總能想到辦法——先暫時別和哈利他們見面,我晚點去問問納威。”
鳥群展翅騰飛的聲音響起,一只只貓頭鷹咕嚕嚕地從門外飛來,它們的尖喙與腳間都是信件和包裹。輕巧的扔在桌面上,有些重量的則被貓頭鷹帶到主人身旁。
一只深灰色的健壯貓頭鷹撲向芮妮,它有力的尖爪緊緊抓着一個不小的包裹,砸下來時險些掀翻了她的麥片粥。
“哎唷!”芮妮咕哝着穩住軟綿綿的包裹,“能稍微小心點兒嗎?”
貓頭鷹啄了下她的手指,仿佛在憤懑她的抱怨,芮妮只好讓出自己的早餐——切下一塊香噴噴的黃油面包給它,這才擺脫了被糾纏的境遇。
“那是什麽?”莉莎好奇地問。
通常芮妮不常有信件或是包裹,如果不是她主動使用貓頭鷹聯系老霍克的話,他也找不到聯系她的方式。
“我的冬衣吧。”芮妮說,打開了面前包裝嚴實的包裹,露出了其中深綠色的雪貂絨大衣。
面料高檔又舒服,但她突然把大衣捧起聚在鼻翼旁,嗅見一股淡淡的黴味。
“這件大衣真漂亮!”莫拉格被吸引過來,忍不住說,蘇也在身旁不停點着頭,仿佛她們前些天的矛盾不曾存在過。
這件大衣的确是一等一的美麗,裁剪幹淨利落,素面的雪貂絨面料既高級又迷人,除了——除了芮妮曾經見過這件大衣以外。
它曾出現在褪色泛黃的老照片裏,風華絕代的美人欣喜的穿着這套合身的大衣,身旁是西裝革履,站姿筆挺的老霍克,兩人相視而笑,甜蜜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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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妮不明白父親的想法,她僅僅只是想要購置一套新的冬裝,不必多貴重,只要能保暖就可以。
但他卻直接寄來了母親最珍愛的寶貴大衣,難道只是為了省那一點點錢嗎?
“芮妮?”莉莎猛地把曼蒂手中的灰色小牛皮本奪了過來,“這是從你的大衣裏掉出來的。”
“我又沒翻開!”曼蒂忿忿地說,“好奇而已嘛。”
“翻開也沒什麽用,裏面什麽也沒有。”
芮妮皺着眉快速翻閱着日記本,裏面一個字母也沒有,連第一頁署名的位置也空空如也。
不過記事本的最後一頁夾着老霍克的信,信封上是他方方正正的字跡,見到這麽規矩的字,芮妮不禁又想到自己規矩的父親,不免有些反感。
見她把信和日記本胡亂塞進書包裏,帕德瑪忍不住問:“你不打算看信嗎?”
“晚點看吧。”芮妮說,即使知道自己短時間內絕不會打開這封信,但她還是搪塞道,“快到上課時間了,女孩們,快吃。”
烏姆裏奇出席了今天的幾節課,就算芮妮拼盡全力想要把她看作一團虛無的空氣,但她刺耳的小女生音調和身上耀眼的粉色套裙實在是讓人難以忽視。
魔法史的賓斯教授是鬼魂,大家都知道,也都喜歡在這節課幹點別的事情,因為他既不會管,也不會懲罰留堂。
但是烏姆裏奇的到來使整堂課變得更無趣更枯燥——因為他們不得不提起精神開始聽課,還得忍受烏姆裏奇時不時的插話。
“霍克小姐。”烏姆裏奇笑眯眯地踱到芮妮身邊,用一種老熟人的語氣和她搭話,“你們平時上課都是這樣嗎?”
“是的。”芮妮面色冷淡的回答,攥緊了手中的羽毛筆,仔細記下妖精叛亂的準确時間。
“那麽,請你用三個單詞來形容一下魔法史課程吧。”烏姆裏奇不容置疑地接着說,眼睛滴溜溜地轉,似乎在仔細檢查芮妮擺在桌面的書本和內容。
芮妮停頓了一下,她不明白一個鬼魂教授有什麽可打分的,反正魔法史的課程誰教都這麽枯燥乏味,還不如選擇賓斯教授這樣活得——呃——死得夠長的鬼魂來授課。
“有趣、發人深省、負責。”
她忍痛說出三個完全相反的詞語,烏姆裏奇才一邊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一邊心滿意足地踱步離開。
而等她臃腫的身體擠出課桌間隙後,芮妮身旁的人才憋不住低聲笑起來,帕德瑪笑得眼淚順着臉頰滑落,莉莎雙肩抖個不停。
沒料到烏姆裏奇走了幾步後又驀地回頭,幾人的笑容僵在臉上,一個笑過頭的赫奇帕奇男生為了躲避她的視線,低着頭直接翻倒在地,發出聲音巨大的誇擦聲。
講臺上的賓斯教授依然在恍惚狀态中講課,烏姆裏奇打量了他好幾眼,只能自己開口問道:“你有什麽問題嗎?裏弗斯先生?”
“小腿抽筋!”奧利弗·裏弗斯悶悶地說,在哄堂大笑中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晚飯過後,芮妮來到了藤蔓密布的寒冷庭院。
落日餘晖将天空染上冬日花束的色彩,玫瑰的粉紅與虎斑百合的橙色。納威就坐在雪白的羅馬石臺上,仿佛為她向花店訂了這片天空。
他們并排走在石板路上,她躲開縫隙中一棵棵頑強的野草,走起路來也顯得扭來扭去十分怪異。
“你看見烏姆裏奇的教育令了嗎?”短暫的沉默後,納威忍不住問。
芮妮停下腳步,和他站在朦胧的日光下,點了點頭。
“那你——”納威躊躇着問,“那你還打算參加集會嗎?”
芮妮吃驚地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他就這麽問了出來。她趕緊捂住了納威的嘴,警惕地左顧右盼,仔細檢查了附近能藏人的所有角落,這才小聲開口。
“當然要!她這麽千方百計的阻止我們,就更說明我們的方向是正确的。”
納威耳根發紅,呼吸噴灑在她的掌心裏,得到這個回答後,他輕松的笑了起來,含糊不清地說:“我……知道……怕……”
芮妮也笑了起來,她忍不住捏了一下他肉肉的臉頰才收回手,又不經意地說:“我聽說今天你和馬爾福打起來了。”
融化的陽光堆積在納威臉上,他的神情變得很凄然,又夾雜着焦慮和憤懑。
“差一點……他開了一個非常不合适的玩笑,我那時想着,一定要教訓一下他才行。”
“馬爾福就是個陰險無恥的家夥!”芮妮仔細打量着他的表情,見納威惡狠狠地同意,又補充道,“他時常挑釁別人,或許他的目的正是如此,讓別人氣昏了頭,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來——”
納威冷靜下來,不甘願地點了點頭。
“——可是,你怎麽會掉入他的陷阱呢?”
這句話仿佛只有表面上的意思,芮妮用不解、擔憂的模樣緊緊注視着納威,捕捉他的每一絲不适和不自在。
“……沒想那麽多。”這次納威倒沒落入她的陷阱,或許是對于這件事防備太深,他只是含糊地說,“聖芒戈根本不是他可以用來開玩笑的!”
芮妮低垂下眼,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如果能夠更了解納威,比如說他所隐瞞的這些事情,那麽兩人之間的關系将會更加穩固。
可惜在其他事上都很松懈的他,唯獨面對聖芒戈的話題十分倔強,始終不肯透露分毫。
“和我講講你的奶奶吧!”芮妮見追問不成,又怕納威心生抵觸,只好改了話題,“我總覺得,你的奶奶一定是非常厲害的女巫。”
見芮妮換了話題,臉憋得通紅的納威不由松了口氣,轉而自豪地說:“她的确是!我從小跟着奶奶一起長大,雖然她有點嚴肅,但其實是個十分友善的人。”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偷偷看向認真聆聽的芮妮,耳根又紅起來:“我想,等她見到你,你們也一定會相處得很愉快。”
“希望如此,我也怕她不喜歡我呢。”芮妮笑着說,趁此機會挽住了他的胳膊,兩人肩并肩在一處角落裏坐下。
這裏樹梢枝條密密糾結,将柔和的光線過濾成一層青碧朦亮。四周靜谧無聲,大冷天除了這對神經不正常的情侶,其他人都躲回了溫暖的休息室。
“那麽你呢?”結束一個纏綿的吻後,納威氣喘籲籲地問道。
“我是被父親一個人撫養長大的。”提起這事,芮妮的表情有些不太好,但經由剛才的溫存,導致她蒼白的臉上還突兀的殘留着一抹病态的紅暈。
“六歲前,還有鄰居家的寡婦鄧肯太太肯幫忙看顧我。而之後我們從擁有左鄰右舍的緊密溫暖生活搬到了孤寂的湖邊小屋裏,我就全靠自己料理生活。”
适當的流露一些童年生活,果真使納威極富憐惜和同情(或許還有一點感同身受?芮妮猜測)
也因此她扯下了自己的裏外尊嚴,重重地扔在地上,面色痛苦地沖對方搖尾乞憐。
“父親能夠承擔我們的生活費已經很辛苦了。”芮妮說,“所以在撫養孩子方面,有些粗心也是能夠理解的……
總而言之,如果假期裏你有空的話,可以來鎮上玩——沒什麽好玩的,不過在我所工作的冰激淩店裏,口味很多,味道也特別棒,而且是我負責打冰激淩噢。”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有點故作堅強和樂觀:“你的甜筒将會是實心超高的一支!”
“我一定會來的!”納威堅定地說,仿佛已經認定芮妮是個在假期裏也難以快樂的、孤獨的小可憐,他緊緊握住了她的雙手,想要把自己的心情傳遞給芮妮。
“喵。”
在他們接着溫存時,一聲嘶啞的貓叫響起,把兩人吓了一跳。
芮妮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費爾奇的貓洛麗絲夫人,它擺動着尾巴,用燈泡似的鼓眼睛盯着他們看,用骨瘦如柴的身軀跌坐在地上。
“完了!”納威恐懼地收緊雙手,顫抖着站了起來,“洛麗絲夫人在這,費爾奇馬上就要過來了!”
就像在映襯他的話,洛麗絲夫人忽然開始尖聲大叫起來,刺耳的貓叫聲使得兩人表情痛苦,紛紛堵住自己的耳朵。
“還等什麽?快跑!”芮妮也尖叫起來,拉着納威逃離不再安全的庭院,他一路跌跌撞撞跟着跑,好幾次都差點被樹藤、被翹起的磚塊絆倒。
“算了!……別、別管我了…你先跑……”
納威喘得像頭牛,他兩腿發軟,因為他總是被外力絆住腿,費爾奇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這讓他更加絕望。
該跑去哪裏?哪裏才安全?芮妮咬着牙想,他們不能回休息室,否則就像自投羅網;也不能随意進某個空教室,誰知道裏面有沒有藏身的物件?
費爾奇找不到的地方——神秘的地方——
“有了!”芮妮眼前一亮,拽着納威的手腕沖向樓梯平臺,“快來,我們去八樓!”
作者有話要說:
鄰居鄧肯太太對于芮妮的成長生活影響還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