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芮妮坐在人群熙攘的禮堂中，她身旁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動作緩慢而堅定地走上前，把滿身塵埃的哈利·波特擋在身後。
包括她的男朋友——迪安·托馬斯。
她扯了一下嘴角，神情冷漠地擡眼瞟了一眼施了魔法的禮堂天花板：沒有光亮、黑沉沉并且充滿了窒人濕氣，看起來仿佛泫然欲泣。
耳畔似乎還回蕩着神秘人的最後通牒，老樣子，還是那幾句話，卻觸動了芮妮心中斑駁鐵鏽般的血跡。
——悲哀、不詳，那是某種威脅，某種逼迫，是她痛苦的紀念碑。
麥格教授開始疏散學生，斯萊特林排着隊，憂心忡忡地離開了禮堂；接下來是拉文克勞，她迅速站起身，跟在一衆低年級身後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因為芮妮是隊列裏唯一離開的七年級學生。
她能夠猜到這些人心裏在想什麽，但現在可不是顧忌這個的時候。
“芮妮……”迪安筆直的站在長桌旁，用複雜的眼神看向她，似乎想出聲挽留。
她低下頭，任由一绺绺凝結的頭發散落在臉旁，遮擋了一切攻擊性、猜忌性的眼神。
所有提前離開的學生将會被費爾奇帶往八樓，那裏正是霍格沃茨的安全疏散地點——即使她從沒有機會能夠活着從那裏離開。
耳畔窸窸窣窣的讨論聲太強烈，導致芮妮有些心神不寧，她踮起腳尖在斯萊特林的隊伍裏搜尋着，把前面的人擠得七零八落，招來不少抱怨聲。
“喂！冷靜點！”一個三年級的拉文克勞男生不滿地喊，“你沖在最前面也得按照排好的順序撤離！”
一個淡金色的腦袋從斯萊特林隊伍裏離開了，然後是兩個又高又壯的男生。
芮妮眼神一凝，也跟着他們離去的方向脫離了隊伍。
幾個仍有恻隐之心的低年級女生想把她叫回來——她們以為芮妮是丢了面子才離開的——但很顯然，芮妮絲毫不顧她們的挽留，兀自拐進了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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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清楚他們要去什麽地方，但在空蕩蕩的走廊裏幾人雜亂的腳步聲極為清晰。
馬爾福心煩意亂的腳步聲，克拉布與高爾因體型問題而顯得格外沉重的腳步聲，芮妮都聽得一清二楚。
清楚到他們的方位……馬爾福走在最前面……沉默着……克拉布和高爾落下一大截，小聲的讨論着什麽……
這時候，芮妮瘦削單薄的體型就成了最為理想的狀态，她踮起腳尖走路的聲音近乎為無。
他們似乎想上樓，所以芮妮率先躲進了更近的樓梯隔間裏，脊背緊貼在門板上，心中開始默念。
近了——更近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驟然暴起閃出隔間，擡手一揮就斷了馬爾福大叫的念頭。
芮妮一手攥住他敞開的衣領，直接把他扔進了隔間裏，就在她關門的下一秒，克拉布和高爾走近了。
“德拉科去哪兒了？”高爾問。
“不知道，或許他已經上樓了。”克拉布不耐煩地說，“走吧！”
“沒有他帶路，我們怎麽知道波特要去哪裏？”高爾堅持站在樓梯口等馬爾福。
短暫的沉默後，克拉布用一種近乎殘忍的語氣說道：“我記得，在八樓！有沒有他都無所謂，是不是？”
“他應該已經上去了……”高爾傻乎乎地說，“行，那我們也走吧！”
本該‘已經上樓’的馬爾福此時縮在隔間的角落裏。
臉色蒼白，神情驚恐，身上被禁锢咒的繩索捆得嚴嚴實實，嘴裏的舌頭也被緊緊黏在了上颚，發不出任何聲音。
“速速禁锢和鎖舌封喉。”芮妮說，“後面那個咒語我是從一本書上看來的，似乎很管用。”
她的臉上綻放出一種古怪的笑容，近似于喜悅，又有些悲痛。
馬爾福喘着粗氣，恐懼地往後縮了縮，直到後背碰着了費爾奇偷藏的酒桶，他才戰栗着停下。
“啊，我忘了。”她輕蔑地說，“黑魔法，你們食死徒一般都會，對吧？”
沒等馬爾福反應，芮妮蹲下身靠近了他，又自嘲起來：“而我現在也要——成為食死徒，暫時性的。”
他瞪大了雙眼，灰色的瞳仁反射出芮妮慘白的臉和她幹涸的嘴唇。
芮妮盯住他眼中的自己，忍不住伸出舌頭潤濕嘴唇。馬爾福突然閃躲了一下，而後僵在原地，面色尴尬地移開目光。
“你在想什麽？”芮妮吃驚地問，“你不會——你不會還在以為我對你有意思吧？”
馬爾福沒說話，他也說不了話，可是他晦暗尴尬的神情誰都能瞧出來。而最不幸的是，芮妮長了眼睛。
很顯然，當‘臭名昭著’的芮妮·霍克開始主動接觸某個男生的時候，其實就象征着她那是下一個目标。
大家都是這麽認為的，或許也包括德拉科·馬爾福。
所以，芮妮千辛萬苦、低調地背着迪安悄悄接觸馬爾福，只為了從他口中得到一些關于食死徒的消息時，換來的卻是馬爾福的譏笑。
“你不會以為那些手段會對我有用吧？”當時的他諷刺地說。
“別這麽天真，霍克。我給你指一條正确的道路——來生投生到正确的家庭，別帶着髒兮兮的血液來見我，或許你會有點機會。”
而現在——
“別這麽天真，馬爾福。”芮妮譏諷地說，“下次有機會的話，別帶着那身臭氣熏天的純血來見我，或許你會有點機會。”
頂着他憤恨暴怒的目光，芮妮冷淡地扯開了他的長袍和上衣，從長袍內側拽出了一件黑乎乎的罩袍。
“就是這件……”她低聲說，迅速把這件象征食死徒身份的罩袍塞進自己的外袍裏，随即就想開門離開。
“呃！……唔！”
馬爾福見她要走，立刻慌了神，急切地扭動着自己的身體，試圖期望她把自己放開。
再過一段時間，就是大混戰。
到那時，食死徒和大批種族的怪物都會入侵霍格沃茨，如果放任被禁锢的馬爾福單獨在這裏，也許他會被殺死——
可他是食死徒——對，但他應該沒有殺過人，這樣的窩囊廢怎麽會殺過人——
“哈。”芮妮遮住了自己的雙眼，把淚水逼回眼眶，用顫抖的語調說，“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命運……命運……別再動彈！你這傻瓜！”
話音剛落，她迅速舉起魔杖朝他身上的繩索施了一個分裂咒，又為他的嘴巴施了解咒，便甩上門匆匆離開了此地。
等會兒穿上這件罩袍，在禁林附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熬過最後這幾十分鐘——小跑過程中，芮妮抽出今天才随身攜帶的懷表看了一眼——最後的二十三分鐘，她就自由了。
那時候，她就能脫下這身屈辱的罩袍，正大光明地回到城堡裏參加戰鬥，自豪地向大家宣布自己想通了，願意和神秘人宣戰到底！
“芮妮！”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你回來了？！”
她遲疑的停下腳步，回身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迪安。
他滿臉驚喜地看着她，情不自禁走近好幾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快來，我們去禮堂裏集合，你不知道，還有很多人都來參加戰鬥了……”
“迪安，拜托……”芮妮嘴唇顫抖着，無力地說，“你就當沒見過我……我有個地方必須得去…等過了十二點，我就來禮堂見你們，和你們一起戰鬥。”
“我不明白。”迪安說，“你要去什麽地方？你要拿什麽重要的東西嗎？”
“別再問了！”芮妮尖叫道，她感覺貼在胸口的懷表正在提醒她關于時間的流逝，可是迪安始終杵在原地，用堅定的眼神看着她，令芮妮不禁感到了一絲厭煩。
“等我回來以後，我把什麽都告訴你！行不行？關于我的秘密——真相——所有的一切！”
她停頓了一下，倔強地頂着迪安震驚失望的眼神繼續說：“我希望你……在這段時間裏，也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好嗎？”
“我會一直戰鬥！”迪安大聲說道，“除非勝利，或者死亡！”
芮妮的臉色唰地變得凄白，恐怖得仿佛一張潔白透明的紙張。
她沒來由感到一陣令人恐慌的慚愧，又化作精疲力竭的壓力沉甸甸的砸在她的心上。
沒有留下一句話，或是告別，芮妮狼狽地逃離了，她不敢看迪安的眼神，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
等他知道了真相……一定會理解她的……
凄冷的風從禁林樹叢中穿行而過，要在中間尋找到一處安全的躲藏處可一點也不容易。
食死徒會根據罩袍和面具辨人，攝魂怪可不會，他們只能聞出芮妮身上尚未幹枯的靈魂，那是他們最渴求的東西。
禁林裏本該藏匿着食死徒和神秘人，他們至少應該交談一兩句，但芮妮只能聽見呼呼的風聲，随即便是一片噤聲靜默，宛如葬禮。
“你不是真的食死徒吧？”迪安的聲音猶如炸雷般在她身後出現，吓得芮妮險些崴了腳跌進盤根錯節的樹窩裏。
“天哪！”芮妮壓制着自己因恐懼而怦怦跳的心，“你為什麽跟上來了？！我是怎麽和你說的？！”
“你又不能命令我！”迪安臉上帶着厭惡和擔憂的神情，目光複雜糾結，“你肯定不是食死徒，可是你為什麽穿着他們的袍子？”
“我打算潛伏進食死徒內部。”
千層壓力之下，芮妮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理智，平靜地說。
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現在的她仿佛已經像縷游魂，飄蕩在身體之外，驚恐絕望又崩潰地看着身體自己做主。
“然後找個機會，把神秘人殺了。”
不知道迪安有沒有相信，但他極大程度的表現出了擔心和氣憤：“無意冒犯！但你真的以為——這——這是個完美無缺的計劃嗎？”
“在你擅自跟上來之前，它本應該是的！”芮妮說，猝不及防的出手，把迪安擊暈了過去。
真的很抱歉。
芮妮吸了吸鼻子，把他拖進灌木叢中，又施了一層又一層的幻身咒。
“等你醒過來以後…就趕緊回城堡吧。”她望着他的臉，喃喃自語，“你是個出色的英雄，如果有更多的時間，或許我真的會愛上你。”
之後的場景便化作了一團波光粼粼的水霧。
最後三分鐘，可憐的女孩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巨蛇的獠牙刺進單薄的皮膚裏，繃直的頸部線條逐漸變得僵硬。
迪安……還在不遠處……
她模糊地想到。
在臨死前，叫我做件好事吧……
她顫巍巍地再次舉起了魔杖——
“芮妮！芮妮！快醒醒！”
焦急的呼喚吵醒了床上躺着的女孩，她驚恐地深吸一口氣，像條垂死掙紮的魚從床上一躍而起。
“芮妮！你沒事吧！”
她滿臉是汗，法蘭絨晨衣也被冷汗浸透貼在身上，神情恍惚又空白，就像……
“你又做噩夢了，芮妮。”帕德瑪說，她擔心地張開雙臂把芮妮抱住。“沒關系，沒關系，你很安全…”
芮妮用空洞的眼神環顧四周，宿舍裏的女孩都被她吵醒了，她們分別坐在自己的四柱床上，用古怪的眼神看着相擁的兩人。
“謝謝你……”她低聲說，“對不起，又把你們吵醒了。”
“我是認真的，芮妮。”帕德瑪說，“把困擾你許久的噩夢講給我們聽吧，或許說出來以後，你就不會再想着它了，以後也不會再做這樣的噩夢了。”
“……以後吧，還是差不多的內容，等以後，如果你們還想聽的話，我再講給你們聽——我是不是又在說夢話？”
莉莎和帕德瑪對視了一眼，遲疑地說：“沒錯……總之就是一些‘救命’、‘拜托’之類的話……”
“不對哦！”曼蒂翻身下了床，揚起眉毛說道，“今天晚上不太一樣，芮妮，你還說了別的話。”
“曼蒂！”帕德瑪大聲叫道，似乎想要掩蓋曼蒂的聲音，但可惜曼蒂天生聲音大，想說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你還說了：‘快跑，迪安！’——你夢見了迪安·托馬斯？”
在火光映照下，幾張女孩的臉變得晦澀不明，她們用異樣的眼光看向芮妮。
沉默片刻後，莫拉格又輕聲問：“你準備什麽時候和隆巴頓分手？”
作者有話要說：
芮妮最後一次死亡前的活動大公開！
可憐的馬爾福本來以為是爛桃花，結果沒想到是條毒蛇。
(但芮妮還是好心放他一馬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