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卧房裏黑漆漆的，窗外皎潔的月光潑灑在納威的後背，使他的正面隐藏在陰影之中。
芮妮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看得到他手中正在把玩的那本熟悉的記事本。
“你在做什麽？”她超乎尋常的冷靜，仿佛事已至此，無法再挽救似的。
“我在縫隙裏撿到了這個本子。”納威的聲音很平靜，“然後扉頁上寫着你的名字——這是什麽？”
“除了扉頁以外，你看清裏面的內容了嗎？”
“我沒有看，除非你允許。”納威說。
芮妮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緊緊的注視着他手中那本看起來很危險，只要有一陣風吹來就會被翻開的黑色記事本。
“我很高興你沒有看，”她控制住聲音的顫抖，“因為那是我的日記，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閱讀。”
“啊，對不起，芮妮。”納威有些驚慌的把本子還給了她，等到這本輕飄飄、沉甸甸的黑色記事本回到她的懷裏，芮妮心中吊起的巨石才穩穩落地。
裏面記載着所有她以往的男朋友的數據和評價，也包括納威本人——這麽說吧，在以往未曾觸及某人靈魂內在的時間裏，她的評價用詞都相當辛辣刻薄。
還有更多和秘密有關的關鍵詞和句子，經歷過三到四次的未來重大事件記事，這些東西都是芮妮不想讓別人看到的東西。
她總自豪于自己藏匿物品的天賦，像只雙頰鼓起的棕紅色松鼠般四處埋藏自己的儲藏食物。
但芮妮顯然忘記了——只要物品是有形的，能為他人所見的，那麽有什麽東西是不能被找到的呢？
頂多就是時間上的差距而已。
等到她粗魯地将記事本塞回學校的皮箱裏，兩人安安靜靜地坐在了床邊。沒人開燈，靜谧昏暗的卧房裏只聽得見不怎麽平穩的呼吸聲。
“你的日記裏——有提到我嗎？”納威裝作不在意的詢問，兩只眼睛卻在月光下熠熠生輝，顯得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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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挺多的。”芮妮冷靜地回答，“你是我愛的人，我怎麽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腦和手。”
她有點心慌，不知不覺再次使用一貫的做法——用狂轟濫炸的甜言蜜語擊潰對方的防線，然後使其遺忘她想要避諱的話題。
“我真想知道你都怎麽寫我，”納威又害羞又快樂地說，“這個本子算不算你的秘密？畢業以後，你會願意讓我看看嗎？”
“我們那時候看，好嗎？”芮妮再度将話題帶走，“你有沒有聽見，我父親已經回屋啦？”
納威偏過頭，像是在仔細聆聽這扇木門外的動靜，果真聽到了對面卧房中隐隐傳來的電視節目聲音。
他也長長的舒出氣，将壓低的聲音恢複到正常的說話聲音大小：“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是的。”芮妮心情複雜地說，她很享受這種納威陪伴在她身邊的愉悅感，仿佛兩人之間的快樂也會加倍增長。
但是剛剛發生的事情突然使她警惕起來，這讓芮妮記起自己仍然是個被神秘謎團環繞的人，而如果長時間和他保持這種公開且透明的相處模式，她遲早會出事。
“你願不願意去我家裏待剩下幾個星期？”納威羞答答地問，還不敢擡頭看她，
“我家裏還有幾個沒有人住的卧室……奶奶一定很歡迎你，還有叔祖父和叔祖母他們……如果他們知道你來了，一定也會迫不及待的前來拜訪。”
“哦……對不起，納威。”芮妮用十分遺憾的語氣說，“我的工作得一直到八月中旬結束，也許換個時間吧。”
納威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
這個深夜，他們前後分別去盥洗室洗漱，借助電視聲音在卧房和走廊裏走動、交談。
芮妮換了新睡裙，不僅她自己很喜歡，納威也很喜歡。她今天晚上似乎想要發洩什麽，最後直到懷表上的指針指向淩晨三點，他們才堪堪進入睡眠。
第二天清晨，在老霍克發動汽車駛離森林後，芮妮醒了過來。她一睜開眼睛，就發現納威支起自己的腦袋，正一臉着迷的盯着她的臉。
“你在做什麽？”睡眼惺忪的芮妮打了個哈欠。
“我在看你的睫毛，”納威說，“它們又長又黑，閉上的時候像密不透風的、暖和的披蓋；你睜開眼睛以後又像花瓣，把你的眼睛襯得更大更迷人。”
芮妮啞然失笑，這段時間裏，納威和威利在一起玩鬧久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學會了這些充滿詩意的誇獎方式。
但她還是摟了摟他，鼓勵地說：“好極了，今天的比喻比昨天的有進步——畢竟我的眼睛一點也不像湖裏濃厚的濕水藻。”
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們總算肯下床去吃些東西。納威用爐子煮了牛奶麥片粥，放了些肉桂粉和香草莢，而芮妮則把硬邦邦的圓面包放進烤箱裏，使它們重新變得松軟可口。
配上兩杯鮮榨柳丁汁，一碟楓糖漿和一碟越橘醬，兩人吃光了所有東西，最後都滿足得癱在餐椅上打飽嗝。
“我送你去見隆巴頓夫人。”剛吃過飯，芮妮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說。
要見到自己最親愛也最敬佩的奶奶，納威喜悅的情緒裏莫名摻雜了一縷失落的愁緒。
或許是他待在這裏的日日夜夜，讓他已經習慣了和芮妮的朝夕相處。無憂無慮的生活就像他所幻想的未來的寫照，使他不得不抽身離開時，顯得十分愁苦。
等到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森林西部的時候，納威的奶奶——奧古斯塔·隆巴頓已經板正的站在一棵橡樹下。
依然是那套深綠色的起了毛邊的長袍，就像她的衣櫥中有千萬件一模一樣的袍子；還有搭配的鐵鏽紅的蟲蛀狐皮，尖尖的巫師帽上那只禿鹫還是異常的精神抖擻。
“啊，納威，我的乖孩子，”隆巴頓夫人快步走來，态度十分溫和，
“我收到了你寄來的O.W.L成績單，我不得不說，雖然你沒有你爸爸的才氣和榮光……但七張證書？已經超出我的預想了……”
納威的臉部肌肉抽了一下，把神情維持在一種介于受寵若驚和難堪的感覺中間。
“還有你……好孩子！好孩子！九張優秀的證書！”隆巴頓夫人又把眼神放在芮妮身上，帶着淡淡的贊許，“你的父母一定很為你感到驕傲——魔法部那事，你也去參加戰鬥了，是不是？”
芮妮這才找到插話的時機，她禮貌地說：“下午好，隆巴頓夫人——”隆巴頓夫人突然皺起了眉毛，芮妮趕緊改口，“我是說——呃，奶奶——是的，我也去了。”
“好極了！好極了！”隆巴頓夫人和顏悅色的笑了起來，蒼老的臉上都是皺紋，
“我真為你們感到高興和驕傲啊，并肩抗擊食死徒……哦！這簡直就是學生時代的弗蘭克和愛麗絲！納威呀——你們倆可真是天生一對！”
弗蘭克和愛麗絲·隆巴頓是納威的父母，而他已經為這樣的比喻羞得滿臉通紅，又悄悄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那麽，芮妮，小乖乖，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對角巷采購開學用品呢？”隆巴頓夫人接着問。
“或許是八月底，奶奶，我通常都是那時候去。”
“那我到時候來接你，我陪你和納威一塊兒去，可以嗎？”
“哦——這會不會太麻煩您了？”芮妮吃驚地說，“我以往都是獨自去購買，我所需要的課本和用具并不算很多……”
“現在情況不同了，”隆巴頓夫人嚴厲的說，随即嘆了一口氣，
“如今報紙上每天都能見到幾則死亡或是失蹤的報道，攝魂怪、食死徒可都還在暗處虎視眈眈——即使要我來說，這些下九流的白癡可不算是一種威脅！可你們不同，孩子們，對角巷的許多店主都被劫走了，安全問題是很嚴肅的。”
芮妮不知該說什麽，她雖然知道目前情形危險，但前幾次的六年級用具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去對角巷采購的，即便往日熱鬧繁榮的巷子變得空空蕩蕩，她卻還是全須全尾的出來了呀。
“以及，芮妮，你還需不需要去古靈閣兌換英鎊？”隆巴頓夫人像是默認了她會同意，又問道，
“現在那群精靈們又加強了保安設施，戒備森嚴。如果你要兌換的話，可以把錢交給我，我提前去排隊——假如你當日去兌換，可能得等到第二個早上。”
這下芮妮徹底不知所措了，隆巴頓夫人的态度既自然又嚴肅，就像——就像是她真正的奶奶似的，全心全意為了她打算，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十分清楚。
這使從小就習慣獨自思考和行動的芮妮極其不适應，她從未感受過這種滿含慈愛和關懷，同時還擁有着長輩的嚴厲的氛圍。
“我……我……”芮妮胡亂點了點頭，她覺得有個腫大的異物堵在她的喉嚨裏，使聲音不能正常的發出，于是她只能哽咽着說，“對不起，請您在這裏等一下……我，我回去拿錢……”
納威也想要跟過來，但是隆巴頓夫人扯住了他的衣領，并且像看到了什麽似的大為光火，在芮妮遠遠跑出一段距離後，還能聽見她發怒的聲音。
“——你怎麽敢！——你這個不負責任的——”
等到芮妮眼眶紅紅的跑回來時，納威已經耷拉着腦袋站在原地，被他的奶奶訓斥得擡不起頭，暴露在外的皮膚全都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
一見到芮妮，隆巴頓夫人頓時停下了滔滔不絕的斥責，轉而有些僵硬和抱歉的看着她。
“啊，芮妮——快來奶奶這兒，”她刻板又嚴厲的臉上此時充滿了溫情與憐惜，“你需要全部換成加隆，還是留一部分西可和納特？”
“您做決定吧，”芮妮不明所以地說，顯然交給眼前這個擁有自己幾分信任和十分了解巫師界的女巫更好，“我只需要購置學習用品就好。”
在離開前，隆巴頓夫人特地用自己幹瘦的身軀擁抱了芮妮，接着狠狠抓起可憐巴巴的納威的T恤衣領，伴随着一聲爆破聲，兩人頓時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別緊張啊美眉們！還沒到捅破窗戶紙的時候，兩人的甜蜜生活還會進行一段時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