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帕笛芙夫人的茶館中還是那樣兒,滿是蕾絲花邊和粉色綢緞,原先沾有污潰的深色地板被一大塊猩紅色波斯地毯蓋住。
紅色是極其親切悅目的顏色,這使狹窄的室內瞬間多了些活潑的氣氛,至少那些坐在圓桌旁的情侶們是這樣想的。
原來愛情真能迷惑人的眼睛,讓人們遺忘來自黑巫師帶來的恐慌與驚懼。
芮妮感嘆着和納威來到一處偏僻的角落,四周有落地灌木将其他圓桌隔開,讓坐在裏面的顧客有種私密環境的錯覺。
“你想喝點什麽?”納威有些不安地問,顯然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正試圖模仿其他桌的男生來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有經驗。
“咖啡?或者是紅茶,我想吃些東西,”芮妮仰起臉望向裏間牆壁上挂着的小黑板,那上面寫着今日特供與菜單。“你餓嗎?”
“不餓——哦,好吧,我有一點餓。”他的目光從隔壁桌上擺着的朗姆葡萄幹曲奇上收回來,不好意思地說。
帕笛芙夫人見到兩人就坐,才小心翼翼地從桌與桌之間的空隙中擠過來,芮妮點了兩杯咖啡,一碟圓面包,一碟朗姆葡萄幹曲奇還有新鮮蜂蜜和黃油。
“我們是不是點得太多了?”
納威環顧四周,發現其他桌上最多只擺了一碟面包,更多的是用來解渴的茶或咖啡——因為那一對對的情侶正忙着汲取對方嘴巴裏的滋味,或許那會使他們更加口渴。
“這有什麽關系?”芮妮習以為常地說,“如果你感覺到饑餓,那就應該吃東西——除了在課堂和圖書館,我想不到什麽理由可以阻止一個人吃飯。”
在等待點單上來之前,他們聊了一會兒最近的作業和六年級的課程,深惡痛絕的态度仿佛不謀而合——至少在納威看來是如此,芮妮只是順着他說下去而已。
“怎麽你還是不肯把我介紹給你最好的朋友?”
隔着落地灌木的鄰桌有人說話了,芮妮隐隐覺得有些耳熟,卻一時分辨不出來。
“哦!韋恩,你知道的!莫拉格她還處于一段困難的時期,我不能讓這件事情打擊她——”
是芮妮的室友——蘇的聲音!是她在和赫奇帕奇的韋恩·霍普金斯約會,他們還提到了莫拉格,這使芮妮略微有些尴尬,這樣的事情本不應該被她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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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打擊?你竟管這件事叫做打擊她?”霍普金斯難以置信地問,“如果她會被兩個人的幸福打擊,那她就不該是你的朋友。”
“韋恩,你不了解莫拉格,你不能這樣說她。”蘇也有些動怒,他們之間的僵硬氣氛幾乎已經傳遞到了這桌。
納威緊張地拉住了她的手,以一種想要立刻逃離此地的表情瞪着芮妮,臉頰兩側飄起兩團惱人的紅暈,看起來比那兩人更加難堪。
“我只是不明白,你對我時好時壞,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霍普金斯問。
“我不得不這樣……我不能在莫拉格面前表現出對你的喜歡,她一定會傷心死的。”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那絕不是一個理由。”
鄰桌的聲音沉寂下來,只剩下銀匙攪拌瓷杯發出的碰撞聲。
而納威的手也不知不覺地縮了回去,莫名開始盯着圓桌上一塊波浪狀的劃痕看。
“孩子們,你們的咖啡和面包來了。”
帕笛芙夫人胖乎乎的臉上帶着溫暖的笑容,把托盤上的雕花咖啡杯和兩碟熱乎乎的面包曲奇放在圓桌上,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寂靜。
芮妮眯着眼睛看向納威對着她的頭頂,他又低着頭開始擺弄手指,金發裏的旋都顯露出他的沮喪和低落。
或許是因為蘇和霍普金斯的對話,讓納威又想起了什麽。
芮妮随意猜測着,低頭飲了一口清咖啡,使這股帶着苦意的液體浸泡自己的舌頭,然後順着喉嚨流下去。
“你怎麽了?”芮妮平靜地問。
“哦……沒什麽,我只是太餓了。”納威回避了她的眼神,狠狠咬了一口圓面包。
他通常不會把自己的心剖開給芮妮瞧,被自卑與怯弱環繞的童年時光使納威總把煩惱和猜疑藏進身體裏,接着用臆想出來的壓力讓自己愈來愈抑郁。
納威願意在感情中邁出主動的步伐,只是如果遲遲接不到芮妮遞來的回應,他便會倏地收回自己莽撞的觸角,用傷痕累累的殼将自己包裹起來。
蝸牛,蝸牛納威。
芮妮不由嘆了一口氣,她的前任幾乎沒有這樣心思敏感的人——青春期的男孩,頭腦發熱、很好滿足,她只用幾句話就能輕輕松松把他們哄得高興。
可是納威不行,從她第一次拜訪他的宿舍時,她就知道納威有多麽在乎她的情緒和感情,他寧願抛卻自己,也想努力讓她高興起來——用任何其他的辦法。
也正因為如此,芮妮已經可以斷定納威幾乎是最能夠共情她的神經的一個人。只要她稍微皺皺眉頭,他也能立刻緊張的追問。
是最近的疏遠做的太明顯了嗎?芮妮心想,但她的隐形咒還沒有徹底掌握……如果把記事本藏在床頭呢?他進不了拉文克勞的女宿舍,她的朋友們也不會胡亂翻動她的床鋪……
“你在想什麽?”
芮妮久久沒有說話,這使納威更加緊張,他連忙擡起頭,嘴角還沾着面包屑,比剛才傻得更可愛些,也讓芮妮緊繃的情緒緩和了下來。
“我在想你,”芮妮說,在他作出反應前又補充道,“想你為什麽明明坐在我對面,卻不肯和我說話。”
隔壁圓桌的蘇和霍普金斯收拾東西離開了,附近只剩空空的桌椅和無力的散發濃香的百合花束。
納威的嘴唇顫抖起來,他嗫嚅着想說些什麽,但似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直到芮妮看似不耐煩地咂了咂舌,他才像豁出去似的喊道:“請——請你不要和我分手!”
芮妮心下一驚,揚起眉毛詫異地問:“我不明白,我想我并沒有要和你分手的意思。”
“但是,”他可憐巴巴地說,“但是他們都在說起這事——去年你在九月份和迪安分手了,于是今年你會選擇在十月份提出離開。”
“無稽之談!”一種憤怒的陰影掠過芮妮的臉,“難道你相信他們的話?”
“不——當然不,一開始不——直到,直到你拒絕和我見面約會,我已經特意挑了你并不忙碌的時間……可是……你依舊有其他的事情……
但我想……我想,如果你真的在乎我,那些理由不會是理由。”
芮妮被氣笑了,她不敢相信納威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盜用了霍普金斯的招數。
而且自從納威似乎無師自通了一些說話技巧後,她就很難再分辨出來他究竟是真正的因為自卑而難過,還是他為了博得她關心的小招數。
——真是個謊言專家!芮妮在心裏想着。
“如果你想要我時刻陪伴在你身邊,”芮妮慢吞吞地說,“也許我可以這麽做——可是,納威,你這樣的要求是在強迫我放棄我的部分課程學習,正常社交和休息時間。
那麽,我再和你确認一次,你真的想讓我這樣做嗎?”
納威果然遲疑了,他迷惑不解地抿住嘴唇,不太明白為什麽自己的要求會犧牲芮妮原有的生活,但他很快就回答:“…不,我當然不想要你這麽做。”
“我很難過,”芮妮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因為你輕易相信那些流言蜚語,而不是主動來詢問我——我以為,我們的感情早就已經深厚到可以抵擋那些流言的地步——可是——”
“我相信你!”納威焦慮不安的打斷了她,“我只是有些不安,我想我只是需要你的一個答案……”
“關于什麽的答案?”
“……我們現在…到哪兒了?”
“帕笛芙夫人的茶館。”
“…不!我是指,我們的感情。”
“熱火朝天,感情極深——如果這是你想得到的答案的話,你就不該這樣問我。”
納威的反應平平,他只是張圓了嘴巴,呆呆地為這個答案表現出驚異的神情,他像是明白自己搞砸了一切,頹然癱倒在餐椅裏。
“對不起,我……對不起。”
按照正常邏輯來說,芮妮此時應該真正提出讓兩人冷靜一下的想法。
接着潇灑得像她自己一樣,甩開一頭鬈發,大步走出茶館,把懊悔不已的納威留在這裏抱憾終身。
但他是特殊的——萬裏挑一的——
芮妮強忍着怒火,耐心地對他說:“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從前對你說過的話,不是普普通通的情話,納威,我們本該永遠在一起。”
這句話有點可怕和陰森,就像芮妮打算對他下詛咒似的,但這正是納威想要的!他從開學起就擔驚受怕的心情真正得到了安撫——
他的臉因為羞愧和激動已經從淡紅色變成了绛紫色,一口喝幹淨了瓷杯裏的清咖啡,随即又被苦得拉出舌頭,不斷将沾了蜂蜜的面包塞進嘴裏。
“對不起,芮妮,讓我再做些什麽來彌補吧,”幾番折騰下,納威只能皺着臉苦哈哈地對她說,“你想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以後別再這樣了,”芮妮說,“如果你有什麽疑問,直接問我,我一定會給你答案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過渡,兩人的感情簡直就是蜜糖下面包着炸彈,随時都有可能炸。
納威能夠敏感察覺到芮妮的心思浮動,那她的敷衍和不耐是不是也能感覺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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