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芮妮從未發現時間可以度過的這樣快,溫暖和煦的午後不知不覺早已轉為彌漫着煙霧的日落時分。

透過一指寬的縫隙,她看見對角窗扉外的天空呈現出一日将盡的融化般色調。

房子裏沒有開燈,對峙的幾人面容都難以看清,可那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卻幾近具現化。

“你的意思是,”

街道外有車輛駛過,一束慘白的車燈光照在了老沙菲克布滿皺紋的臉上,他嘴邊的肌肉輕微抽搐着,那雙漆黑如墨的狹長利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那瓶珍貴的……能夠延續、拯救沙菲克家族性命的魔藥——喂給了這個同時擁有啞炮和麻瓜的肮髒血液的——”

“我不允許你這樣說我的女兒。”阿米莉亞冷冷地說,

“或許她将來不會是巫師,那又怎麽樣?也許她會成為運動員,成為科學家…一個老師,一個服務員——但那也絕不會阻止我和格雷戈愛她!她和其他人沒有什麽不同!麻瓜和巫師沒有不同!”

現場響起了阿比蓋爾的吸氣聲,她震驚地瞪着阿米莉亞,仿佛她是一頭會跳芭蕾舞的巨怪。

老沙菲克卻不像她那樣驚訝,反倒嗤笑一聲,輕蔑地說:“看起來在低劣的麻瓜社會中,你學到了不少東西。可惜那都是泥巴種們用來自欺欺人的劣質借口……而你,竟然連泥巴種也比不上。”

即使阿米莉亞再怎麽裝得高傲冷漠,在面對親生父親的羞辱,她也忍不住晃神了一下,言語間也流露出些許脆弱:“父親…血脈難道真的這麽重要?就因為我沒有任何魔法天賦,我就不再是你的孩子?”

“錯,”老沙菲克輕松地說,“雖然你沒有繼承沙菲克純血血脈中的魔力,卻獲得了罕見的血脈詛咒——你不僅僅是一個啞炮,阿米莉亞,你還是一個活不過二十歲的啞炮。”

芮妮感到渾身冰涼,雙腿不斷地打着戰栗,如果不是身後納威的支撐,她可能當場就會失去力氣從櫥櫃中摔在幾人的腳下。

阿米莉亞久久沒有作聲,但阿比蓋爾卻忍不住輕聲說:“可是…可是爸爸,阿米莉亞她已經二十一歲了。”

“哦,是的,這倒不是件尋常的事情,”老沙菲克說,“你能夠從血脈詛咒中偷來一年的活頭……你還不滿足嗎?還想要那瓶藥來挽救自己的卑賤生命?”

他的問話始終沒有得到回答,黑暗的屋子裏沒有光亮,沒人有多餘的想法去開燈,這處充滿惡意的黑暗戲碼将不會被照亮。

Advertisement

“爸爸,為什麽只有阿米莉亞和芮妮得了病?”阿比蓋爾鼓起勇氣問,“為什麽祖父,姑媽,你和我都沒有?”

老沙菲克側過頭,正好面對着芮妮和納威所處的櫥櫃正面,使她直接看見了他陰郁寡歡的發灰面容。

“阿比蓋爾,今天回去以後你應該接受家訓了。”

阿比蓋爾積攢的勇氣瞬間消失,她頓時沉默下來,像是被老沙菲克施展了無聲無息咒般安靜。

“對不起,”阿米莉亞終于開口,她用一種悲哀的,怨恨的語氣說,“我偷走了對你們目前來說沒有任何用處,卻能夠救我和芮妮性命的魔藥。”

“啊,沒錯,”老沙菲克惡狠狠地說,

“那瓶魔藥已經放在我的書房數十年,這些年來沙菲克家有幸沒人患上詛咒——這瓶藥本該用在一個更有前途,能将沙菲克家發揚光大的純血巫師上!”

他唰地抽出一根纖長,具有柔韌性的魔杖,指着阿米莉亞和小芮妮一步步靠近:“而你竟然拿給這個雜種喝……一個健康的畜生将來又能有什麽用?她能給沙菲克帶來什麽?”

“後退!往後退!”阿米莉亞驚恐地揮舞着手中尖銳的菜刀,卻被老沙菲克一個繳械咒就使刀具脫了手。

芮妮察覺到自己的口腔內已經彌漫出鐵鏽般的滋味,她才恍然發現不知何時咬破了唇肉,絲絲鮮血滲進她的口腔,有點發苦,有點發酸。

她的悲痛和怒火已經混雜在一起舔舐着五髒六腑,攪得全身上下無一不在疼。

如果再盯着這樣的場景多看幾秒鐘,芮妮懷疑自己是否會被憤怒沖昏頭腦,不管不顧的舉着魔杖沖出去,對着老沙菲克——她名義上的外祖父施展殺戮咒——她真的不敢确信。

納威似乎感受到了她顫抖的身體,一手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掌心溫熱的手覆蓋了她的雙眼。

随即,他用發抖的聲音輕輕在芮妮耳畔說:“別擔心,是我阻止了你。”

黑暗降臨,卻沒有讓她感到恐慌。只是失去了視覺以後,芮妮突然感到自己的聽力出奇的好,甚至比平常還要好一千倍,一萬倍。

她聽見了納威堅定和擔憂的呼吸聲;老沙菲克步步緊逼的腳步聲;阿米莉亞壓抑的尖叫和小芮妮不明所以的嘟囔。

還有另一道快速抽出魔杖的聲音和家養小精靈絕望的啜泣——

“阿瓦達索命!”

“昏昏倒地!”

“司內夫是一個壞的家養小精靈!司內夫必須要阻止主人傷害莉亞小姐!”

刺耳的,幾道不同的聲音灌滿了芮妮的耳道,她驚喘一聲,立刻拽走了納威擋在她眼前的手,從縫隙中見到的這一幕,使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米莉亞似乎被老沙菲克狠狠撞開後磕在了櫥櫃邊角,她的額前頓時腫起一個青紫色的大包,此時正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驚恐的阿比蓋爾所擊出的昏迷咒和號啕大哭的司內夫發出的光束同時沒入了老沙菲克的後背,導致他立刻失去了意識,一頭栽進了小芮妮的嬰兒圍欄中。

芮妮起先不明白那道索命咒擊中了誰,還在暗自慶幸也許是擊偏了。

但随即嬰兒圍欄中的小芮妮突然開始凄慘大哭,一束刺眼的白光從她的連體睡衣中綻放出來,把漆黑的房間照得恍若正午,就連躲在櫥櫃裏的芮妮和納威都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那是——”納威呼吸急促起來。

“那是爸爸房間裏的時間轉換器?!”阿比蓋爾大聲尖叫起來,和小芮妮的哭嚎搭成了足以刺穿人雙耳的音調。

在所有人都震驚到動不了的時候,司內夫最先做出了反應,她想要撲上去把這個看上去極為危險的懷表拽下來,可是小芮妮不斷撲騰的四肢顯然增加了她動作的難度。

“啊!芮妮小姐……請不要着急…”司內夫帶着哭腔說,“司內夫現在就幫你把這東西拿走——”

白光沒有因為誰的哭鬧或是尖叫而消退,反而在司內夫的動作下愈發刺眼奪目,幾乎把這間普通的英式廚房照成純白色空間。

阿比蓋爾這時才反應過來,她拖起自己的長袍同樣想前去幫忙,而此時阿米莉亞已經昏頭昏腦的扶着地面坐了起來。

她們和藏在櫥櫃中的芮妮和納威同時見到了這一幕——

仿佛有人在附近施展了一個大型的無聲無息咒,芮妮發覺所有聲音都已經消湮在這猶如爆炸似的白色光芒中。

而随着光芒消退,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老沙菲克和司內夫,一個成年巫師和一個家養小精靈,就像被針戳下派對氣球一樣,“嘭”的就消失了。

“爸爸!”

“芮妮!”

兩姐妹同時大喊起來,雙雙撲向剛剛消失過兩個鮮活生命的圍欄,但其中一個得到了回饋——小芮妮見到了媽媽的臉,停止了哭鬧,還咯咯直笑。

而另一個只能怔怔的,絕望的望着這對母女相擁的畫面,淚水順着臉頰往下滾落。

看似溫情的畫面并沒有持續很久,小芮妮白淨的臉頰就沾染上了熱乎乎的鮮血。

阿比蓋爾回過神,驚恐地瞪着才吐出一口鮮血的阿米莉亞:“你——難道你沒有喝魔藥?”

“阿比…只有一瓶,只有一瓶魔藥。”阿米莉亞憂傷地說,慌亂擦去小芮妮臉上的血液,

“如果我們分着喝,也許藥效就不夠了……我本該在二十歲那年死去……我已經多活了一整年,可芮妮不同…她還有更多時間,更多的精彩的生活等着她。”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阿比蓋爾此時也不過二十三歲,哭起來像崩潰的孩子,眼淚鼻涕流了一臉,“爸爸消失了…你要死了……”

“聽着……阿比,”阿米莉亞強撐着将小芮妮塞進她的懷裏,用憐愛和悲傷的眼神注視着她們,

“如果芮妮将來不是巫師…我請求你…求求你千萬不要出面與她相認,讓她遠離巫師世界,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麻瓜……”

“我才不會管她!”阿比蓋爾哭着說,“她和她的麻瓜爸爸,我都不會管!”

“……如果她将來是巫師…我也不強求你,阿比,只是如果她有困難…實在不能解決的時候……”

“你來解決!她爸爸來解決!我……我不會管的……”

“我知道你一定會管的,”阿米莉亞虛弱的聲音變得篤定,“親愛的好姐姐……從我小的時候,你不就一直在管我嗎?”

阿比蓋爾啜泣的聲音變大了,淚水一滴滴掉落在小芮妮的額頭上。

“啊,對不起…我想要拜托你的事情太多了,”阿米莉亞難過地說,“請你在我死之後,轉告格雷戈…我死于意外……還有神秘人……我是指,伏地魔,他……”

“他已經消失了!”阿比蓋爾連忙擦拭着眼淚,盡力用歡欣的語氣說,“他在戈德裏克山谷消失的,他試圖去找波特夫婦的麻煩,但最後他也死了!”

“……真…真的嗎……太好了…以後……芮妮不會……”

“她不會,不會的……你睜開眼睛,莉亞,睜開,再看看你的女兒…”

“……哦,她真可愛…”阿米莉亞氣喘籲籲地說,“我有點困了…阿比,再像以前一樣,多和我說一些最近的新聞吧……”

“新聞……新聞…大新聞就是神秘人總算消失了!但是留下了波特家的兒子…叫做哈利……

今天早上大家都高興壞了…集體走上麻瓜街頭慶祝呢……可是還有一件壞消息,你聽了一定又會難過得哭起來…”

阿米莉亞靠在圍欄邊,用晦暗的藍眼睛看着她們,而喋喋不休的阿比蓋爾已經泣不成聲:“你會哭…我也哭了……你曾經稱贊過的那對傲羅夫妻——弗蘭克和艾麗絲·隆巴頓,他們被食死徒折磨瘋了……

也留下了一個孩子……我不記得了……哦,好像是叫納威·隆巴頓……”

小芮妮突然“啊”了一聲,伸長了手撫摸着阿比蓋爾濕潤的下巴,回頭又看見正在睡覺的媽媽,她有些不滿的咿咿呀呀起來,想要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但是阿米莉亞已經阖上眼好幾分鐘了,她的雙臂無力地垂在圍欄的另一邊,暗淡的金色長發順着肩膀滑落在地,再也無法回應女兒的呼喚聲。

“莉亞,寶貝!”老霍克的聲音突然從廚房的窗口飄了進來,“生日快樂,親愛的——鄧肯太太送來了她親手做的蛋糕,又說那句話了!”

他充滿喜悅地從懷中取出鑰匙,哼着生日歌的曲調擰開了門鎖,歡快地說:“她真的又說了——說我們倆真是天生一對呢!”

作者有話要說:

蕪湖~更新來了~最近幾天收藏突然漲了好多啊,我好開心!

感謝在2021-11-10 23:19:20~2021-11-12 22:21: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貍夭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