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相隔一層薄薄的實木櫃門,芮妮見證了自己的媽媽——阿米莉亞·沙菲克的死亡真相。
一陣冷風卷着寂寥與悲哀擠進一指寬的縫隙,她挂着幹去淚痕變得僵硬的臉頰在風中皲裂,刺得有些生疼。
在格雷戈·霍克作出反應前,由絕望號哭轉為啜泣的阿比蓋爾·沙菲克搶占先機。
她用昏迷咒将他擊倒,又在下一秒迅速做出反應,使完好無損的蛋糕輕飄飄落在芮妮和納威所藏身的櫥櫃旁。
納威忍不住緊張的抓緊了芮妮的手腕,而芮妮毫無反應。
接着,阿比蓋爾用自己絲絨袍子的袖口胡亂擦拭着臉頰上的淚水和鼻涕,吃力的将阿米莉亞拖行至爐竈附近,盡量遠離了仍在發出不明聲音的小芮妮。
窗外的路燈停止了閃爍,終于在清脆的爆裂聲後徹底還了報春花巷黑暗。
附近沒有一扇窗子透出光亮,只有門廊靠近大門口的室外燈散發着再微弱不過的一抹亮,是薄弱的光線幽魂,即将熄滅。
屋裏很冷,到處都是塵埃,有種精疲力竭的絕望氛圍。
街道盡頭再次傳來幾聲破空的炸裂聲,芮妮忽地擡起頭,竟然也不顧阿比蓋爾就在不遠處,舉起自己的魔杖為兩人再次施展了幻身咒。
雜亂的腳步聲臨近,阿比蓋爾有些意外的回過頭緊盯着廚房拱門外。
大門再度被推開,卻不像以往那樣無聲開啓,連結門框處的金屬零件發出凄然呻/吟,幾個穿着深色長袍的巫師闖進了這所發生悲劇的房子。
“梅林啊!”為首的一位巫師震驚地嘆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其他幾位巫師則冷着臉同時舉起了魔杖,對準站在屍體旁的阿比蓋爾厲聲喊:“扔掉你的魔杖!将雙手舉起,放在我們能看見的地方!”
阿比蓋爾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她依依不舍的目光觸及阿米莉亞的屍體,攀附在圍欄旁的小芮妮和失去意識的霍克。
兩行串成一串的淚水順着臉頰滾落,在巫師們再次提出警告的時候,她毫不留戀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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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杖在不平整的磚地上翻滾着,直直滾向芮妮和納威所在的櫥櫃外。
緩慢的,緩慢的滾動,包括魔杖後所發生的一切,似乎也被拖長了時間。
幾個巫師同時控制住了并不反抗的阿比蓋爾,以「逆轉偶發魔法事件小組」的身份将她帶離。
剩下的人檢查了阿米莉亞和格雷戈——一具屍體和一個仍有呼吸的麻瓜,從他們身後又站出來一位來自「記憶注銷指揮部」的巫師。
“別擔心,我會讓這個麻瓜忘記有關魔法的一切。”他殷切地說,在為首的巫師點頭準許下,拖着格雷戈去往了另一間房間。
“檢查整棟房子。”為首的巫師對其他人說。
“這個孩子呢?”一個将小芮妮抱在懷裏逗弄的黑發巫師問,“她需不需要被消除記憶?”
“檢查記憶,再測試一下她的反應,如果有必要的話,讓斯通也把她帶過去。”
芮妮忽然有種想要幹嘔的沖動,她眼睜睜看着幼年的自己天真愚蠢的躺在那個巫師懷中。
她似乎對這個人沒有懼意,殊不知他正在肆無忌憚的入侵她的記憶海洋,像攪動一鍋魔藥似的仔細排查每一寸細節和角落。
“哦,瞧啊!”一個距離他們最近的巫師遺憾地咂了咂嘴說,聲音卻令芮妮隐隐感到有些熟悉。
“今天還是這對夫婦的紀念日呢…蛋糕上面寫着‘你們是天生一對’。”
剎那間,仿佛一只汗津津的大手死死捏住了芮妮的心髒,使她幾乎呼吸不過來,發抖的手抓不住魔杖,那根變得冰冷的魔杖頓時從她的指縫邊沿落了下去。
輕微的啪一聲,納威穩穩接下了魔杖,細微的聲音被櫃門外的咳嗽聲遮掩了過去。
而芮妮則猛地在狹窄區域內回過頭,第一次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
“啊,真是浪費時間,”黑發巫師抱怨着把開始哭鬧的小芮妮放回嬰兒圍欄裏,“她只記得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名,其他的記憶都是混亂的——小嬰兒能記住什麽?”
“好了,那個麻瓜十分鐘後就會醒來,而他的記憶會停留在進門前那一刻,”那個叫做斯通的巫師回到了這間房,“我們該離開了。”
在這片毫無星光的濃重黑暗裏,這群行色匆匆的魔法部職員押走了一名疑似殘害麻瓜的女巫。
留下一個躺在毛毯中嗷嗷待哺的一歲嬰兒,一具再也無法為孩子提供食物的冰冷屍體和一個失去意識和記憶的麻瓜。
半開合一整場黑暗戲碼的櫥櫃門被推開,神色平靜的芮妮從中走了出來,她的身後跟着滿臉複雜的納威。
他想把魔杖還給芮妮,再給予一些他所能做到的安慰。但她只是安靜的從他手中抽走了自己的魔杖,目光凝滞在爐竈附近靜靜趴伏的媽媽身上。
“現在我能理解他為什麽恨我了,”芮妮又轉過頭,透過廚房窗扉望向躺在微弱燈光裏的老霍克,“這場景,可真像她為了饑餓的孩子走近廚房,卻發生了意外。”
“什麽?”納威吃驚地說,“不,你不能這樣想……他,他是你的爸爸,怎麽會恨你?”
芮妮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表現得不像一個剛目睹完自己媽媽死亡,姨媽被捕,父親昏迷的人。
她離開窗口附近,黑暗逐漸侵襲而來,夜色宛若某種有滲透性的物質,能沁透她的皮膚,進而滲進她的胃,血管和心髒。
兩人同時安靜下來,納威認為此時他不該打斷芮妮的想法,而芮妮則思緒混亂,徘徊于家庭舊事與重新評估審視納威的思想之間。
他們提着蛋糕盒來到門外,輕輕放在昏迷中的格雷戈·霍克身旁;接着又回到室內,打算在離開前給饑腸辘辘的小芮妮喂點牛奶。
經歷過幾段時間旅行,芮妮身上的法蘭絨禮裙早已破爛不堪,沙礫塵土、泥點污垢就像附骨之疽毀了整套長裙。
她肮髒的走向幹淨的小芮妮,想要把她摟在懷裏哄一哄,點點她的小鼻頭,捏捏此時還富裕的頰肉。
但随着芮妮的靠近,小芮妮的哭聲愈發洪亮和驚恐,她不明所以的走了幾步,卻看見小芮妮胸口的時間轉換器再度開始發出光芒。
不,不僅是小芮妮胸前的那一塊,芮妮正戴在脖子上的這塊同樣也開始散發出異常的溫度和光亮。
事情似乎就發生在那一瞬間,兩束光芒陡然擴大,驅散房間裏的黑暗,也融合在一起。
納威驚恐的叫聲響起,芮妮察覺到他在拉拽自己的裙角,但那兩塊時間轉換器仿佛擁有了自己的意識,甚至連帶着芮妮和小芮妮也像吸鐵石般,無可控制地靠近。
而在兩塊懷表愈來愈接近的時候,芮妮眼前這塊像是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量和呼喚。
秒針、分針和時針都開始瘋狂轉動——分不清是順時針還是逆時針——而随着指針的狂亂,金色的懷表中傳來了不堪重負的細微炸裂聲和隐隐的火光。
“芮妮!”納威凄厲的尖叫着撲上來,從脖子上挂着的變形蜥蜴皮袋中抽出一把匕首,割斷了那根并不結實的金鏈子。
芮妮狠狠跌坐在地上,而他則又沖向那兩股白光所起源的地方——他難道是瘋了嗎?她大腦遲鈍地想。
她瞪大了眼睛,看見納威額前飄着汗珠,滿臉通紅地護着懷中啼哭的小芮妮又朝她跑來。
又一次的,這場英雄似的行動被放緩了動作,那束白光的中心也燃起了熊熊火焰,最終在距離納威的不遠處——爆炸了。
一股熾熱的波浪席卷了芮妮,伴随着驚天動地的巨響,滾滾濃煙瞬間籠罩了這間廚房。
納威被身後的沖擊力擊飛,他拼命把小芮妮扔進了芮妮的懷中,自己卻像斷了線的風筝似的一頭磕在了牆壁上,發出重重的悶響聲,頓時暈了過去。
猛烈的爆炸聲再度響起——這次是靠近爐竈的水壺,碎片飛射四濺,如落雨般劃傷了護着嬰兒的芮妮的胳膊和臉頰。
而在這滾滾濃煙中,劇烈的咳嗽聲響了起來,一道高挑纖瘦的人影緩緩直起身——就像憑空出現,芮妮甚至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出來的。
可就在煙霧散去的瞬間,芮妮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着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他有一頭灰色的頭發,發灰蒼白的皮膚和銳利的雙眼。
——是老沙菲克!她名義上的外祖父!
這股不可控制的仇恨情緒像一把失控的火焰,再次把芮妮強撐的冷靜和淡然吞吃入腹。
令人感到驚訝的是,她此時腦海中的想法竟然和咒語或是魔杖無關,而是更加純粹的——殺死他!斬斷他的喉嚨!碾碎他的骨頭!
“咳咳咳……這是在哪兒……”老沙菲克眯着眼睛,捂住自己的口鼻自言自語道,“哦!好像是那個小雜種肮髒的老巢……”
随即,他的記憶像是回到了腦海中,瞬間變得怒火中燒,他揮舞着自己的胳膊,想要驅散這片霧,嘴裏還在大嚷:“阿比蓋爾!阿比蓋爾·沙菲克!你這孽女……該死的混賬!竟敢對我施咒——”
“阿瓦達索命!”
一道綠光沒入老沙菲克的胸膛,他憤怒的表情仍挂在臉上,嘴巴卻張大了,正“嗬嗬”的出氣,仿佛破舊的老風箱。
瘦弱的身體帶着精致考究的貴重長袍重重向後倒去,砸爛了那張用來簡易就餐的小圓桌,斷裂的木頭在他的後背留下傷痕,可是他卻無法對此做出任何反應了。
如今,兩具屍體平行躺在地面上,老沙菲克的臉朝向阿米莉亞,阿米莉亞的臉卻掩藏在那頭漂亮的金發下。
“下地獄吧,老雜種。”
芮妮輕蔑地踩在他的掌心走過去,在恢複黑暗的房間中,将同樣安靜下來的小芮妮放回了嬰兒圍欄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評論不太多,嘿嘿,是寶們不喜歡這個劇情嗎?
另外,弱弱的說一句,以後這篇文完結了,寶們如果沒有三四五星,可以不打的……或者說真的覺得不好看,打一星二星也留個評論嘛,讓我知道哪裏還有進步空間。
今晚突然發現隔壁完結文有個一星,也沒寫別的就一個句號……有點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