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

宿醉後醒來,納蘭容若胸口泛起陣陣惡心,頭也暈乎乎,重得都擡不起來。

洗漱之後,看着桌上擺着的饽饽點心清粥,他半點胃口都沒有,看了一圈,冷聲道:“八寶肉粽呢,為何沒有上來?”

行墨頓了下,忙恭敬地道:“爺,夫人說爺吃多了酒,要用些清淡的吃食。粽子是糯米做成,吃了怕爺積食,又不是爺慣常吃的甜粽,就沒讓廚房呈上來。”

納蘭容若說道:“我又不是三歲稚童,怎麽會積食。你去吩咐廚房蒸兩只送來。天氣熱粽子也不能久放,得用冰鎮着,萬萬不可壞掉,每餐都記得蒸兩只。”

行墨呆住,納蘭容若飯量小,若每餐都吃兩只粽子,只怕其他飯菜都不能碰了。不過想着粽子是盧家送來的節禮,加上其他點心,除了送去正院覺羅氏處外,全部留在了南院。盧家回了好幾大盒,納蘭容若得吃上些時日了。

觑着納蘭容若的神色,行墨沒再多言,忙轉身去到廚房,喚來管事的高嬷嬷吩咐道:“快些去将爺昨兒個從盧家帶來的粽子,蒸兩只送去,其他剩下的粽子點心,得仔細保管好了,不要怕費冰,得多用些冰塊。要是壞一只,大家都得吃挂落,切記,一定要看好。”

高嬷嬷遲疑着說道:“爺慣常也不吃南方的點心,怎麽今兒個都當成了寶貝?”

行墨掀了掀眼皮,說道:“這些點心可不一般,讓你去就去吧。還有,每餐飯必有兩只粽子,搭配着其他的點心呈上來,快去,我還得回去伺候爺呢。”

高嬷嬷見行墨神色鄭重,忙不疊轉身去了竈房,張羅着蒸粽子,領冰放置點心。

納蘭容若吃着茶等粽子,擡手撫向臉龐,盧希寧擰過的地方,好似還隐隐作痛。

她下手得可真重啊,真是一點都沒有客氣。想着想着,他不禁垂首,暗自偷笑。

熱氣騰騰的粽子送上了桌,肉香混着糯米的香氣,撲進鼻尖。行墨拿着筷子要上前伺候,納蘭容若擺了擺手:“以後吃飯都不用你們伺候。”

行墨拿着筷子的手僵住,恭敬應是後退在了一邊。見納蘭容若拿起筷子,夾開粽子放進嘴裏,停頓了片刻才咽下去,然後又夾了一塊,再如以前那般吃了。

以前生病時,都是行墨伺候納蘭容若吃藥。現在他覺着,納蘭容若吃粽子像是在吃藥,偏生将兩只拳頭大的粽子,吃得一幹二淨。

行墨仔細一琢磨,心裏驚訝更甚。納蘭容若看似寬和溫厚,畢竟身份矜貴,從不輕易與人親近,看來盧希寧,真正被他放在了心上。

漱完口,納蘭容若含了塊雞舌香,略微思索之後,吩咐道:“把剩下的雞舌香都拿給我,再去尋幾個小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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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墨應是,轉身下去拿了雞舌香與幾個小匣子,放在納蘭容若手邊,他拿起匣子左挑右選,終于選了只刻着蘭花紋的花梨木匣子。

用銀鑷子夾了雞舌香,裝了滿滿一匣子,裁了青藍細絹包裹在外面,再系了同心結,裝進稍微大些的花梨木匣子裏。

納蘭容若将匣子遞給行墨,說道:“你拿去送給盧姑娘,記得了,要送到盧姑娘手上。”

行墨捧着匣子,轉身往外走,這時行硯匆匆從外奔進門,神色緊張上前請了安,說道:“爺,老爺從宮裏遞了消息出來,說皇後娘娘誕下了龍子,沒熬過去,薨了。”

納蘭容若怔了怔,皇後赫舍裏氏今年不過二十一歲,與康熙少年夫妻,這一去,康熙只怕會悲痛萬分。

他忙喚住行墨,吩咐道:“你換身素服再去,跟盧姑娘也說一聲,最近我不能去看她了,讓她好生保重。行硯,你去拿素服來,我也換身衣衫,院子裏所有人都換上素服,過節喜慶的物事都撤下去。”

行墨行研忙領命,分別前去忙碌。

盧希寧接過行墨手上的匣子,笑着謝過,問道:“納蘭公子可還好,昨天吃了那麽多酒,頭還疼嗎?”

行墨恭敬地道:“回姑娘,爺昨天回去吐了兩回,然後睡到早上起來,已經好了些。只胃口不好,早飯只用了姑娘送的粽子。爺還說,以後每餐都要吃姑娘送的粽子點心,等吃完之後,再吃別的飯菜。”

盧希寧霎時瞪大眼,說道:“那哪行呢,不能餐餐吃這些啊。不過他是大人了,既然喜歡吃,就随他去吧。你回去替我跟他說聲多謝,雞舌香聽說很貴,讓他破費了,以後不用再送。”

行墨應是,“姑娘,皇後娘娘薨逝了,爺這段時日不能來看姑娘,讓姑娘不要擔心。”

盧希寧啊了聲,她還記得選秀的時候,看到那團明黃的身影,這麽年紀輕輕就沒了,真是紅顏薄命。

送走行墨,盧希寧回去東跨院,打開匣子之後,見裏面還有個匣子。包得這樣好,這香值多少銀子她不知道,只瞧這匣子做得這般精巧,就應該能值不少錢。

看着同心結,盧希寧便知道這是納蘭容若親手所系,心道他還真是心靈手巧又閑得很。打開最後一只匣子,香味頓時撲面而來。

她見旁邊還嵌着只銀色鑷子,拿起來墊了墊,又咬了口,驚訝瞪大了雙眼,居然是真銀子!

盧希寧感嘆不已,納蘭府上的日子,比起盧家來,簡直是天差地別。她試着拿銀鑷子撿了塊雞舌香放進嘴裏,香氣在嘴裏蔓延開,還有些清涼與淡淡的苦澀。

她含了陣,哈了口氣在手上,仔細一聞,與納蘭容若呼吸間的氣息一樣。

盧希寧鼓了鼓臉頰,昨天他吃醉了酒倒在自己懷裏,跟只貓一樣,還會撒嬌。成天又香噴噴,以後要與他相處,還真是難啊。

分了一大半雞舌香裝在外面的匣子裏,她想了想,連銀鑷子也一并放了進去。

銀鑷子有好幾兩重呢,可以拿給李氏去填補家用。昨天納蘭容若來一次,加上他的下人們一起,花了估計盧家一個月的飲食花費。這只銀鑷子,也能補償些李氏的虧空。

去到正院,李氏正在緊皺眉頭算賬。她見盧希寧手上捧着匣子,問道:“行墨走了?納蘭公子給你送來的東西,你就自己留着吧。”

盧希寧将匣子放在桌上,說道:“裏面是雞舌香,我留了一些,這些給嫂子。裏面還有只銀鑷子,能值些銀子,嫂子也拿去用。”

李氏打開匣子,取出銀鑷子看了看,放在了一旁,撿了顆雞舌香聞了聞,又再放了回去。

“雞舌香就留着你哥用吧,他平時在外面,總得清爽幹淨些才好。這只銀鑷子,你留着吧,貴人家日子過得精細,你以後也記着得多看多學,別鬧出笑話來。”

盧希寧沉吟片刻,說道:“嫂子,銀鑷子你留着吧。我也不怕鬧出笑話,反正我是出自什麽樣的家庭,大家早就清楚。以前盧家曾富貴過,現在沒落了而已。再說,覺羅夫人也一樣啊,她阿瑪是英親王,英親王也被幽禁賜死,早就不在了。哥說過,京城裏先前的親王貝勒府,現在連影都沒了,反正誰也別笑話誰,下一次還不知道輪到誰呢。對了嫂子,皇後娘娘薨了。”

李氏難以置信,失聲道:“什麽?皇後娘娘薨了?”

盧希寧點點頭,說道:“先前行墨告訴我的,我也覺得很意外,選秀時她還好好的呢。”

宮裏的皇後離盧家太遠,彼此也沒有什麽交情,李氏也只唏噓了幾句,起身吩咐下人将過端午節的裝點全部取下來,又去拿了素服讓大家換上。

不大一會,盧騰隆也從衙門回了家,見到她們都一身素淨衣衫,說道:“你們都知道皇後娘娘沒了?”

李氏說道:“先前納蘭公子差人送了雞舌香給妹妹,順道說了皇後娘娘薨逝的消息。”

盧騰隆聽到雞舌香,斜了眼案桌上放着的匣子,撇了撇嘴罵了句,去換了身素服出來,順手拿了只雞舌香含在嘴裏,砸吧着嘴說道:“還真是香。這皇後娘娘一去,皇上估摸着得要綴朝幾日,我也不用去衙門了。不過大家都得警醒些,不能被人抓着小辮子,到時候參揍一本,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氏應了下來,又問道:“皇後娘娘怎麽突然就沒了?”

盧騰隆說道:“也不是突然,昨兒個皇後娘娘誕下了龍子,沒能挺過去。這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皇後娘娘這次沒能再走回來。”

李氏嘆息,說道:“可惜了孩子,才剛生下來,就沒了額涅。”

盧騰隆暗自翻了個白眼,說道:“那可是龍子,哪輪得到你我可惜。皇上也不過二十歲出頭,肯定還得立後,少不了他的嫡母。萬幸是妹妹沒有入宮,納蘭容若雖不那麽好,嫁到納蘭府上總比宮裏強。”

李氏斜睨着他,“你吃着納蘭公子送來的雞舌香,還說着他的壞話,也不怕壞了你的舌頭。”

盧騰隆不敢反駁李氏,幹脆叫上盧希寧,一起去逗他的蛐蛐兒玩。

赫舍裏氏薨了之後,康熙綴朝五日,官員命婦進宮哭靈,京城百官持服二十七日。盧騰隆官職雖小,照樣得服喪。

納蘭府上更不用說,納蘭明珠與覺羅氏,納蘭容若都得進宮哭靈。等過了孝期,因着成親前見面不吉利的習俗,兩人也沒有再見過。

不過納蘭容若雖未親至,行墨卻經常來送東西,夏天莊子裏新鮮的瓜果,新奇的小玩意兒,甚至還有大塊的冰,源源不斷送到了盧家。

盧希寧吃着新鮮瓜果,守着冰盆,夏天雖然炎熱,過得還算舒适。

日子倏忽而去,轉瞬間就到了快成親的日子,家中親戚絡繹不絕,前來給盧希寧添妝。

盧希寧直驚嘆,原來盧家還有這麽多親戚。李氏不止一次嘀咕:“多年都沒來往,今兒個突然上了門,這份禮可不輕,還真是,唉。”

盧騰隆說得很直白:“這是見着妹妹嫁到了納蘭府,那些阿瑪去世後的白眼狼,重新又眼紅了。送來的禮,你只管收下,當年阿瑪在時,他們可沒少上門打秋風,現今就算還回來了。”

李氏掏空了家底,加上親戚的添妝,給盧希寧湊齊了滿滿當當的十六臺嫁妝。在京城裏,她嫁妝雖不算豐厚,也不算太差。

依着規矩,提前一日送嫁妝,幸福比美好細心些,李氏便差使她跟去了納蘭府歸置整理。

盧希寧看着人吹吹打打擡着嫁妝離開,再打量着四周,盧家上下洗刷一新,掉漆的大門也重新刷過,喜氣洋洋。

盧揚祖家也全家前來幫忙,張氏與盧婉寧,也從西跨院走了出來,在婦人堆中待客。

她只覺着腦子都吵得嗡嗡響,她是新娘子,也幫不上什麽忙,幹脆在東跨院躲清淨。等到晚上吃喜酒道賀的人回家之後,總算安靜了下來。

李氏來到東跨院,拿出大紅繡花的嫁衣,在盧希寧身上比劃,喜笑顏開地道:“妹妹生得明豔,再穿上這身嫁衣啊,保管是京城最美的新娘子。”

盧希寧僵着臉,怎麽都笑不出來,她臉上被張婆子拿着細線才絞過臉,痛得她眼淚汪汪。

李氏看得好笑,轉頭看出去,盧騰隆蹲在外面的廊檐下,耷拉着腦袋不知道在琢磨什麽事,從匣子裏拿了本書出來。

她翻開書,指着上面的圖畫,壓低聲音說道:“妹妹,這上面的圖畫,你可看得懂?”

盧希寧見李氏神神秘秘,不由得好奇起來,拿過書仔細一瞧,雖然畫得有點兒抽象,還是大致能看得懂。

她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嫂子,你還看這些啊,不過這也畫得太不清楚了。”

李氏臉紅了紅,忙朝外看去,見盧騰隆仍然沒動,輕拍了她一下,說道:“你別大聲嚷嚷,姑娘家成親後,都要遭受這一遭,你究竟懂不懂?”

盧希寧明白李氏說的是成親後洞房之事,對人體構造她當然懂得很,不住點頭說道:“我懂我懂。”

李氏松了口氣,說道:“你看懂了就好,納蘭公子那邊......,應該也懂吧,有他教你,領着你就能成夫妻之實。到時候你別害怕,忍着疼,忍一忍就過去了。”

她見盧希寧翻得津津有味,一把奪過書,重新鎖在了匣子裏,嗔怪地道:“別看了,這是給你的壓箱底,讓張婆子一并帶了去,明晚洞房時,你去與納蘭公子一起看。”

盧希寧噗呲笑了出來,男人都是無師自通,哪用得着看這種書學習。

盧騰隆蹲在角落裏,聽到盧希寧的笑聲,哭喪着臉,扯着嗓子說道:“妹妹明日就要出嫁了,嫁到別人家去,再見面不知道得猴年馬月。妹妹你怎麽還笑得出來,你都不難過嗎?”

李氏被他氣笑了,拔高聲音說道:“大喜的日子,你可別哭啊,要哭也得等到明天送嫁時,随便你怎麽哭。妹妹三天後就得回娘家,哪就猴年馬月了?你莫非是吃多了酒,盡在這胡說八道。”

盧騰隆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才沒多吃酒,妹妹啊,哥自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眼見你就要被納蘭容若那小子搶了去,我實在是難過啊。妹妹,你過來,我跟你好好說說話。”

盧希寧起身走出去,與他一起蹲在廊檐下,仔細打量着他的神色,見他眼眶都紅了,忍不住也難過起來,說道:“哥,你別哭啊,你哭我也想哭。以後我常常回來看你與嫂子,要是你有空,也到納蘭府上來看我,反正離得也不遠。”

盧騰隆擤了把鼻涕,拿帕子胡亂擦了擦,說道:“妹妹,你想得倒美,你嫁出去之後,在別人家做媳婦,哪有做姑娘這般自在。要侍奉公婆夫君,晨昏定省,更不能随意回娘。我也不能經常上門,娘家兄弟經常上門,別人還以為納蘭府欺負了你,或者我是上門打秋風呢。妹妹,你陪着哥喝一場酒吧,我們兄妹以後,再也難這樣在一起說話了。”

李氏急得不行,盧希寧明天就要出嫁,喝多了酒早上起來臉腫,還怎麽能見人?

看到兄妹倆倚靠在一起的模樣,李氏心也跟着軟下去。兄妹倆相依為命到現在,要喝就随他們去吧,以後這兩人,的确也難湊在一起了。

李氏沒再阻攔,起身回了正院,留下他們兩人,與往常一樣,去了海棠樹下蹲着吃酒。

盧騰隆吃了口酒,見李氏走得遠了,轉頭警惕張望,張婆子她們都不見人影,這才從懷裏掏出個包袱,飛快塞到盧希寧懷裏,低聲說道:“妹妹快藏好,這裏面是五十兩金子,沒有寫在嫁妝上,你自己留着當私房銀子。”

盧希寧捧着壓手的布包,瞪大眼吃驚地看過去,盧騰隆朝屋子呶呶嘴,“快進去鎖好,鑰匙你要拿在手裏。”

盧希寧見盧騰隆跟做賊一樣,也不敢再多問,弓着身子跑回正屋,将布包放在裝細軟的匣子裏,鎖好了把鑰匙藏好,又跑到海棠樹下。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出口氣,湊過去低聲問道:“哥,這是哪裏來的金子,嫂子知道嗎?”

盧騰隆說道:“你嫂子當然不知道,我藏得可嚴實了,誰也不知道。阿瑪去世之前,仔細叮囑過我,讓我誰都不能說。你先拿着這些,還有好些金銀珠寶,以後我再悄悄給你送來。我不敢拿出來用,你嫁到了納蘭府上,用的話就沒人能懷疑你。”

盧希寧擰眉思索,說道:“嫂子待你這麽好,待我也好,為了給我操辦嫁妝,愁得頭發都白了好幾根。哥,有錢都不拿出來,還不告訴嫂子,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盧騰隆咕嚕嚕喝完了整碗酒,一抹嘴巴,嘆息了聲,說道:“阿瑪生前跟我說,這是留給我們兄妹的。等你出嫁了,若是嫁給尋常的人家,這些東西就不要拿出來,拿出來就是催命符,是禍害。如果你嫁得好,就慢慢拿給你,再由你的手,轉回到我手上,過了明路就能拿出來花。阿瑪說,財帛動人心,十兩一百兩,興許有些人看不上眼,若是上萬十萬兩呢?妹妹,你千萬不要跟你嫂子說,半個字都不能透露。你嫂子人是好,她還有娘家人,她娘家兄弟不成器,日子過得也艱難,平時她沒少接濟他們,這些我都知道,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麽。若是你嫂子知道阿瑪留下了錢財,拿去救濟娘家兄弟還好說,若是不小心傳出去,咱們就成了金饽饽,得被人生吞活剝了。”

盧希寧聽着,吓得打了個寒噤,喃喃說道:“哥,我絕對不會說,就是納蘭容若也不會告訴,你放心吧。”

盧騰隆見她酒碗空了,又替她倒了一碗,說道:“妹妹,我仔細尋思過,你嫁到納蘭府上,有好也有不好。我是男人,知道男人的想法。你可別太實心眼,現在他待你好,以後可說不準,不是人人都與你哥我一樣好。妹妹啊,當年在從廣東回來,你才這麽大。”

盧騰隆擡手比了比,比着比着,眼淚就啪啪往下掉:“阿瑪成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額涅也天天以淚洗面,家中沒人敢上門。有人上門也怕,怕是宮裏來人,将阿瑪也拿了去。你那時候成天睜大着眼睛,明明害怕得不行,卻懂事得很,連哭都不哭一聲。後來阿瑪......,見着阿瑪被人從房梁上解下來,你嘴唇都咬破了,手都在顫抖,怕我吓到,跑過來墊着腳,遮擋我的眼睛。加上額涅也不好,你從此幾乎不大說話,就今年總算活泛了些。妹妹,哥對不住你,沒能好好護着你。”

盧希寧跟着盧騰隆一起流淚,端起酒碗與他碰了碰,說道:“哥,那時候你年紀也小,肯定也害怕,就別再自責了。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以後我嫁人了,你與嫂子好好過日子,生個小侄兒小侄女,我也會努力過得幸福的。”

盧騰隆拿袖子抹去淚,對她展顏一笑,舉着酒碗說道:“妹妹,明天哥背你出門,将你好好送出去,以後我的妹妹,就好好過日子。嘿嘿,哥教你一些法子,保管納蘭容若騙不了你。”

盧希寧啊了聲,盧騰隆盤腿席地而坐,興致勃勃給她傳授經驗。

“首先啊,你得看好納蘭容若的錢袋子,男人身邊得沒錢。沒錢怎麽出去花?連進青樓的門,都得先打賞鸨母銀子。”

“再次啊,你得學會撒嬌,哎喲,哎喲......”

盧騰隆不斷翻白眼,眼神朝旁邊斜,盧希寧笑得肚皮都痛了。

“妹妹你別笑啊。再有呢,如果納蘭容若突然無緣無故送你首飾,他肯定做了對不起你的壞事,心虛要補償你。還有啊,你們那個,那個……”

盧希寧見他手指戳手指,恍然大悟道:“哦,我懂,就是上床。”

盧騰隆咳了咳,“就是這個意思,他突然回來就想與你這個,肯定是在外面受了刺激,你就得多個心眼了。這次能忍住,下次就不一定了。”

盧希寧好奇地道:“哥,你怎麽懂這麽多?”

盧騰隆別開臉,含糊着說道:“哥是男人,當然懂,你別跟你嫂子說啊。妹妹,你記得了,要嬌,要欲拒還迎。不能總是哭,哭多了眼淚就不值錢,要在關鍵的時候哭,不要嚎啕大哭,要這樣,嘤嘤嘤…….”

盧希寧學得極為認真,重重點頭,說道:“好,哥,我都聽你的。以後我就這樣嘤嘤嘤的哭,哭得納蘭容若心軟。哥,還有嗎?”

盧騰隆拉着盧希寧,說到月明星稀,直到雞都打鳴了,兩人才說完。

盧希寧起身回屋歇息,眯了一會,便被叫起來梳妝打扮,等着納蘭容若前來迎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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