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無

康熙五官生得俊秀,可能是因為身為九五之尊,此刻神情無比倨傲。

狹長的鳳眼,因為盧希寧突然擡頭直直看來,微微怔愕,似乎不習慣與人對視,浮起些惱怒,稍微轉開了頭,聲音沉了幾分:“問你話呢,你看什麽看!”

李氏說,不能直視天顏,盧希寧又忙垂下了頭,腦子裏有點兒混亂,實在不知該怎麽答話。

上次納蘭容若去欽天監問過了南懷仁,今年是公歷1675年。

盧希寧努力回憶,許多數學大家此刻還沒有出生,拓撲幾何也只是開始萌芽,離正式形成一門學說還早得很,全世界的數學水平都很低。

歐洲正是文藝複興運動的末期,費爾馬創立的解析幾何,雖然早幾十年都已經完成,也還沒有正式發表。

牛頓布早幾年發布了微積分論文,需要好幾十年不斷改進。不過布萊尼茨剛好今年會整理出微積分更簡潔的算法,符號,距離他正式發布微積分論文也還有好幾年。

盧希寧沒有想過,也不會竊取這些科學巨人的成果。知曉今年公歷是哪一年之後,想着先老實學習,能讀懂那些拗口的數學翻譯書籍再說。

她懂拉丁語,在德語區長大,也會意大利語與法語,雖現代語言與那時候的語言有差異,幾種語言混合起來,能讀懂原本著作應該沒有問題。

盧希寧沒有想到,不過問了句今年是哪一年,都引來康熙如此重視。

納蘭容若以前對她說起過湯若望的結局,要是再出個楊光先,她會連累一堆人,最後只忐忑不安地說道:“回皇上,奴才就是随口一問,并沒有其他想法。”

康熙見她低下頭,慢慢坐直了身子,她先前眼神中,明明滿是詫異與驚訝,看來她沒有說實話。

他眉頭緊鎖,拔高了些聲音,厲聲道:“廣東那邊傳教士多,你自小學了多少?”

盧希寧急了,康熙怎麽每次都這麽咄咄逼人,她又沒有做什麽壞事,腦子也不聽使喚,沖口而出道:“皇上,奴才學這些,也違了規矩嗎?”

康熙被噎住,還真是大膽,沒好氣看過去,盧希寧依舊低垂着頭,不過臉頰像是松鼠那般鼓了鼓,他不禁下令道:“擡起頭來!”

盧希寧聽命擡頭,康熙看着她明顯委屈不已的神色,不自在地掀了掀衣袍下擺,說道:“你學這些當然沒有違規矩,不過我好奇的是,你在廣東學了多少,可懂得洋人的話?你大哥的學識可是一塌糊塗,你阿瑪當年看重你們兄妹,曾言你是家裏最聰明的人,你應該學得比你大哥好。”

Advertisement

康熙問這些做什麽?盧希寧實在是難以理解他的意思,納蘭容若說,聖意難測,他的話對她來說,好比是天書。

關鍵是,她沒有看過原本的書籍,也沒有跟南懷仁交流過,具體懂多少也未知。

盧希寧猶豫片刻,學着納蘭容若那樣含混過去:“回皇上,奴才只些許聽過一些,不敢斷定自己懂多少。”

康熙打量着她,見她神色還算坦然,心裏失望不已。

也是,盧興祖再看重她,也不過是個閨閣姑娘,學問再好也有限度。沉默片刻後,意興闌珊說道:“退下吧。”

盧希寧長長松了口氣,忙福身告退。因為外面太冷,站立久了些,腳差點兒沒有知覺。

剛轉身過去,就一個趔趄晃了晃,她小聲驚呼,揮舞着雙臂才站穩了。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盧希寧不用猜也知道是康熙,她暗戳戳腹诽了好幾句,以後再也不輕易出門,再遇到他的話,估計得掉一層皮。

晚上納蘭容若回到府上,盧希寧與他一起在覺羅氏正院用完飯,回到南院洗漱之後,兩人坐在一起吃茶,她将白日遇到康熙的事情,以及他的問話,毫無隐瞞全部說了。

“皇上究竟是什麽意思,我實在是不懂。你說他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可我還是有點兒害怕。我不懂朝政黨争,不想與湯若望神父那般,最後落得個慘死異鄉的下場,身邊的人也被關進大牢。”

納蘭容若心裏也不好過,思量再三之後,輕輕擁着她,細聲細語說道:“寧寧,都是我不好,皇上聰明卻多疑,他知道我不會喜歡天文歷法等學問,加上你在廣東自小接觸洋人多,肯定是為你在打聽。我當時問南懷仁的時候,念着他的漢文說得實在是不太好,就直接詢問了,早知道我迂回一些,耐心打聽,就不會讓你受到驚吓。皇上喜歡數學天文,南懷仁現在是他的老師,還設立了觀星臺。我估計皇上是聽到還有女子也會這些,加上你的身份實在是太顯眼,所以就感到好奇,想問個清楚明白。你告訴了皇上懂得不多,皇上以後也不會再注意你了。”

盧希寧呼出一口氣,嘆息道:“任何一種學問,牽扯進政治,就沒意思了。學術應該是純粹的,而且得交流普及,當做一門真正的學科,自小就學。大清要發展,須得真正重視這些被讀書人視為奇淫技巧的學問,寫八股文寫詩詞,不能幫助大清發展。”

納蘭容若沉默不語,盧希寧呃了聲,忙幹笑着說道:“我不是說你啊,主要是吧,我看了你寫的八股文,雖然我不懂要按照這個規定寫的意義,在我看來,所有的八股文都是一堆毫無意義的廢話。實在是太僵化了,得放開,讓大家暢所欲言。呃,我的話也是廢話,半點用處都沒有,也只是跟你私下說說。”

良久之後,納蘭容若方開口道:“寧寧,你說得很對,我也不喜歡寫八股文章。大清承襲前朝的科舉取士,到如今,八股文的要求越來越僵化,只能在格式內填字,來來回回就那麽些東西,車轱辘話來回說而已。不管皇上也好,百官也好,聰明人很多,許多人都知曉這件事的壞處,可不會有人提出來。因為,得禁止民意,不能讓人暢所欲言,民心不能亂。”

盧希寧恍然大悟哦了聲:“我知道,就是為了一統江山嘛。”

納蘭容若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寧寧真聰明,一點就通。不過寧寧啊,我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盧希寧點點頭:“好,什麽事,你說吧。”

納蘭容若遲疑片刻,斟酌着說道:“寧寧,你的好,現在也只有我深知,以後你少出門去好不好?我擔心別人也能看到你的好,跟我搶你。”

盧希寧想了想,說道:“以前選秀的時候,我被留牌子時,家裏覺着天都快塌了,怕我進宮以後,說話太直得罪了人,會很快沒了命。你應該擔心的是皇上看上我吧?放心,我也不想出去了,再多出去幾次,要是再遇到皇上,真是得少活幾年。不過你也別想那麽多,雖然我長得好看,皇上又不是沒見過美人兒,不會做出這種搶別人.妻子的醜事。”

她話鋒一轉,迎上去親了親他的唇,臉上笑靥如話,說出來的話卻讓納蘭容若又高興,又差點沒被嗆住。

“容若哥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要與你敦倫,把自己送給你當禮物,讓你快活無邊!”

自從這以後,盧希寧就不再出門,連覺羅氏叫她逛街,都借口不想買東西推辭了。

直到春暖花開之後,納蘭容若休沐時,帶上覺羅氏一起,三人去莊子上痛快玩了幾天。

春去夏來,天氣一天天炎熱,康熙在六月,正式立仁孝皇後生下的嫡子為太子,昭告天下。

随後,康熙奉太皇太後去了南苑避暑,納蘭明珠等重臣也一同前去了南苑的莊子,覺羅氏也得跟着前去打點。

盧希寧不想遇到康熙,與納蘭容若一起留在了京城。除了去看望快臨盆的李氏,便是留在丙舍裏,鼓搗她的焰火。

她吩咐人從焰火鋪子裏,買了些材料回到莊子,選了個偏僻的小院,裏面全部收拾整理幹淨,一遍遍調整用量。主要是弄出各種金屬離子,焰色反應給焰火增加顏色。準備在七夕節的晚上,給納蘭容若一個驚喜。

七巧節前一天,李氏發作了。

盧希寧早上起來用過飯不久,盧騰隆就派下人,騎着他那匹老馬急吼吼前來報信。納蘭容若見她急得快團團轉,忙陪着她一起回了城。

正院産房外的牆邊,盧騰隆縮成一團蹲在下面,不知道是熱出來的汗,還是緊張害怕,渾身像是泡在了水裏,衣衫全部濕透。

他慘白着一張臉,見到盧希寧前來,嘴唇哆嗦着,連話都快說不出來。

屋子裏,李氏不時慘叫一聲,盧希寧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她來不及與盧騰隆招呼,急匆匆進了屋。

一進屋,血腥味加上汗味就撲面而來,幾乎令人作嘔。

除了李氏的娘家大嫂,二嬸高氏也在,産婆在旁邊不斷說道:“夫人,才開了六指,還得等些時候,你且省些力氣,到生的時候才用力。”

李氏頭發已經濕透,連嘴唇都如紙一般白,無力躺在床上,閉着眼睛不斷呻.吟。

幾人見到盧希寧前來,忙上前見禮,她也顧不上還禮,上前握住了李氏的手,輕輕叫了聲:“嫂子。”

李氏睜開眼,見到是盧希寧,慘白的臉上努力扯出個笑容,有氣無力地說道:“你怎麽進來了,屋裏髒,你快出去。”

盧希寧拿着帕子給她擦汗,微笑着說道:“沒事,我在旁邊陪着你生。嫂子,你餓不餓,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産婆跟着說道:“夫人已經痛了許久,吃些東西補補力氣也好。”

高氏忙說道:“我去給你煮些糖水蛋進來。”

李氏大嫂見高氏出去了,看了盧希寧一眼,臉上堆滿了笑,說道:“少夫人,我也出去幫忙。”

盧希寧颔首道謝,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說道:“嫂子,先前我進來時,看到哥蹲在牆角,六神無主的樣子,好像街邊的乞兒一樣。”

李氏虛弱地笑了笑,說道:“你哥就是那樣,早幾天就開始睡不着覺,連衙門也不去了。我就罵他,他剛得的差使,算是上好的肥差,要是被人參揍一本丢了差使,以後拿什麽養孩子。你哥不在意,說是銀子到處都是,差使丢了還可以去別處賺,我生孩子他不在的話,那可是一輩子的遺憾。我拿他無法,只得随他去了。”

納蘭明珠從兵部正式調任了吏部尚書,盧騰隆也從兵部,去了戶部八旗奉饷處當差。比以前在兵部時升了半級,差使也多了許多,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混日子。

盧希寧聽他抱怨過幾次,不過他依舊是萬事不沾手,能躲則躲。

八旗奉饷這件事上,納蘭容若給她仔細說過,一旦涉及到銀子,裏面能做的文章五花八門。

盧騰隆這般做,也是保全自己,他比泥鳅還要狡猾,完全不用操心他會出事。

李氏喘了口氣,盯着盧希寧眼含祈求,哀哀地道:“妹妹,如果我不幸沒熬過去,以後孩子,就拜托你多看着一些。別人我都不放心,孩子交到你手上,我也能安心走。我不求他以後能有多少出息,只要平平安安長大,活着就好。”

盧希寧心裏一酸,眼睛也跟着紅了,說道:“嫂子你說什麽呢,你不會有事的,快別說這些喪氣話了。”

李氏神色悲哀,慘然笑了笑,說道:“妹妹,你哥待我好,這些我都清楚。可是,人一旦去了,再多的情分,也就随着去了,頂多年節時,給你上柱香。你哥還年輕,以後肯定還得再娶,有了後爹就有後娘,他再有別的孩子,前妻生的孩子就是眼中釘。”

盧希寧急着道:“嫂子,哥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你還好好的呢,要是你不放心,就自己看着孩子長大。”

李氏剛要說話,一陣劇痛襲來,她大聲慘叫,手上用力,盧希寧的手也被她快捏斷,痛得直呲牙咧嘴,卻忍着沒有叫出來,拿着帕子替李氏不斷擦着額頭冒出來的汗。

産婆聽到叫喊,從屋外忙進來,撩起裙子查看之後,神色一喜,說道:“夫人,又開了一指,快了快了,夫人再忍忍。”

盧希寧跟着不停安慰,高氏煮好了糖水蛋端進屋,李氏大嫂上前扶起李氏,說道:“糖水蛋雖不稀奇,小妹你還是多少吃一些。先前我說炖參湯,足足五十年的人參呢,貴得很。唉,說是來不及給你炖,照着我說,你可是在替盧家生孩子,就是再貴的參也吃得,早就該炖好了,到頭來免得便宜了別人。”

李氏臉色微變,淡淡地道:“大嫂,我還要好一陣才能生,家裏大哥侄兒們還需要你,你先回去吧,就不麻煩你了。”

李氏大嫂拉下臉,說道:“我早就說了,來了會被嫌棄,是你大哥非得要讓我來,說是你沒生過孩子,上面也沒有婆婆照看,別被人欺負了去。你現在有貴人親戚在,誰敢欺負你。罷了,我先回去吧,留在這裏,反倒礙了你的眼。”說完,一扭身走了出去。

李氏歉意地道:“妹妹,二嬸,我大嫂就是那脾氣,不大會說話,你們不要與她計較。”

盧希寧注意力全在李氏身上,并未注意李氏大嫂說的話。高氏臉色變了變,看了眼盧希寧,終是沒有說什麽,舀了糖水蛋,一口口喂李氏吃了小半碗。

盧希寧進去了産房,納蘭容若在廊檐下站了會,見盧家已經亂成一團,下人們都在幫忙,連人都見不着,忙吩咐行墨将盧騰隆扶到正屋坐下,安慰着他道:“大哥,你放松些,嫂子肯定不會有事。”

他幹脆将身邊伺候的人全部打發去幫忙:“張嬸,你快去廚房幫着多燒些水,行墨,你去沏茶,行硯,伺候大哥洗簌。”

一番安排之後,盧家總算有條不紊。盧騰隆洗幹淨之後,坐在椅子裏,拉長耳朵聽着屋子裏的叫喊。

李氏哭一聲,他跟着抽搐一下,念叨着說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啊,都痛了好幾個時辰了,就是安穩生下來,這人也得脫一層皮。”

納蘭容若從沒有見過婦人生孩子,聽到李氏的慘叫,也心有戚戚焉,幹幹地道:“額涅幫着介紹的産婆,在京城是一等一接生的好手,大哥,你再耐心等一等,你也不能幫到嫂子什麽,等到嫂子生下侄兒,你還得主持着辦洗三,滿月酒呢,現在可不能先倒下了。”

盧騰隆吸了吸鼻子,撐着圈椅扶手直起身,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跌坐回去,轉頭看着納蘭容若,說道:“妹妹現在還沒有身孕,你體會不到。不過以後妹妹有了身孕,你一定要更加善待她。婦人生孩子,且不說生的時候有多苦,懷的時候更苦。肚子大了以後,幾乎都不能好好睡覺,只能倚靠着眯一會。剛合上眼,肚子裏孩子突然來一腳,又把人踢醒了。那腿,手指,腫得這麽粗。”

他雙手舉着向外,誇張無比地比劃了個大圓,“腫得透亮,一按一個深深的凹坑。臉上還長了斑,跟那芝麻餅一樣。好好的肚皮,像是樹皮般,嘭一下撐裂開了。聽說以後再也長不好,一輩子就得那樣。妹妹以後若是有了孩子,估計也會如此。妹夫,你會嫌棄妹妹嗎?”

納蘭容若搖搖頭,真誠地說道:“大哥,我怎麽會嫌棄,大哥有多替大嫂着想,關心大嫂,我對寧寧亦是如此,不會少上一分一毫,甚至遠比大哥多。”

盧騰隆呼出口氣,嘟囔着道:“算了算了,只要你對寧寧好,就任由你吹牛吧。”

屋子裏又傳出來一聲慘嚎,盧騰隆整個人僵住,待屋子裏的慘叫聲停止過後,他頹然倒在了椅子裏,撫着胸口,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各路菩薩,神仙,以前信徒多有不敬之處,還望你們是神仙,心胸寬廣,不要與信徒一般見識。求菩薩神仙保佑我妻兒均安,以後我一定逢廟必拜,逢香必燒,大方捐香火銀,一個大錢都不會少。”

納蘭容若聽着盧騰隆的祈禱,又好笑又心酸,眼神不由自主望向産房的方向,呆呆出神。

婦人因為生孩子難産而沒了的事情,數不勝數。就算再尊貴的人也如此,仁孝皇後貴為皇後,有最好的産婆與太醫,照樣在生孩子的時候沒了。

李氏從天蒙蒙亮開始發作,到了未時中,終于平安生下了兒子。

聽到産房裏嬰兒哇哇的哭聲,盧騰隆嗷地嚎喪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産婆抱着襁褓,喜氣洋洋走出來,還沒有來得及道喜,就被他揪住了衣袖,連聲問道:“大人呢,我兒她額涅呢,他額涅可還好?”

産婆臉抽了抽,幹笑道:“母子均安,母子均安,給盧爺道喜了,夫人生了個兒子。”

盧騰隆這才看了襁褓一眼,又嗷地嚎嗓了一聲:“這猴兒,哎喲真醜,虧得是兒子,醜點也沒關系。要是閨女,真是得犯愁。”

納蘭容若咳了咳,指揮着行墨去房門口挂上弓箭,拉着盧騰隆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說道:“給大哥道喜了,恭喜大哥。”

盧騰隆臉上溢滿了笑,雙手抱拳道:“好說好說,我不能陪你多說了,得去忙着各處報喜,還有準備洗三的事情。”

納蘭容若見他瞬間活泛了起來,人也恢複了正常,也沒再去管他,眼神定定看着産房門,等着盧希寧出來。

過了沒一會,盧希寧終于慢慢走出來,她臉色蒼白,頭發被汗濕粘在額頭上,對着他虛弱地笑了笑:“生孩子太可怕了。”

納蘭容若心猛然被針刺般疼,顧不得其他,上前一步将她擁在懷裏,輕聲道:“寧寧,我也害怕,我們不生孩子,沒有你我怎麽辦?”

盧希寧又累又興奮又後怕,腦子裏嗡嗡響,沒聽清楚納蘭容若說什麽,推開他說道:“我身上都是汗,臭哄哄的,別把你身上也弄髒了。”

納蘭容若心疼不已,将她垂下來的發絲撥到耳後,說道:“以後選幾個好的下人,教好之後送來給你哥嫂,今天先讓行墨與張嬸留在這裏伺候吧,你瞧你哥,走路都快飛起來了。我們先回莊子去,等到洗三的時候再來添盆。”

盧騰隆不時往産房張望,臉紅得像是關公,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盧希寧也不由得跟着他笑。

納蘭容若也不能留在盧家,她想了想,前去跟盧騰隆說了一會話,留下人之後,便與他回了丙舍。

到了七夕節這天,京城百姓不管是小門小戶,還是達官貴人家,都喜氣洋洋。

到了晚上,姑娘們穿針乞巧,在織女像前擺上各種新鮮瓜果,以及各種面做成的巧果。

丙舍裏更是美不勝收,一條玉帶般的溪流,在莊子裏穿越而過,溪畔兩旁,花團錦簇。

圓月挂在天際,倒映在溪水裏,随風飄舞。

納蘭容若與盧希寧随着溪流慢慢散步,在涼亭邊停下來,從背後輕擁着盧希寧,望着天際的月亮,貼在她耳邊親昵地道:“寧寧,你要給我的驚喜呢?”

盧希寧早就安排好了,說道:“別急呀,馬上就能看到了,順便慶賀侄兒出生。”

納蘭容若不滿地道:“侄兒出生送禮就是,你給我的驚喜……”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打斷了他的話,他擡頭望去,高空中,焰火像是五彩斑斓的花朵,在空中徐徐展開。

一朵又多一朵,他的眼裏也跟着五光十色,緊緊擁着盧希寧,幾乎要将她嵌入身體裏。

心底暗流湧動,酸澀與喜悅交織,他怕被人看到,尤其是火.藥方面的才能,實在是太敏感。

他不斷親吻着她的臉,眉,啞着嗓子道:“寧寧,我很喜歡,真的太高興了。寧寧啊,只做這一次好不好,以後再也別做了……”

盧希寧其實不大滿意,焰火的顏色,主要是各種金屬的焰色反應。高度是夠了,顏色還是不夠豐富,比如她沒能弄到锂,只弄到了鋇與鋅等金屬離子。

聽到納蘭容若的話,遲疑片刻,大方地道:“好,來吧,還沒有試過在外面敦倫呢,不過蚊子會不會咬屁屁啊……”

納蘭容若深深顫抖着,堵上了她的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