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無
新年的前一天開始下雪,到了大年三十的時候仍細雪紛飛,天地間積了厚厚一層,四下白茫茫一片。
今年過年不比以前,納蘭明珠與覺羅氏一大早就進宮去領宴,納蘭容若也在當值,只有盧希寧獨自留在府裏。
如今盧希寧早已顯懷,不過她平時有注意飲食均衡搭配,四肢仍然纖細,裹上風帽後,幾乎看不出懷了孕。
納蘭容若一大早起來就郁郁寡歡,從身後摟着盧希寧,頭抵着她的肩膀,萬般不舍道:“寧寧,我晚上不能陪着你了。先前額涅也說,你因為有孕,不用去前院吃年飯,困了的話就早些睡覺,別管那些守歲的規矩,一切以你的身子為重。”
平時納蘭容若起得早,盧希寧也習慣了與他一起早睡早起,晚上守夜要到子夜以後,估計她也守不住。
她握住納蘭容若的手,回仰着頭笑說道:“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路上滑,讓行墨馬車走慢一點。”
納蘭容若順勢親了親她的唇,松開手往外走去。走到門邊回過頭,見她沒有跟上前,對她揮揮手,怕寒風灌進屋子,側身從門簾縫裏飛快閃身鑽了出去,然後很快合上了門簾。
盧希寧站在窗棂邊望出去,寅時初的天,因為雪的映照,外面已經透亮。
撫着微突的小腹,在屋子裏走動了幾圈後,來到案桌邊坐下,開始看顏元的書。
江南那邊雖然風波不斷,數學天文學院還是招攬來了不少的能人異士。考核的題目是南懷仁他們所出,康熙送來盧希寧看過,考卷的題目對她來說,都是些非常基礎的知識。
看到這份試題,她還是很高興,至少不再無法具體衡量的八股文,而全部是與數學天文等有關的考題。
黃履莊在她的鼓勵下,也考進了數學天文學院,顏元也被錄用,他再次提出了現有科舉的弊端。
康熙雖然虛心納谏,卻一點都沒打算改。納蘭容若給她分析過如今的天下局勢與朝廷現狀,除非大清天下真正統一,百姓吃飽穿暖之後,興許康熙會同意做出改革。
按照盧希寧的理解,康熙要的是百姓歸順,江山穩固,不會讓任何不安定的因素影響到皇權。
顏元的書納蘭容若知道她看不明白,在生僻處做出了注釋。盧希寧通篇看下來,他提出的觀點很好,也很佩服他在當下的環境,能敢于抨擊當朝弊端。
可是對她來說,不僅僅是能提出問題這麽簡單,還要有解決問題的方法。八股取士固然不好,放開八股限制,只靠着策論文章經義等取士,也好不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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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容若對顏元的評價很高,說他才華橫溢,盼着他能将這份心思,用在各種學問上。從今往後只談學術,不要妄議朝政,白白折進政鬥中。
張婆子帶着幸福美好進屋,手上抱着盛開的梅花,三人身上都已經濡濕,臉也凍得泛白。
盧希寧看着她們幾人,起身說道:“梅花我自己來插,反正我也沒事,你們下去換身衣衫,別着涼了。”
張婆子忙說道:“少夫人,花枝冰冷刺骨,還是奴婢們來吧。”
盧希寧笑說道:“沒事,屋裏很暖和,哪就有那麽嬌氣了。”
張婆子見她堅持,招呼着幸福美好将梅花放在條案上,退了出去換衣服。
自從庭院裏梅花開放之後,她們幾人每天都要去剪幾枝回來。盧希寧拿起剪刀,慢悠悠修剪着花枝,将花瓶裏枯萎花枝換成了新的。
仔細擺好之後,離遠一些打量,雪白泛着細膩光澤的白瓷花瓶,襯着紅色的梅花,看上去特別美。
她聚精會神,想找個形容的詞語,憋了半天,也只想到了納蘭容若的身體,光滑白皙的肌膚,上面兩朵紅梅盛放。
暗自偷笑了幾聲,看了下滴漏,還不到吃午飯的時候,她不能坐得太久,便在屋子裏随意走動。
走了一會就覺着深深寂寥,外面隐隐約約傳來炮竹聲。擡眼望去,屋子裏收拾一新,張貼着福字,到處都是濃濃的新年氣息。
暗自嘆一陣氣,撐着腰又回去坐下寫字。吃完午飯歇一會起床,拿起書看了幾頁,覺羅氏回了府,回正院換了身衣衫,就來了南院。
盧希寧起身相迎,覺羅氏忙說道:“你快坐着,外面冷得很,別讓寒風吹着了。”
富嬷嬷幫着覺羅氏脫下風帽,張婆子上了熱茶,遞上了新的暖手爐,福身退了出去。
覺羅氏連着吃了半杯熱茶,放下茶杯輕輕捶着腿,說道:“還是家裏舒服,我這腿啊,今日都凍得快沒知覺了,出宮以後才緩過了氣。老大比我還要辛苦,外面滴水成冰的天氣,皇上祭祖拜天,他們都得在旁邊候着。”
每次過年過節,覺羅氏從宮裏出來都累得很,盧希寧提壺往她的茶杯加了熱茶,想到納蘭容若的差使,嘀咕着說道:“要不想個辦法,讓夫君換個差使吧。”
覺羅氏握着茶杯,頓了下說道:“你說得也是,年紀再大一些真當不了這份差使。你讓行墨用小爐子溫着的熱水,我後來換成了參湯,等到老大歇息時,就送喝上幾口。行墨說,老不休也把他的參湯給老大送去了,他還算有點人樣。”
吃了半盞茶,覺羅氏又感嘆道:“真要說起來,當皇上的才辛苦,從早到晚,就沒歇息的時候。過年時要宴請外來使臣,王公朝臣,晚上還得舉行家宴,後宮的妃子們,加上太皇太後太妃們都得一起去。吃也吃不好,規矩繁文缛節一大堆,真正折騰人。”
這時門簾掀開,張婆子喜氣洋洋走進來,說道:“夫人少夫人,皇上賜了菜到府上,還有特別給少夫人的賞賜。”
覺羅氏與盧希寧面面相觑,打量了兩人的穿着,旋即笑着說道:“哎喲總是大喜事,身上的衣衫喜慶就不用換了,快去拿風帽來給寧寧穿上,我們得去磕頭領賞謝恩。”
張婆子拿着風帽伺候盧希寧穿好,覺羅氏陪着她來到前院,見是康熙身邊的貼身太監總管梁九功親自前來,納蘭明珠則陪在旁邊,不禁愣了一下。
梁九功臉上堆滿了笑,上前躬身請安,說道:“夫人少夫人,皇上特別叮囑,少夫人身子不方便,無需下跪領賞。”
盧希寧福了福身道謝,梁九功笑着避讓開了,連聲道:“不敢不敢,少夫人,皇上說這是造辦處做出來的焰火,一定得讓少夫人瞧瞧。少夫人若覺着不滿意,盡管直言不諱提出就是,奴才聽後好回給皇上。”
盧希寧愣住,納蘭明珠神色複雜看了她一眼,在擺好的臺案前,磕頭謝恩領了康熙賜下來的菜。
領賞謝恩之後,納蘭明珠沒耽擱,側身将梁九功往外讓:“梁谙達請。”
伺候的下人上前,将焰火搬到了庭院的空地上。覺羅氏對盧希寧說道:“寧寧,我們也出去吧,站遠一些看。”
盧希寧點頭往外走,心裏暗自腹诽,都還沒有吃飯呢,哪有這麽早放焰火的,康熙送點東西,還要讨點好處回去。
再說納蘭容若都不在,沒有他陪着一點意思都沒有,反正她只随便一瞧,胡亂說聲很滿意了事。
下人很快點燃了焰火,巨響之後,焰火沖天而起,在空中炸開,五顏六色絢麗奪目。
覺羅氏先是一聲驚呼,看得目不轉睛。納蘭明珠也跟着擡頭看去,不過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他先不動聲色看了眼梁九功,見他微微颔首,臉上帶着笑,目不轉睛看着盧希寧,随着他的視線,也一并看了過去。
盧希寧擡着頭,眼珠子轉了轉,敷衍地道:“很好看,我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說到這裏她卻沒停下來,她希望除了數學天文之外,化學也能有所發展。
“不過皇上真要我提意見,我建議把做焰火的差使,明年交給數學天文院,讓他們去琢磨,估計會有不同的結果。焰火裏面的顏色,由不同金屬的焰色反應得來。但是你瞧啊,各種顏色還是不夠純正,說明燃燒不夠充分,需要助燃。打個比方吧,熄燈的時候,用銅蓋合上就可以,隔絕了氣體,火就熄滅了。怎麽就沒人研究,為何阻斷了某種氣體,火就能熄滅呢?就像我們被蒙住口鼻,會危及到性命,這都是一樣的道理。”
以前的焰火她沒有管圖案,停頓了片刻,還是老實說道:“至于焰火圖案的話,做好花樣粘起來,按照引線燃燒的路線排列,簡單得很。最重要的是,還是去研究助燃吧。”
梁九功神情凝重,似乎在全力在理解盧希寧話中意思的樣子,她見狀不由得呃了聲,不好意思說道:“對不住,你是不是沒能理解記住?我說慢一些吧,再說一遍給你聽。”
納蘭明珠無語至極,忙笑着說道:“盧氏,你還是去寫下來吧,這般多的話,任誰也一時記不住。”
盧希寧悄悄翻了個白眼,她就能記住。梁九功松了口氣,躬身不斷作揖說道:“有勞少夫人了。”
幾人一起走進正屋,納蘭明珠的随從已經搬來了筆墨紙硯,笑容滿面說道:“梁谙達請坐,且吃杯茶等一陣。”
梁九功客氣說道:“多謝納蘭大人,奴才就站在旁邊等一陣。”他走到案桌邊,躬身說道:“少夫人,奴才來替你磨墨。”
随從手裏拿着墨,不由得看向納蘭明珠,見他不動聲色點了點頭,雙手将墨恭敬遞上,退到了一邊。
盧希寧撫平紙蘸好墨汁,說道:“既然這是給皇上的,我還是寫拉丁語吧。”
梁九功笑着應是,盧希寧提筆寫了起來,寫完之後認真檢查了一遍,說道;“差不多就這樣,皇上應該能看懂。”
納蘭明珠背着手站在案桌邊,看着盧希寧流利寫出的拉丁文,心情與神色都十分複雜。
覺羅氏手轉頭看着納蘭明珠,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後挑釁地冷笑,見到他臉色微沉,得意地直擡眉。
梁九功小心捧着紙吹幹了,笑呵呵問道:“奴才鬥膽問少夫人一句,少夫人可知道其中的究竟?”
盧希寧眨巴着眼睛,心道當然知道啊,不過她不能說,得讓他們自己去鑽研琢磨。她看着梁九功,眼珠轉動了幾圈,然後笑着搖了搖頭。
納蘭明珠看着盧希寧笑眯眯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不禁別開了頭。
梁九功臉上的笑容更甚,恭敬行禮之後,說道:“多謝少夫人。奴才還得回去跟皇上回話,就不多打擾了,奴才告退。”
盧希寧福身回禮,納蘭明珠親自送梁九功往外走去。覺羅氏忙着上前,握住盧希寧的手,急着說道:“手都涼了。”
她連聲吩咐下人去拿暖手爐盛熱湯,說道:“寧寧,你先吃碗熱湯,等身上暖和了再說。”
盧希寧手上捧着暖手爐,好奇去看康熙賜下的菜,見不過是已經冷掉的炖肘子,不敢興趣走開了,說道:“額涅,我還是先回院子吧,你們也該吃年夜飯了。”
納蘭明珠正好送走梁九功回屋,聞言頓了下,說道:“既然來了,正好留下來一起用團年飯。”
覺羅氏冷笑一聲,不客氣地道:“本來大好的日子,我也不想提晦氣的事情。可你說話之前,怎麽不過過腦子,寧寧若是留下來,只看到某些人也該吐了,哪還吃得下飯!”
納蘭明珠臉色一黑,不自在地吩咐道:“李姨娘身子不好,就留在自己院子裏用飯。”
随從忙領命前去傳話,覺羅氏撇了撇嘴,勉強地道:“寧寧,既然如此就留下來吧,你就坐我身邊。富嬷嬷,你去吩咐廚房做鍋子呈上來,咱們晚上吃點熱氣騰騰的東西,皇上禦賜的肘子,就給老不......爺獨自享用吧。”
盧希寧看着那結了層油的肘子,想笑又憋住了。納蘭明珠板着臉端坐在上首,吩咐道:“去拿炭爐來。”
下人提來了炭爐,納蘭明珠親自将裝肘子的罐子放在了爐上熱着。
覺羅氏斜眼瞧去,暗中撇了撇嘴,轉頭與盧希寧說起了閑話:“寧寧,先前我見着你啊,真是厲害,那些字我看上去跟蚯蚓一般彎彎繞繞,虧得你能懂。”
盧希寧笑着說道:“額涅,其實滿語與蒙語,我看上去才像蚯蚓,比拉丁文還要難懂。”
納蘭明珠這時擡起頭,說道:“盧氏,如果你不想別人知曉心裏所想,不能是先前那般反應。比如梁九功問你時,照着你的神色,誰都能一眼看穿你的心思。”
盧希寧坦白地道:“我現在還做不到,也學不會隐藏自己的情緒,這個太難了,我盡力吧。”
納蘭明珠差點沒被噎着,半晌後說道:“梁九功回去之後,肯定會一五一十告訴皇上,若是皇上到時候問起來,你該如何回答?”
盧希寧想了想,說道:“我就告訴皇上,西洋有很多新學問傳來,沒人告訴他們,那他們又是如何懂得的?學無止境,得自己去鑽研,哪能只等着別人告訴你,這也是成立數學天文學院的意義所在。”
納蘭明珠怔住,陷入了沉思,這時幾個姨娘魚貫而入,上前團團福身見禮。
納蘭揆敘也被奶嬷嬷帶着進門,請了安後撲到納蘭明珠懷裏,笑嘻嘻地道:“阿瑪我餓了,快些吃飯吧,吃完飯,我還要看焰火。先前我在院子裏見着了,真是好好玩。”
納蘭明珠慈愛地輕撫他的胖臉蛋,說道:“好好好,等吃完飯之後再放給你看。”
盧希寧看着納蘭明珠的慈父模樣,眼神不由得朝屋外看去。外面還在飄着細雪,不知納蘭容若什麽時候才能回府。
幾個姨娘興許是有李姨娘的事情在先,依次落座之後,沒人敢多說話,規範規矩用着飯。
康熙的禦賜肘子熱了之後,納蘭明珠讓人分成了幾份,讓大家分着吃了沾喜氣。
覺羅氏随意找了個借口,替盧希寧把肘子推了回去。外面來的一切吃食,她沒有親自看着,一律都不能入盧希寧的口。
用完飯之後,納蘭揆敘就迫不及待吵着要看焰火。納蘭明珠拗不過他,吩咐下人去将買來的焰火擺好,起身說道:“都出去看吧,看完後各自回院子去。盧氏,你身子不方便,早些回去歇着。”
盧希寧應了下來,與覺羅氏一起走出屋,看到庭院裏搭好的焰火架子,停下腳步打量了幾眼,說道:“額涅,我們再看一會。我想對比一下,外面買來的焰火,與現在造辦處做出來的差別在哪裏。”
覺羅氏摸了摸她的手,見手溫熱着,便放心下來,與她一同站在廊檐下觀看。
下人點燃了焰火,盧希寧只聽聲音就沒了興趣,與造辦處的相比,實在是相差懸殊。
不僅僅是她,連納蘭揆敘這個小胖子也看出了不同,等焰火放完之後,連連跳腳不移嚷道:“不對,阿瑪不對,要放先前的,先前的好看。”
納蘭明珠輕怕了他一下,唬着臉說道:“先前的焰火,是皇上賞賜給你大嫂的,已經放完了。你若想再看,就得認真學着寫字描紅,等長大後有了本事,說不定皇上也會賜給你。”
納蘭揆敘撇嘴要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不過最後還是沒掉下來,委屈萬分地道:“那好吧。”
盧希寧看着他可憐兮兮的模樣,說道:“我院子裏還有些以前做的焰火,可以分給你一些。”
納蘭揆敘頓時咧嘴笑了起來,小胖手抱拳,費力彎腰作揖:“多謝大嫂。”
謝完之後馬上跳了起來,推着奶嬷嬷說道:“快去拿,快去!”
納蘭明珠心裏百般滋味,盧希寧有時雖氣人得很,與覺羅氏倒一樣,不會遷怒于無辜稚童。
覺羅氏與盧希寧離開了前院往回走,她側頭打量着盧希寧片刻,笑着自嘲說道:“我這心境啊,始終比不上你。那麽小個孩子,他能懂什麽,我聽到你要給他焰火,居然心裏還會有些疙瘩。”
盧希寧呆了片刻,她根本沒想到這一層,思索之後說道:“夫君其實也不在意,對二弟很好。”
覺羅氏想起上一輩的那些恩怨,血海深仇多了去,心裏亮堂了不少,笑道:“我也不管了,大人歸大人,孩子歸孩子,真要記恨算賬,也實在算不過來。外面冷得很,你快回去好生歇着,我也要回去歇一陣,明日還有得忙。”
盧希寧與覺羅氏道別之後回到南院,洗漱之後出來,見到門簾猛地掀開,納蘭容若一身寒氣進了屋,她頓時驚喜地叫起來:“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納蘭容若邊脫大氅邊說道:“今晚本來該我當值,皇上差梁九功前來傳口谕,說讓我回府歇着。梁九功還特地提了一句,皇上看到你的回複後,過了一陣就吩咐了他。寧寧,肯定都是你的功勞,我才能回來。”
盧希寧見他臉都凍得慘白,将手爐硬塞在他手裏,說道:“什麽功勞不功勞呀,你吃過飯沒有?”
納蘭容若捧着暖和的手爐,心也暖暖的,說道:“我在宮裏吃過了,寧寧,我先進去洗漱換身衣衫,再出來好好陪你說話。”
納蘭容若洗漱換好衣衫來到暖閣,在榻上坐下,盧希寧依偎在他懷裏,細聲說了晚上康熙賜菜與焰火的事情。
納蘭容若用力親了下她的臉頰,眼裏笑意更甚:“為夫得多謝娘子的聰慧,不然我還得在宮裏當值呢。”
盧希寧神色糾結,遲疑着說道:“皇上現在是不是很看重我?如果是的話,我跟他提出讓你調職好不好?不過我先要取得你的同意,因為這是你的差使。”
納蘭容若搖了搖頭,微笑着說道:“寧寧,你是不是擔心我會因為靠着你才能換個差事,從此心生不滿?你別多想了,你能有本事,我只會替你高興。不過你不用替我去相求,因為寧寧的功勞,要用在刀刃上。現在納蘭府如烈火油烹,年後阿瑪若沒意外,會升任大學士。我是大男人,這麽點苦我哪裏會受不住。曹寅也一樣還在當值呢,聽說我能回府,他都羨慕得眼睛都綠了,哈哈哈看到他的樣子,我真是開心啊。一是開心寧寧的本事,二是開心能回來見到你了。”
盧希寧聽到他這般說,也沒有再勉強,在他懷裏舒舒服服靠着,說道:“有你在才叫過年。平時還不覺着,今天我特別孤單,都想你一整天了。”
納蘭容若親着她,柔聲說道:“我也是,明明四下都是熱鬧歡慶,我卻覺着冷清得很,不是天氣冷,而是心中空蕩蕩的,總想着你在的話該多好啊。每次到了南院的門口,這顆心才徹底落了回去,寧寧,你在之處,即是歸鄉。”
窗外,焰火爆竹聲聲不斷,他的頭低下來,親吻她的眉眼。她擡頭迎上去,眼裏也落滿了五顏六色的光。
納蘭容若聲音低下去,呢喃道:“寧寧,我們做到子時好不好,我慢些,做過一年。”
盧希寧看了眼滴漏,翻了個白眼,嘟囔道:“離子時還有足足一個時辰,不行,實在太久了,我不行你也不行。慢了沒意思,快了你也快,我身體也吃不消,悠着點吧……”
納蘭容若身體微擡,幹脆堵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