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怪物可不止我一個

洛霧去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洗臉,然後在鏡子裏盯着自己看了一會兒。

鏡子裏的少女面色蒼白,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像是水蜜桃一樣淡淡的粉色。

頭發在剛剛奔跑的過程中也有些亂蓬蓬的,但于她漂亮的容貌毫無阻礙。

越是普通、平凡的裝束,越是顯得她清水出芙蓉,有種眼前一亮的驚豔之美。

但這樣的美是靜态的,不高興也不活潑,像絕美的一座雕塑,仔細去看,眼睛裏收斂着陰暗和厭倦。

一個月前,她還不是這樣。

洛霧很長時間沒見到過這樣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像是太陽升起又落下,遵守着它自己的固有規律,連帶着洛霧身上的光芒和生氣也消失殆盡。

她舉起自己冰涼的手放在額頭上,依稀覺得有點發燒。

但是無所謂,如果是發燒,或許還是件好事,起碼證明這一切都是夢。

現實世界,是不會有一個人,憑空消失在世界上,而且無人記得。

又或者她早就瘋了,廖晴晴根本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她太過孤獨,臆想出了謝舟,臆想出了廖晴晴。

不然怎麽解釋眼前的現象呢?

洛霧拿涼水覆在了額頭上,給自己降溫,然後轉身離去。

洛霧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樣子。

她沿着喧鬧的走廊回到,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邊,從桌子下面翻找課本和卷子。

林露有點被她剛剛突如其來的話吓到了,嘴唇嗫嚅了一下,鼓起勇氣關心:“洛霧,你今天怎麽了?”

洛霧擡頭看了她一眼。

林露和廖晴晴身高差不多,性格也都很活潑,都很招人喜歡。

可是她們終究是兩個人。

洛霧不讨厭林露,但林露不是廖晴晴,她做不到把她熟稔地當做自己相處兩年多的朋友。

她淡淡的回答:“沒什麽。”

林露一點也不相信,她又想問問題。

可是看着洛霧側着臉,顯然沒有在注意她,她又氣鼓鼓的閉嘴了:“算了,我也不理你了。”

過了一會兒,林露有點挫敗的嘟了嘟嘴:“剛剛瞿皓潔來找你了,說要借給你筆記看,你去S班跟她說一聲吧。”

“我不去。”洛霧沒回頭,聲音傳到了林露的耳朵裏。

林露有些失望:“你怎麽這樣……一點也不珍惜我們的好心。”

只是又段時間沒來學校,怎麽會變得這麽冷漠?

她有點傷心。

眼看着洛霧即将走出教室,林露忍不住沖她喊:“你到底還把不把我們當做朋友?”

“我不知道。”洛霧靜靜地看着她,眼睛像貓一樣,閃着亮光。

她仔細的觀察,卻觀察不出什麽來,但是林露說不定也是假的。

“從今以後,我不需要朋友了。”

洛霧收拾好了東西,拎着書包,頭也不回的離開。

還不到放學的時間,洛霧不能從校門口走出學校,她沒有假條。

她幹脆繞道教學樓後面,從操場旁邊的栅欄翻了出去。

洛霧第一次翻欄杆,栅欄很高,她在最高處跳下去之前猶豫了一下,然後就膝蓋找地摔到了地上。

她幾乎覺得膝蓋要碎掉了。

洛霧狼狽地跪在地上,生理性眼淚不自覺湧了出來。

但是她不是因為疼哭的。

剛剛,她在往下跳的時候,明明看到了謝舟。

他頭發在風中肆意,張開懷抱,對着她說:“沒關系,我一定會接住你。”

騙子。

褲子被擦破了,膝蓋上的血滲了出來,洛霧吹了兩口,把大顆粒的小石子和沙粒撥開。

等到最開始強烈的痛感緩解,她扒着欄杆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街上走。

這裏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洛霧走了很久,到了花楠小區——她曾經住了是七年的家,也是洛爸爸洛媽媽留下的房子。

這裏之前因為爆炸,一片狼藉。洛雄陸沒錢賠樓上樓下的損失,也沒錢裝修,幹脆搬了出去。

後來,梁律師幫洛霧做了過戶,她又找人清理了一遍,換了新的門。但是還沒來得及裝修,保持着簡陋的原始面貌。

洛霧打開門,然後再也忍不住疼痛,跌倒在牆角。

膝蓋上的血已經幹涸結痂,她像一只受傷的小獸,獨自蜷縮在無人的角落,舔舐自己的傷口。

只有在這個房子裏,洛霧會感到片刻的安心。

她在這裏出聲,在這裏長大……她在這裏活過。

洛霧感到有些冷,不知不覺失去了意識,不記得自己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她裹緊了身上的校服。

大腦昏昏沉沉的,在迷迷糊糊之間,她有點想念謝舟。

或許是她太軟弱,在這樣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的希望有一個人出現。

而謝舟總是會出現。

洛霧喜歡摸他的頭發,有點像刺猬的硬刺,雖然看起來有點紮手,但是對她卻總是柔順的。

她也想念謝舟對她的偏愛。

那是她六歲之後,就再也感受不到的偏愛。

但是為什麽她想要抓住的東西,卻總是得到又失去。

洛霧覺得自己大腦昏沉沉的,似乎又要睡過去。

手機鈴聲把她又叫醒了,洛霧勉強摸出手機,是梁律師打來的電話。

他有點責備地問:“昨天是你叔叔的忌日,你怎麽也沒去看他。”

洛霧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扶住了牆:“我叔叔?”

梁律師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似乎是覺得她說話奇怪:

“不管怎麽樣,他們養了你好多年,這才去世了兩年,你怎麽就把他們給忘了。”

洛霧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答應,怎麽挂斷了電話。

她翻開手機,打開相冊、聊天記錄、通訊記錄……

發現了兩年前的照片和短信,她确實參加了洛家四個人的葬禮。

為什麽會這樣?

荒謬感像潮水一樣把洛霧淹沒。

洛霧覺得有些缺氧,垂下頭,有點喘不過氣。

先是謝舟,然後是廖晴晴,現在又是洛家人……

在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一道聲音出現了。

重光問:“你怎麽不高興呢?”

洛霧指甲緊緊按在了手心,疼痛讓她大腦清醒過來。

“我為什麽要你高興?”

重光慢條斯理地說:“洛家的四個人對你那麽不好,我不是剛好替你報仇了嗎?”

洛霧諷刺地笑笑:“到底是為了我,還是你懷有某種見不得光的目的。”

重光被戳中了心事,依舊無所謂地笑了笑。

“你把別人都推得那麽遠,是在害怕嗎?害怕我讓他們消失?”

這樣的時候,洛霧反而冷靜下來,她的眼睛亮的驚人:“果然是你。”

重光輕哼了一聲,算是承認。

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瞞着洛霧。

“還有你那個朋友,幹嘛這麽傷心?”她語氣緩和,“我不是又賠了一個林露給你嗎。其實你仔細想想,現在你過得很好啊,該死的人都死了,也有新的朋友,你有什麽不滿意呢?”

“都是假的。”洛霧全身顫抖。

比起虛幻的美好,她寧願要殘酷的現實。

重光聽着她的話,不禁覺得可笑:“你知不知道,你的這個世界本來就是……”

假的

她及時的剎住車,最後兩個字沒有說出來。

洛霧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垂着頭問:“你到底是什麽怪物?”

“為什麽你能夠讓廖晴晴消失?為什麽你能夠讓洛家人死在兩年前?”

重光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怪物?”

她低低的笑了:“如果我是怪物,怪物可不止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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