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趙府

王繡兒手裏拿着一小截樹枝,想了想,便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了姜纓兩個大字。

一邊提心吊膽瞧着的姜纓這才一顆石頭落了地,還好還好,不幸中的萬幸,這異世的字倒和浣花王朝是一般的,自己總不至于在這裏大字不識,成了文盲。

姜纓笑嘻嘻地誇王繡兒,“繡兒這字寫得真好。”

說完了便也找了個樹枝來,假意學着在地上照貓畫虎地寫。

王繡兒瞥了眼過去,卻見姜纓這個村丫頭居然還真讓她給寫得有模有樣,雖然筆畫歪扭了些,但對于初學字的人來說,已經是極好了。

王繡兒驚訝地又寫了幾個常見字,姜纓都學了下來,王繡兒更為吃驚,不信邪地還要再教,姜纓忙笑道,“繡兒姐留着明兒再教我,這字一多,可就記不住了。”

這幾日下來,王繡兒總算不再白天愁容夜裏偷哭了,因跟姜纓一個屋裏住着,倒是熟悉了不少,姜纓這才知道王繡兒家的事,她爹和哥哥居然都是秀才,秀才就是士農工商裏的頭一份的士,讀書人考中了秀才可以免二十畝地的稅,所以一般還是很受人尊重的,若是秀才再通過了府試就可以成為舉人,舉人通過了京試便為進士,前三十名又可進殿試,由皇帝選出前十來,而中了進士的便可為官。

王繡兒家原本還有二十畝的地,只這些年她爹和哥哥讀書寫字,又上省城趕考,漸漸的地都典賣沒了,而她爹和哥哥又一直沒有考中舉人,全家人就靠她們家的兩個女子做些針線活兒為生,前幾個月她爹又病了,欠了不少醫藥錢,只好賣了繡兒。

姜纓聽得有些目瞪口呆,“你家裏就靠你娘和你做活兒為生,那你爹你哥呢?他們做啥?”

“自然是讀書了。”

王繡兒瞥了這姜家丫頭一眼,這丫頭有時候真夠笨的,都說了他們是秀才了,不讀書難道還要做生意種地不成?

姜纓仍然弄不清楚狀況,“…念書掙不來銀子吧?”

兩個大老爺們,有手有腳的,真的很難想像他們整天捧着書本,啥也不幹就吃着家裏兩個女人辛辛苦苦掙來的那點米糧啊!

“等中了舉,就有月銀可以領了!”

聽出王繡兒語氣有些不悅,姜纓這才不再接着問,不過心裏卻是下了結論。

據王繡兒剛才說,她爹自她沒出生起就三年一考,到現在都十幾年了還沒考中,難為王繡兒如此對她爹有信心了。

嗯,原來沒中舉的秀才=米蟲,要家裏的女人養活着啊。

姜纓用手托着腮,有點傻眼,就算是這樣的一路考上去,中了舉人又中進士,這般只念書什麽事也不做的男人們當官治理一方,真的可以麽?

不會整出一堆書呆官員反而禍害百姓吧?

要是浣花王朝也是這般的搞法,早就歇菜了啊…啊呸呸,浣花王朝才這不會這般腦殘咧!

“小纓,繡兒,快出來,大娘叫我們幾個過去,有話要交待呢。”

春柳清脆的聲音在外頭響起,打斷了姜纓關于秀才和米蟲的思辯,小耳房裏住的五個小丫環便都一窩蜂地出了房,在院裏站成一排,等着劉大娘過來訓話。

劉婆子站在一水兒的小姑娘面前,瞧着這五個,收拾得都很是幹淨,不愧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啊,就連原來看着最窮困的姜家二丫頭,在自個家養了十來天也比從前水靈了許多,不由得心中點了點頭,開口咳了聲,給這五人說出一番話來。

“你們五個,都是家裏養活不了,賣到我這裏來的,我劉大娘不是那心黑手辣只認錢的,做的都是正經的生意,你們雖是出身窮苦人家,卻也是良家的閨女,若送你們去那些下三路的地方雖是能多掙幾個錢,卻不是咱正經做中人幹的事。”

劉婆子一番話說得恩威并施,一雙眼不住地打量着各人的反應,接着往下說道。

“在我家裏這些日子,該教的該點的也沒少教你們,明日就帶你們去見個大主家,若是你們有造化被主家看上了,那也是你們的福氣,進了主家家裏當差,千萬記得我給你教過的規矩,本本分分做人做事,也莫砸了了我老劉的招牌,…”

劉婆子說着停了停,五個小姑娘裏春柳最是機靈,忙點頭應聲是,旁人也忙跟着表決心。

“明兒這位大主家便是咱陽平縣裏頂頂有名的趙家。趙家大老爺,那可是做過京城四品官的,如今丁憂回了鄉,就是陽平縣的縣太爺,見了趙家大老爺也是客客氣氣的,趙府裏下人出來比尋常人還體面幾分呢,這回正好趕上趙家大老爺才自京裏回來,伺候的人手不夠,要買進府裏的丫頭們也多,你們若是能被挑進去,那可真是說不盡的福氣…”

見小姑娘們都瞪大了眼,凝神屏息,聽得認真,甚至那春秋冬三個,眼裏還迸發出了志在必得的亮光,劉婆子心中微笑,接着道,“今兒晚上你們都不用做活了,好好歇着吧,該收拾頭臉的收拾頭臉,明天照着教過的規矩來就是,切記着莫要出錯,過了這個好機會,只怕你們再想進這般的好人家,也是不能夠了。”

劉婆子丢下話走了,小姑娘們個個忙活着洗頭洗澡剪指甲之類的,就連一直有些怏然不樂的王繡兒,也破天荒地露出了幾回笑臉。

姜纓倒是無所謂進不進趙府,不過大家都那般興高彩烈的,自己若表現得太出格也不好,遂也跟着收拾了一番,倒是清爽許多。

夜裏姜纓又是呼呼大睡,半夜醒來一回,聽得對面床上王繡兒兀自說着夢話,“…爹,我有月錢了,給你買紙筆…”

姜纓撇撇嘴,翻個身接着睡。

第二日一大早起來,想是就要去主家供相看,早飯居然都比平時豐盛了不少,五個丫頭吃飽了跟着劉婆子坐上大車,來到城東一處大宅院邊上。

劉婆子帶着五人從後門進來,由趙家的一個婆子領着,到了一處花廳的外頭候着。

這一路走來,丫頭們雖是不敢東張西望,眼角的餘光所見之處,無不覺得富貴非常,想到日後自己也能在這兒當差,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只姜纓心裏暗想,這趙家的院子,闊氣倒是有餘,靈秀卻不足。

那婆子進去通報了一聲,便出來請劉婆子帶人進去。

五人随着劉婆子進了花廳,只見花廳上首坐着個三十許的端麗貴婦人,着石青色湖绫大袖衫,高腰藕色長裙,那衫裙色彩雖樸素,卻是用金線在衣料上繡出暗花,初一打眼尚不覺得,待細一瞧,便是花團錦簇,金光隐隐。

劉婆子一進去,便滿臉堆笑地深深一福,“老婆子給夫人請安了。”

五個小姑娘也跟在後頭行着福禮,倒是動作齊整,瞧得那位貴婦便是一樂,“不必多禮,今日辛苦劉媽媽跑這一趟了。”

貴婦身邊的婆子便上來虛扶劉婆子一把,劉婆子就勢站起,見夫人的目光在下首站着的幾個丫頭身上打量,便笑嘻嘻地給介紹着,“這幾個女孩子啊,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實人家出身,家裏幾輩都沒有作奸犯科的,在我家裏調教了個把月才敢領來給夫人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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