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個問題的結束是另一個問題的開始
雲遲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粉嫩嫩的房間裏，空調被是粉色的，床單枕頭是粉色的，書架床頭櫃是粉色的，連周圍的牆壁都是淺粉色的，還零零散散的挂着幾串粉色和藍色混合串成的風鈴，房間整體還算整潔，但放雲遲這麽一個大男人在這個房間裏，怎麽想都讓人覺得不合适。
雲遲一時也像是腦袋上被挂上了黑線，掙了掙才從床上起來，對自己的處境一時還有些茫然。
“雲先生你醒啦！”
程雙雙從外面進來。
雲遲腦子還有些不太清醒，看着程雙雙好一會兒才像是想起了什麽。
他問：“我這是……”
“我房間。”程雙雙說：“你噴了一口血就倒下了，吓了我們一跳，我們也不能把你放在地上吧！我和我爸就暫時把你拖到我的房間安置。我爸已經去找鄰居家借車去了……”
“借車？”雲遲似乎不太明白這是什麽發展走向。
程雙雙說：“是，一會兒送你去醫院看一下，你剛才那突然吐血又突然暈倒的，可吓壞我們了。”
雲遲垂頭片刻，他今天來這裏是為了給程媽媽删除記憶來的，他似乎也确實這麽做了，中途似乎發生了一些什麽事情，刺激到了他的記憶，可是現在，關于他連接程媽媽意識之後，也就是他是怎麽吐血，又是怎麽暈倒的，他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簡直就跟……被他忘記的那些事情一樣……
連異能是怎麽使用的記憶都不能給他留下嗎？
“不用了……”想不起來了雲遲有些喪氣的說：“我沒事，現在也沒覺得有哪裏不舒服。”
程雙雙卻說：“不行！你那情況怎麽看都吓人得很！一般來說會吐血那是肺裏有什麽毛病，肯定是要早治療早痊愈的。”
雲遲：“……”
怎麽說呢……感覺這姑娘心也是挺大的，一個人當着她的面做那樣非社會主義價值觀的事情，她不往仙俠或者武俠小說的方面想，竟然還猜測他是不是得了肺炎？
略過這個話題不提，雲遲問道：“你媽呢？情況怎麽樣？”
Advertisement
程雙雙說：“暫時還沒有醒過來，我這不是打算看過你之後就去守着我媽嗎？”
雲遲聽了從床上下來。
程雙雙想阻止。
“诶！”
然而一個字剛說出口，雲遲就說：“我去看看情況。”
程雙雙阻攔道：“可你自己現在都……”
雲遲說：“我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剛才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我都必須親眼見證。”
程雙雙見攔不住雲遲，也就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跟着雲遲一起去對面的那個房間，然而一開房門，他們卻并沒有看到原來躺在床上的人。
“怎麽回事？我媽呢！難道又跑出去了？！”
“媽！”
程雙雙剛大喊一聲就往樓下跑，剛跑到樓梯口，迎面，程爸爸已經帶着鄰居上來擡人來了。
“爸！”
程爸爸見程雙雙這副慌亂的樣子，忙問道：“怎麽回事？！”
程雙雙把剛開門沒看到她媽媽的事情說了，程爸爸也是慌亂一陣，匆匆忙忙的也要往下跑去找人，然而身邊的鄰居卻說：“我們剛從樓下上來，不也沒看到人嗎？”
程雙雙和程爸爸這才反應過來，沉默片刻，直往樓上三樓，程雙雙妹妹住的房間跑去。
雲遲和鄰居們跟在身後，也跟着一道上了三樓。
只見原本上了鎖的門此時已經大開，程媽媽坐在床邊上，手上撫摸着小女兒的衣物，臉上沉默得看不出一點兒表情，卻唯獨兩行淚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哭得無聲又無助。
程爸爸和程雙雙一時都站在了原地不敢上前，他們甚至不能确定程媽媽此時的意識是否是清醒的，如果說清醒了，雲遲不是說媽媽會忘掉關于妹妹的事情嗎？
現在又怎麽會在這兒？如果說沒清醒，那她又怎麽會來三樓，還這副模樣？
程雙雙遲疑的上前一步，疑惑的開口：“媽？”
程媽媽聽到程雙雙的聲音，沉默的扭頭回來，用那雙淚眼看了程雙雙一眼，又垂眸在程雙雙的手臂上看了一眼，那還是她下的手，在腦子不清楚的那段時間裏，她打孩子根本就不懂得控制情緒和輕重，平時只是動手擰都還是最輕的情況，那天她竟然順手就抓過了門口的一個錘子砸在了她女兒的手臂上！
想到這裏，程媽媽更是滿心愧疚，她幾步上前，抱住程雙雙，像是忏悔一般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雙雙……都是媽媽的錯，媽媽以後都不會這樣了……”
時隔幾個月，程雙雙沉默的楞在那裏，好一會兒都沒敢相信眼前的現實。
她聽着耳邊，靠在自己肩上的母親低聲哭泣的聲音，感受到這幾個月來對自己非打即罵的女人溫暖的體溫，好一會兒才像是明白了過來。
“媽……你……好了？”
程媽媽沒有說話，但靠在她腦袋邊的腦袋卻似乎點了點頭。
程雙雙問過一句，竟是不知道第二句話能說什麽，直到程媽媽開口道：“你妹妹沒了，我很心痛，我那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腦子迷迷糊糊的，很多事情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但是……媽媽以後會控制自己，不會再放任自己沉溺在悲傷中，媽媽會向前看，更不會因此再傷害到你了……”
程雙雙沉默的聽着，許久才像是接受了母親恢複了的事實，她顧不得自己的手還吊在脖子上，用沒有受傷的左手環抱住了程媽媽的後背，受傷的右手也虛扶在程媽媽的胳膊上。
即使媽媽依舊會因為妹妹而心疼傷心難過，但媽媽也說了，願意為了他們向前看，即使媽媽如今臉都被燒成了那副模樣，可能會留下傷疤，以後也未必能完全恢複，但好在一切都在變好，經歷了地獄一般的幾個月。如今，總算是見到觸底反彈了！
……
雖然雲遲反複強調自己沒事，但無奈程爸爸和鄰居們太過「熱情」，最後還是把他送進醫院，上上下下的檢查了一番，确定真的沒什麽事兒，才肯放雲遲回家。
從程家鄰居的車上下來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原本吃飽了飯才去的程家，如今他又餓了，不光餓，還困得慌，以至于雲遲從車上下來的時候，神情都還有些恍惚。
“那我這就先走啦！”
雲遲打了聲招呼往自家方向走去，得到了衆人客套的向他寒暄招手了兩句，轉身就往屋裏走。
“诶！等等！”程雙雙在車裏沖着雲遲喊道。
雲遲腳下暫停，扭頭回來看向程雙雙。
程雙雙這會兒已經從車上走了下來，三兩步走上前來，卻在距離雲遲還有三五步遠的距離挺了下來。
“雲先生……”
說着竟是非常鄭重的一個躬鞠到底，腰腿呈90°。
“今天多謝你了……”
足足兩三秒之後，程雙雙才重新站直了腰。
雲遲也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尴尬的撓了撓頭說：“其實我也沒做什麽，哈哈……還有！我說很多遍了！我不姓雲，我姓厲！标準的霸總姓氏，不要再喊錯了！”
程雙雙聽了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就雲遲這個樣子，有哪一點像霸總啊？
給霸總打工的才對！額……好像也不是，畢竟他和厲雲遲的老板，也完全沒個霸總的樣子……
想到這裏，程雙雙又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說道：“是是是！我記住了，厲先……不是……厲大哥！”
雲遲：“……”咱好像也沒有熟悉到能哥哥妹妹的叫那種程度……
“厲大哥。”程雙雙說：“我能問一下，你之前明明說我媽之後會忘掉所有關于我妹妹的事情，可是為什麽她似乎并沒有忘記嗎？”
雲遲愣了一下，雖然他不太記得自己當時具體是怎麽操作的了，但是在操作之前，自己是怎麽想，打算怎麽做的，他卻是還記得的。
于是他說：“倒也沒什麽奇怪的，我不過是賭了一把而已。想讓你母親神志清醒過來的方法，除了讓她忘記你妹妹的存在本身，或者忘記她已經死亡的這件事之外，我還考慮過另一種可能可行的方法，就是忘記你妹妹死前打的那兩個電話。
我在賭，一個女人就算失去了一個孩子，也會為了她生命中其他重要的人繼續生活下去。
所以，只要消除她對你妹妹的愧疚，能清醒過來并不是不可能的。
也正因為不确定性太高，所以我才沒有篤定她一定能清醒，因為如果這個方案沒能成功，我就不得不再來一次，消除所有關于你妹妹的記憶了。”
雲遲說得詳細，然而在一邊聽着的程雙雙卻是一副雲裏霧裏的模樣。
“你說的……電話是什麽電話啊……”
“你怎麽忘了？就是……”
然而話還沒說出口，雲遲緊接着卻是一愣。
他之前明明是跟程雙雙說過她媽媽接到她妹妹電話的那件事的，她當時也表現得很震驚，就算她記性再不好，對這種足夠震驚到她的事情，應該也不會忘得那麽快啊？！
除非……删除掉某個人的記憶，會讓其他人也忘記關于這個人這件事的相關記憶，除了，他這個操作人……
想到心中所想的這個可能性，雲遲突然覺得後背一陣冷汗……
程雙雙像是不解他為什麽突然神情變化至此，開口關心道：“厲大哥？”
雲遲這才回過神來。
“你怎麽了？”
“我沒事……”
雲遲忙往自己家裏跑去，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對程雙雙說：“今天就這樣了，明天見！”
說完門都已經關上了……
程雙雙站在距離雲遲家門口沒幾步的地方，一時還有些摸不清頭腦，不過跟自己無關的事情，她也沒想深究，轉身就回車裏去了……
作者有話說：“他之前明明是跟程雙雙說過她媽媽接到她妹妹電話的那件事的，她當時也表現得很震驚，就算她記性再不好，對這種足夠震驚到她的事情，應該也不會忘得那麽快啊？！除非……”
雲遲此時是一個什麽樣的心态呢？大概就是突然明白過來。
當他以為他打出的是一個大團圓結局的時候，卻發現這是一個思細級恐的BE結局。
BE在什麽地方呢？
需知這件事發生的起點，在于蛋蛋被校園霸淩跳樓身亡。整件事情中，知道蛋蛋跳樓原因的只有程媽媽，理論上應該由她來為自己的女兒讨回公道，哪怕那是一群沒有避免悲劇發生的老師和一群小學生，她也并不想這樣無聲無息的放過他們，這個方式可以是正規的訴訟，雖然因為對方是一群小學生，所以判刑是不可能的，但也可能是一些其他的方式……可是因為她瘋了，所以這一切都只能暫且擱置。
而當她清醒過來的原因，是忘記來自自己女兒的那兩個電話之後，在她對女兒不在愧疚之後，她永遠都不會對這件事提起訴訟，永遠不能對那些老師和小學生發起報複，因為她忘記了這一切，保留在電信公司裏的來自女兒的錄音，也将成為衆人意識中的「來自一個小學生的騷擾電話」，那些霸淩別人的孩子們也不會意識到自己曾經犯下了什麽樣的罪行，不會因此後悔和害怕，同樣的事情，他們也依然會對以後遇到的別人繼續實施。所以……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BE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