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已修

【宿主,你不是說燕蘭庭這個人,最克制了嗎?】系統暈暈乎乎地問。

上來就是一百點的好感值,到底哪裏克制了!!

岑鯨也被燕蘭庭那高達一百的好感值驚得不輕。

她轉過頭,越過一衆學生的後腦勺看向燕蘭庭,正對上燕蘭庭的雙眼。

岑鯨看這雙眼睛看了許多年,見過這雙眼流露出迷茫或無奈的神情,也見過這雙眼充滿憤怒或喜悅的模樣。

卻唯獨沒見過這雙眼如現在這般沉靜、壓抑。

此刻他看她,是在看岑鯨,也是在看岑吞舟。

要不是系統說他的好感值有一百,岑鯨還以為他有多恨自己。

兩人對視不過短短的片刻,很快燕蘭庭就移開了視線,沒人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發現他們倆之間的異樣。

燕蘭庭強迫自己把情緒拉回到當下。

他知道自己彈琴不好聽,甚至每一個教過他琴的書院先生都委婉地表示過他最好這輩子都別再碰琴,其中不包括岑吞舟,因為岑吞舟不是書院先生,她也沒有委婉,而是非常直白地跟他說:“再碰琴我就剁了你的手。”

言語之霸道兇殘,沒有半分初見時的和藹可親。

但既然說了要來教琴,他就沒想過撂挑子。

于是他在簡單的自我介紹,說自己姓燕後,又挑了個學生詢問上一位先生的教學進度。

得知上一位先生剛教了她們一首新曲子,那首曲子他又正好學過,燕蘭庭回憶了一下曲譜,把手放到了琴弦上。

庚玄班的同學們并不知道自己正踩在懸崖邊,還在好奇新來的先生彈琴是個什麽水平,會不會比突然跑去江州的劉先生琴技還好,心中滿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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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一陣輕輕的咳嗽聲從後排傳來,打斷了燕蘭庭的動作。

燕蘭庭稍一停頓,在學生們充滿困惑的注視下,默默将手從琴上移開。

随後他以了解每一個學生的水平為由,讓學生們輪流彈奏那首劉先生新教的曲子給他聽。

燕蘭庭彈琴不會,聽音卻是非常得準,每聽完一曲,總能準确無誤地将錯處點出,順帶憑借自己幼時不停換音律先生,數次從頭學打下的堅實基礎,糾正學生彈琴時犯的各種錯誤。

好幾個精通音律的學生受了他的指點,都以為他是個有真材實料的先生,本事不比原來的劉先生差。

前排同學撫琴的時候,白秋姝借着琴聲遮掩,小小聲問岑鯨:“剛剛怎麽咳嗽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岑鯨搖頭,同樣小聲地回答她:“沒事兒,被風嗆了一下。”

白秋姝放下心,開始為待會的單獨演奏而焦慮——她彈琴總是磕磕絆絆,讓她獨奏就等于讓她丢臉,希望前面的同學能慢慢來,最好在輪到她之前就下課。

另一邊,系統也被岑鯨方才的咳嗽吓了一跳,它還以為岑鯨要做什麽讓燕蘭庭以為自己認錯了人,把高達一百的好感值給還回去。

岑鯨要是知道系統的想法,一定會告訴系統,相比聽燕蘭庭彈琴,掉馬根本就不算什麽。

況且馬甲都已經掉了,要想穿回去,得費不少功夫,她嫌累。

燕蘭庭按着從前往後的順序,依次聽學生單獨演奏,就這麽一步一步,走到了岑鯨桌邊。

岑鯨不慌不忙撫上琴,随手彈錯幾個音,彈完聽燕蘭庭指出錯處,再和其他同學一樣禮貌道謝。

從頭到尾,兩人都表現得像普通師生一般,看不出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

直到燕蘭庭轉身,準備讓白秋姝彈奏時,岑鯨忽然低低地喚了一聲:“燕先生。”

燕蘭庭回身,就見岑鯨低着頭,說:“你說的那個人……她既然累了,就讓她好好休息吧。”

燕蘭庭頓了許久,久到一旁的白秋姝都感到奇怪,他才回她一聲淡淡的:“好。”

話音落下,亭外跟着燕蘭庭來上課的婆子走進亭內,提醒燕蘭庭:“燕先生,到時間下課了。”

白秋姝心中大喜,把燕先生和阿鯨之間的奇怪對話抛到了腦後。

系統也沒聽明白宿主和燕蘭庭的對話是什麽意思,它看燕蘭庭随着那婆子離開西苑,還疑惑:【他的反應好平淡,好感檢測設備是不是出bug了】

好感值滿一百的對象死而複生,居然不抱着痛哭流涕一場,這合理嗎?

岑鯨趁周圍人都在收拾東西,自言自語似的回了系統一句:“自檢一下?”

系統拒絕自檢,就沖這一百點的好感度,它願意讓好感檢測設備繼續壞下去!

……

岑鯨的馬甲掉了,但又好像沒掉。

她繼續自己樸實無華的學生日常,沒過幾天,廣亭突然開始施工,說是要把西苑門口那條河引進來,以水車為動力,将廣亭做成自雨亭,這樣入了夏,學生們上課也能好受些。

因為廣亭施工,西苑音律課徹底停課,岑鯨以為燕蘭庭會就此離開書院,不曾想他轉身又教起了策論。

之後沒多久,書院又來了位齊大夫,聽說曾是宮裏的禦醫,因犯錯被打入死牢,後又獲得赦免,被指派來書院。

齊大夫剛來,岑鯨就被烏婆婆拉去找齊大夫把了脈,齊大夫一番望聞問切後,也沒給岑鯨開什麽補藥,而是教岑鯨學一套動作慢慢吞吞的拳法,讓她每天早上堅持鍛煉。

可每天天剛亮就得上課,一直上到中午,要想練那套拳,岑鯨得天不亮就起床。

岑鯨做不到。

哪怕烏婆婆親自來叫她也沒用,她就是起不來,有次烏婆婆心急,讓同屋的白秋姝幫着把岑鯨叫醒,岑鯨被迫從床上坐起身,幾乎将她淹沒的困意伴随着頭疼與反胃,她眼眶一紅,居然難受哭了。

岑鯨一大把年紀,就算哭也沒臉發出太大動靜,就是止不住掉眼淚。她一邊把眼淚擦掉,一邊還算平靜地說自己困,想睡覺,惹得烏婆婆再不敢逼她。

岑鯨哭那天,食堂的飯菜變得比平時還要豐盛,擺屋裏的花也多了兩束。

第二天上策論課,燕蘭庭突然說要給這次寫得好的學生獎勵一樣他們想要的東西。

兩苑的庚玄班學生加起來一共三十八人,燕蘭庭硬是把前三十名學生都納入獎勵範圍,才讓岑鯨那篇狗屁不通的策論榮獲獎勵資格。

燕蘭庭讓三十位學生把各自想要的東西寫在紙上交上來。

岑鯨沒什麽想要的,她就好奇烏婆婆和燕蘭庭到底還記不記得,她以岑吞舟的身份死時,已年近不惑,她不是真正的十五歲小姑娘,不用因為她哭就這麽哄着她。

“阿鯨你寫了什麽?”白秋姝也在三十名以內,她一直想要一把屬于她自己的弓,又怕太貴讓燕先生破費,最後只寫要一條馬鞭。

岑鯨見狀,幹脆趁白秋姝不注意,在自己的紙上寫下一個“弓”字。

當天下午東西就送進了書院,白秋姝看着眼前的新馬鞭與紅漆描金弓,尖叫着抱起岑鯨轉了好幾個圈。

岑鯨被轉得頭暈,趕緊拍了拍白秋姝的肩膀,讓她放下自己:“行了行了,快去試試趁不趁手。”

“好!你看我用新弓給你露一手!”白秋姝拿着鞭子抱着弓,連蹦帶跳地跑去馬廄找馬。

岑鯨以為早起練拳的事情到這就算圓滿落幕,不曾想幾天後,書院竟把第二堂課的時間分了一半出來,要求全書院的學生在那段時間到中庭校場列隊,跟齊大夫學那套慢慢吞吞的拳法,學會後每天這個時間都得練一遍。

岑鯨:“……”

是……巧合?

岑鯨不确定,想問燕蘭庭,又怕自己自作多情,徒增尴尬,只能作罷。

過了季春,天氣越來越熱,岑鯨體質不好用不了冰,可憐同屋的白秋姝,每天晚上都被熱得睡不着。

岑鯨看這樣不行,就讓白秋姝把冰盆擺上,大不了自己多蓋一層被子。

白秋姝實在是熱,就答應了。

結果擺完冰盆的第二天,岑鯨開始咳嗽流鼻涕,吃了兩天藥才好。

就在岑鯨想着要不要去烏婆婆那睡,讓白秋姝能一個人在宿舍用冰的時候,她們宿舍換了兩套新枕席。

錦繡閣的冰絲玉席和冰絲玉枕,搭上摸着就涼飕飕的冰絲薄被,白秋姝往上一躺,哪怕不擺冰盆,也不用擔心晚上會被熱醒。

岑鯨的床上則是藤席,不會太涼,也不會太悶熱,被子和枕頭看起來和藤席一樣平平無奇,但岑鯨坐上一摸就知道,席子是錦繡閣一家獨售的青安藤藤席,枕頭被子也都是蠶絲用料,浸過安神香,觸感細膩綿軟,透氣輕盈,蓋着溫而不燥。

這是她在相府放縱奢侈時搭配的寝具,烏婆婆怕不是劫了誰家銀樓才給她弄來這麽一套。

岑鯨是鹹魚怕麻煩,但不是缺心眼,她趁白秋姝睡着後起身去找烏婆婆,問她房間裏的枕席是怎麽一回事。

烏婆婆像是知道岑鯨會來,也沒瞞她:“這是燕大人偷偷弄進來的,你放心,就我們幾個知道,不會傳出去。”

岑鯨得到答案,驚訝地發現自己對此居然并不感到意外。

“他……”岑鯨頓了頓:“他有讓你給我帶什麽話沒有?”

還真有。

烏婆婆:“燕大人說,讓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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