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岑鯨憑借五年前的記憶,捋了一下名單上這些人之間的關系,最後發現其中絕大部分,都跟長樂侯府有來往。

安閣老家就不必說了,若不是關系好,喬姑娘和安馨月也不會走這麽近。

趙國公府就在長樂侯府隔壁。

陵陽縣主的母族跟長樂侯夫人的娘家有親。

左骁衛上将軍當年在慶安當兵,外敵來犯時,恰逢長樂侯押送軍糧到慶安,二人自此結下情誼,也算生死之交……

所以名單上這些人,多半是楊夫人通過長樂侯夫人認識的。

岑鯨一邊寫請帖,一邊理順了其中的因果。

寫了大約十幾封請帖後,白春毅找過來,說是想要看看宴請名單。

岑鯨把名單給他,他看後也是一驚:“這……”

話沒說完,怕岑鯨多想,他又閉了嘴。

岑鯨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問他:“怎麽了?”

“沒怎麽。”白春毅放下名單:“你先寫,待會兒我過來幫你一塊寫。”

說完,白春毅倉皇離開,跑去找自己的父親白志遠,想問問他們家什麽時候結交了如此多的權貴。

白志遠的回答跟岑鯨的猜測差不多,名單上的士族高門,絕大多數都是通過長樂侯府認識的。

白春毅:“那長公主和燕先生呢?”

長公主不愛參與後宅夫人之間的聚會,燕蘭庭更是連家室都沒有,長樂侯夫人再神通廣大,也沒法幫他們家搭上這兩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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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白春毅知道自己父親對燕蘭庭有多大意見,哪怕如今已經上了賊船,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沒道理專門請人來新家赴宴。

白志遠本不想提及原因,偏白春毅居然質問他:“父親,你可別是利欲熏了心,和外人一樣打起了阿鯨的主意。”

“胡說什麽!”白志遠大發雷霆,只能把先前發生的事情同白春毅說了,白春毅這才知道自己在書院讀書的時候,外頭居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長公主和燕先生出手幫過他們家,那麽于情于理,都應該下份請帖,以示感激。

至于對方來不來,那就是對方的事情了。

白春毅弄清原委,總算是放下心,折回岑鯨那,和岑鯨一塊寫請帖。

白家搬家的日子定在六月二十,據說那天宜入宅,又正好是旬休日,省了跟書院請假的功夫。

入宅當天,白家的新家門口放了長長的一挂鞭炮。

白家三個孩子在進門前都被楊夫人往手裏塞了東西,說是入新屋不能空着手。

接着就是淨宅,開火,準備早飯和中午的喬遷宴。

家裏熱熱鬧鬧忙成一團,白秋姝和岑鯨兩人吃過早飯,就自覺去給家裏幫忙。

一直忙到快中午的時候,第一批客人上門,基本都是白志遠的同僚,帶上了夫人孩子,來給白志遠的新家暖房。

白春毅跟着白志遠接待男客,岑鯨和白秋姝則跟着夫楊人接待女客。

不一會兒趙國公府來了人,同行的趙小公子被白春毅抓去幫忙。

趙小公子其實不擅交際,但看白家父子忙得分身乏術,只能硬着頭皮幫他們待客。

趙國公見了,直道日後要多把小兒子送來白家,免得他在家就知道讀書讀書,一點都沒有少年人該有的樣子。

相比男席,岑鯨在女席這邊就要輕松許多,喬姑娘和安馨月兩個幫手一來,岑鯨直接就被按到了席位上。

岑鯨樂得偷閑,可惜沒閑多久,便有貴客上門,還指名道姓地問楊夫人岑鯨在哪。

那人便是跟長樂侯夫人娘家有親的陵陽縣主。

陵陽縣主今年三十四歲,看着卻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姿容豔麗,巧笑倩兮。

岑鯨一聽說她找自己,就有些想逃,奈何陵陽縣主根本不給她逃的機會,竟丢下楊夫人,自己跟着傳話的下人找了過來。

“你就是岑鯨?”陵陽縣主對着岑鯨的背影問道。

岑鯨轉身,和一旁的夫人姑娘們一同向縣主請安。

縣主看清岑鯨的模樣,含着笑的桃花眼微微一滞,随後笑意更甚:“果真像他。”

縣主不客氣地拉着岑鯨去了自己的位置,讓岑鯨坐在一旁陪她,還開玩笑似的跟岑鯨說道:“可惜是個女子,你若是男兒身,我即便老牛吃嫩草,也要嫁給你。”

岑鯨可不覺得這是玩笑話。

陵陽縣主喪夫多年,一直不曾再嫁,但她府裏養了不少男人,因此常被人罵她不守婦道,恨不得浸了她。可陵陽縣主背景夠硬,別人也只能在嘴上批判一下,根本影響不了她今天睡冷峻護衛,明天睡俊俏戲子。

總之,陵陽縣主是個和蕭卿顏一樣,不遵循禮法的姑娘。

娶個小自己十九歲的少年郎,不是沒可能。

岑鯨喝了口茶,說:“縣主今年不過三十四,不算老。”

比她作為岑吞舟死的時候還小許多歲呢。

陵陽縣主定定地看着岑鯨,見她這話說得尋常,不像恭維,而是發自內心如此覺得,頓時笑得更開心了。

之後還發生了另外一件讓她開心的事情,就是蕭卿顏沒來。

開宴後酒過三巡,陵陽縣主借着醉意,表達了一下自己對蕭卿顏沒來的喜悅,還悄悄告訴岑鯨,自己為什麽會讨厭蕭卿顏——

“若非瑞晉,我定能如願嫁給我的吞舟哥哥。”

帶着酒香的氣息落在岑鯨耳畔,岑鯨在心裏回了她一句:那不能,就算當初她和蕭卿顏沒有互相拿對方做擋箭牌,她也不會娶陵陽為妻。

可憐蕭卿顏,因為她,至今還被陵陽記恨在心。

說完原因,陵陽還說起了蕭卿顏的壞話,罵她占了吞舟哥哥,最後卻又辜負了他。

罵着罵着,陵陽熄了聲。

她愣愣地看着岑鯨眼底的無奈,突然把臉湊到岑鯨面前,額頭抵着岑鯨的額角,鼻尖輕蹭岑鯨的臉頰,嘆息道:“你真的好像他。”

“像到我都有些替你擔心了。”

岑鯨:“擔心?”

陵陽輕輕地笑:“你可知在這京城,有多少人認識他,又有多少人,至今都還記着他?”

“太多了,多到數都數不完。”

“誰叫他……他……嗐,這就是不好好讀書的下場,誇個人都找不到話。”說着,陵陽朝離得近的一位夫人招呼:“來來來,送我兩句誇男人的話,現成的就行。”

那夫人不明所以,但還是想了兩句:“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①。”

“好!”陵陽喜歡這兩句,轉頭對着岑鯨重複道:“誰叫他郎豔獨絕,世無其二,這樣的人,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樣,能引人不由自主地望着他,記住他。”

陵陽此刻明明看着岑鯨,卻又像是透過岑鯨,再看另一個人。

岑鯨算是實打實體驗了一把給自己當替身的滋味,她端起茶杯喝了口熱茶,問:“縣主是沒記住前一句嗎?”

陵陽縣主确實沒記住前一句“積石如玉,列松如翠”,她因被拆穿而尴尬,想起岑吞舟當初也是那麽的不解風情,總在氣氛正好的時候說些毀氣氛的話,忍不住嘟囔:“倒也不用像到這個地步。”

她試圖轉移話題,問岑鯨:“喝酒嗎?”

岑鯨搖頭:“我身體不好,不能喝酒。”

陵陽:“身體不好呀,那是不能喝,我家有個小大夫,雖然我是瞧他好看才把他招進府的,但他的醫術着實不錯,改天我帶他來給你瞧瞧。”

陵陽又往嘴裏送了一口酒,輕聲道:“你可要好好活着,別像那人似的,說沒就沒了。”

岑鯨沒接話,只默默地喝了口茶。

忽然,不遠處的男席傳來一陣騷亂。

陵陽縣主好奇那邊發生了什麽,就把楊夫人叫來問。

楊夫人過了好一會兒才來,說是禮部尚書醉酒失态,不小心掀了桌子。

陵陽對那滿臉褶子的老東西不感興趣,就沒再追問。

倒是岑鯨,看出楊夫人眼底努力壓制的驚恐,雖有些困倦不太想動,但還是在之後尋了個借口離席,去找楊夫人問男席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若是白秋姝來問,楊夫人肯定不會說,可來的是岑鯨,楊夫人本就滿心的慌亂無措,急需有個人來替她分擔,因此她猶豫片刻,還是跟岑鯨說了:“那位尚書大人哪裏是醉酒失态,分明就是蓄意刺殺!”

岑鯨眼皮一跳:“刺殺誰?”

楊夫人看了看附近,确定沒人,才靠到岑鯨耳邊,小聲告訴她:“燕丞相。”

這是岑鯨沒想到的。

岑鯨負責寫請帖,自然知道現任的禮部尚書是吳昌庸,一個比她舅舅白志遠還要剛正不阿的人。

在她的記憶裏,吳昌庸跟燕蘭庭關系不錯。

岑吞舟死前那段時間各種胡作非為,吳昌庸恨不得把岑吞舟罵死,卻依舊跟燕蘭庭保持來往。

用吳昌庸本人的話來說,燕蘭庭跟岑吞舟就是兩類人,他得拉着燕蘭庭,不讓燕蘭庭跟岑吞舟同流合污。

怎麽如今……變成這樣了?

岑鯨問楊夫人:“不是誤會?”

“我也希望是誤會,可那尚書大人是掏了刀子的,被制服後還大聲斥罵燕丞相,說……”楊夫人越發壓低了聲:“說燕丞相和他那老師都該死,這怎麽能是誤會,若非燕丞相讓上将軍把尚書大人押走,還當着衆人的面親口說尚書大人是醉酒失态,這事兒怕是早就傳開了。”

岑鯨安撫六神無主的楊夫人:“燕丞相既然是當衆這麽說的,在場的人都聽到了,想來他也不會在日後反口,舅母還是放寬心,莫要叫女席這邊的人看出端倪。”

楊夫人覺得岑鯨說得有道理,點點頭應下,接着又回屋去洗了把臉重新上妝,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顯得那麽慌亂。

楊夫人離開後,岑鯨在原地站了片刻,難得主動開口,問系統:“你那有攻略目标的基礎資料嗎?”

系統太久沒被岑鯨搭理過,差點沒反應過來岑鯨是在跟自己說話,過了好幾秒才連忙說道:【當然有!】

岑鯨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才開口:“跟我說說燕蘭庭吧。”

系統立刻化身無情的資料閱讀器:【燕蘭庭,職業:宰相。角色定位:把持朝政的反派。】

【他早年曾僞裝自己騙取皇帝的信任,為此還幫助皇帝,把被皇帝視作心腹大患的岑奕丢去邊境。奪得相位後,他便開始限制皇權,是保皇黨一派的眼中釘肉中刺。】

【為人工于心計,城府極深。】

【攻略難易度:地獄級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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