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最後漏了一段,補上了】……
車夫面對提問,一時不敢回答,并想起去年,陵陽縣主府的侍衛似乎就是像眼下這般攔了他們白家的馬車,把他們家的表姑娘“請”去了縣主府。
騎馬之人見車夫面露猶疑,便知道自己找對了人,他擡擡手,跟在他身後的侍衛上前,企圖将車夫從馬車上拉下來。
這架勢,當真跟去年縣主府來劫人一模一樣。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去年的岑鯨出門沒帶幾個人,現在的岑鯨出門,哪怕她嫌麻煩,楊夫人也會硬給她安排五六個随從侍衛。
見來者不善,跟在馬車後頭的白府侍衛紛紛上前阻攔。
車夫看對面人多,怕自己這邊打不過,還喊了起來:“你們什麽人!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騎馬之人怕車夫大喊招來武侯骁衛,朝手下怒喝:“愣着幹嘛,上啊!”
話音才落,忽然一塊石頭飛射而來,砸中了騎馬之人的胸口,力道之大,竟硬生生把人從馬上砸了下來。
騎馬之人被手下七手八腳扶起,還沒站穩就聽見有人語氣不善地問他——
“上什麽?”
衆人聞聲看去,就見一青年打馬而來,臉上的表情比他詢問的語氣還要吓人。
“岑、岑将軍……”
被打下馬那位認出岑奕,腿一軟,差點又跌到地上去。
岑奕天沒亮離開白府,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等到天亮宵禁解除,就又往白府這邊來了。
這次他是光明正大騎馬來的,還在白府通往長公主府可能會經過的街上随便找了個攤子坐下吃早飯,準備等岑鯨出門,他就尋個借口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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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曾想在白府外頭等着岑鯨的,居然不止他一個。
“發生什麽事了!”有骁衛聞訊趕來,領頭人是正好路過的左骁衛上将軍裴簡,對方也認出了岑奕,就先跟岑奕打了聲招呼:“岑将軍!”
岑奕下馬:“裴将軍。”
裴簡走到岑奕身邊,看了看堵在路中間的兩撥人,确定都控制住了逃不了,才問岑奕:“什麽情況?”
岑奕看向被自己拿石頭砸了胸口,至今都還需要人扶着的那位,說:“他,當街攔人馬車,又指使手下去劫車上的……姑娘。”
當街擄別人家的姑娘?是把他們南衙骁衛當成擺設了不成!?
裴簡怒道:“哪家的?”
岑奕扯了扯嘴角,冷笑:“岑家的,領頭那個是岑家管事,姓鐘。”
“岑”這個姓氏可不多見,更別說裴簡曾跟長樂侯以及陵陽縣主一塊密謀為岑吞舟複仇,因此一提到“岑家”,自然就會想到……
“梧栖的岑家?”裴簡不敢置信,“他們瘋了?”
大街上劫人,當自己是陵陽縣主呢?
岑奕口吐刻薄之語:“岑家除了我哥,本就沒一個帶腦子的。”
“他們要劫的是誰?”一事不煩二主,要岑奕都認識,也省的他再費功夫去一個個問。
岑奕的語氣突然緩和下來:“白家的姑娘,岑鯨。”
說話間,兩人一同看向岑鯨的馬車,正撞見岑鯨掀起簾子下車。
裴簡也是第一次看到岑鯨那張臉,他先是為岑鯨那張像極了岑吞舟的臉而愣神,随即想起岑家這些年幹的破事,以為岑家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了與他們毫不相幹的岑鯨頭上,一時怒火中燒,朝自己手下的骁衛大呵一聲:“把這群違法亂紀的統統帶走!”
骁衛們一擁而上,将鐘管事和他帶來的岑家侍衛都給拿下了。
鐘管事似是不服,還在那喊自己是岑家的人,說自己不過是奉主家的命令來請白家表姑娘過府,骁衛不該抓他。
“該不該抓還由不得你說了算!”裴簡讓人把他們都帶走。
岑鯨等岑家的人被帶遠,才走到裴簡那,跟他道謝:“多謝裴将軍。”
裴簡立時收了怒氣,拘謹道:“職責所在,姑娘不用客氣。”
岑鯨想了想眼前這位故人的脾性,又說道:“今日還有事,等改日有空,定讓我大哥來請裴将軍喝酒。”
裴簡出身寒微,不善跟斯文人家禮來禮去,因此岑鯨說讓她大哥請裴簡喝酒,反倒是正中了裴簡直爽豪邁的性子,裴簡一口應下,還問要不要着人護送岑鯨一程。
“不用。”岑奕打斷他們:“她去長公主府,正好我也找晉統領有事,和她順路。”
裴簡乍一聽沒聽出什麽問題,直到岑鯨的馬車走遠了,他才感到奇怪:岑奕怎麽知道岑姑娘是要去長公主府?岑姑娘之前有提過嗎?
丢下疑惑不解的裴簡,岑鯨的馬車在經過幾條行街,穿過幾道坊門後,終于來到長公主府的大門前。
挽霜先從車裏出來給岑鯨打簾,意外發現岑奕站在車邊的腳踏旁,背對着馬車。
挽霜猶豫要不要叫岑将軍讓讓,話還未出口,岑鯨已從馬車裏出來,下腳踏時手順搭了搭岑奕的肩膀。
挽霜瞧見這一幕,驚得睜大了眼睛。
岑鯨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不太妥當,默默把手收回,還回頭望了挽霜一眼。
挽霜低下頭去,假裝自己方才什麽都沒看見。
就在這時,長公主府的大門被人從裏頭打開,管事跑下臺階來到岑鯨面前,請岑鯨進去,并詢問岑奕的來意。
岑奕雙臂環胸:“我找你們驸馬。”
管事得了長公主的命令,知道這會兒除非是皇帝來了,不然誰都得排岑鯨後頭,于是便叫人把岑奕領去花廳等候,又叫人去通知驸馬,自己則親自帶岑鯨去見長公主。
半路上,管事還把岑鯨帶來的挽霜給請到了別處。
挽霜看向岑鯨,見岑鯨點頭,才乖乖跟着長公主府的丫鬟離開。
屏蔽了閑雜人等,管事帶着岑鯨一路來到長公主府的書房。
蕭卿顏時常會讓官員到她家書房來議事,加上蕭卿顏如今在朝中的勢力如日中天,蕭卿顏的書房沒少在私底下被人戲稱作“宮外的宣德殿”。
宣德殿什麽地方,皇帝下朝後召見朝臣商議政事的地方,若非蕭卿顏是女子,光這一條就足以讓朝臣們懷疑她是不是觊觎帝位。
管事把岑鯨待到書房門前,說讓岑鯨自己推門進去,就走了。
岑鯨把手搭在門上,一路走來都還算平靜,這會兒卻突然有些緊張。
她慢慢把門推開,分裏外兩間的書房面積很大,中間就一道镂空的拱門做隔斷,因此岑鯨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書桌後頭等她的蕭卿顏。
岑鯨回身關好門,邁步走進裏間,
随着岑鯨的靠近,蕭卿顏慢慢坐直了身,最後岑鯨站定,想着閑來無事,就給蕭卿顏行了一禮:“殿下。”
蕭卿顏一夜沒睡,面色有些憔悴,看岑鯨向她行禮,她眼角輕輕抽了一下:“……坐。”
岑鯨依言坐下,之後便是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
岑鯨對此适應良好,一副能在這靜靜坐一天的安逸模樣。
蕭卿顏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啓唇朝岑鯨喚了一聲:“吞舟?”
這個稱呼出口的瞬間,蕭卿顏有些恍惚。
距離上一次對着岑吞舟喚出這兩個字,過去太久了。
岑鯨想不出什麽有創意的回答,只能照搬昨晚面對岑奕的反應,“嗯”了一聲。
和去年面對岑鯨的感覺不同,蕭卿顏在現在的岑鯨身上,捕捉到了些許岑吞舟的影子,她想起驸馬昨晚跟她說,岑鯨就是這麽回應岑奕的,于是惱道:“別像敷衍岑奕那樣敷衍我,說些別的!”
岑鯨側身用邊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我沒敷衍他。”
說完思考了一下,對蕭卿顏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做夢都沒想到,還能有再見的一天。
蕭卿顏又一次紅了眼眶,她不願在岑鯨面前暴露自己軟弱的一面,于是別開臉深呼吸,想要讓自己冷靜,可卻連吸氣都帶着無法遏制的顫抖。
她強忍許久,期間幾次想要開口故作平靜卻都發不出聲,最後實在忍不住,只能低頭擦了擦眼。
岑鯨知道她要強,盯着手裏的茶杯各種看,就是不看她。
等情緒稍稍平複,蕭卿顏掏出一把匕首,放到桌上,聲音微啞:“去年瓊花宴,我把它壓在你臉上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
去年瓊花宴,蕭卿顏曾起過毀岑鯨容貌的念頭,還把匕首放在了岑鯨臉上。
岑鯨:“去年春天的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誰還記得。”
蕭卿顏的語氣變得有些硬:“我不信。”
岑鯨笑了:“放心,我從未後悔把它送給你。”
“雖然你偶爾也會犯錯,但從大體上來講,你所做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對你的期待。”岑鯨笑着誇她:“很厲害。”
蕭卿顏這兩年想哭的次數加起來都沒今天一天多,她忍不住跟岑鯨計較:“厲害有什麽用,還不是最後一個才知道你的身份。”
岑鯨:“哪啊,陛下和娘娘還不知道呢。”
提到皇帝和皇後,蕭卿顏眯起了眼:“你還想讓他們知道你活着不成?”
“這恐怕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岑鯨為自己那件比紙還脆弱的馬甲發出感嘆:“你也看到了,我根本瞞不住自己的身份,方才來的路上岑家派人要把我劫走,我還以為連他們也知道了我是誰呢。”
“岑家?”蕭卿顏想起燕蘭庭那邊的動作,問:“他們急了?”
岑鯨轉動手裏的杯子,輕聲道:“一個不好便是叛國罪,能不急嗎。”
自四月份在書院被兇徒挾持過一次後,岑鯨像岑吞舟的名聲便被傳開,之後幾個月岑家一直都不曾舞到岑鯨跟前,全是燕蘭庭的功勞。
可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這才讓岑晗鳶母子一次次出現在岑鯨面前。
原本岑家還能再繼續折騰下去,偏偏他們有沒落世家都有的通病——入不敷出還要花錢如流水來維系體面,且極其自命不凡
為了獲取金銀錢財來保證自己的花銷,他們勾結西耀的貢拉查氏,還替貢拉查氏買通陵陽縣主身邊的男寵劉梓康,讓劉梓康把陵陽騙去月華寺。
按照岑家的計劃,劉梓康必然是要滅口的,可岑鯨反應夠快,讓白秋姝叫人圍了溫泉莊子,拿下了劉梓康。
雖然劉梓康不知道收買自己的人到底是何身份,可耐不住岑家心虛,幾次想要趕在官府開印前把劉梓康弄死在大牢裏,卻反而露了馬腳,讓燕蘭庭順藤摸瓜查到他們。
蕭卿顏:“這麽蠢一家子,是怎麽養出你來的?”
岑鯨:“謝謝?”
蕭卿顏慢慢找回了點和岑吞舟說話的感覺,雖然岑鯨的表現還是和岑吞舟有所差別,但比起去年剛遇見那會兒,顯然要好許多,至少沒那麽半死不活了。
兩人随口閑聊,期間蕭卿顏想到什麽起身到博物架前,給岑鯨拿來一個小木盒子。
“慶賀你還活着的禮物。”她說。
岑鯨打開盒子,發現裏面是幾張紙,她還沒看清紙上寫的是什麽,又聽蕭卿顏說:“還有件事兒想和你談談。”
岑鯨把紙放回木盒:“什麽事。”
蕭卿顏:“你和燕蘭庭的婚事。”
岑鯨:“唔……這有什麽好談的,皇帝下旨賜婚,況且我也不介意嫁給他。”
蕭卿顏蹙眉:“皇帝下旨賜婚又如何,你正當年輕,找燕蘭庭那老男人作甚?虧不虧。”
岑鯨眼神往邊上移了移:“這話說的,年不年輕有那麽重要嗎?”
可能是忘了岑吞舟給自己帶來的陰影,又或者是岑鯨現在的年齡讓蕭卿顏放低了警惕,她順着岑鯨的話,随口道:“誰不愛俏?”
岑鯨沒再說什麽,只擡擡下巴示意她往後看。
蕭卿顏心裏咯噔一下,猛地轉身,發現驸馬不知何時進的屋,此刻就站在她身後。
再一想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蕭卿顏趕緊拉住驸馬的手,辯解道:“我不愛俏。”
岑鯨樂得翹起了二郎腿。
驸馬的年紀比蕭卿顏還要小三歲,但那僅僅是相對蕭卿顏而言,京城裏頭有樣貌有學識還比驸馬嫩的青年才俊不是沒有,可他一如既往地乖順:“我知道,早飯做好了,去吃點吧。”
蕭卿顏多了解他,怎麽看不出他絕對在介意自己方才的話,氣得回頭就朝岑鯨吼:“岑吞舟你敢不敢不挑事!!”
岑鯨臉上帶着笑:“我可什麽都沒做,愛俏那話也是你自己說的。”
要放以前,蕭卿顏這會兒該掏鞭子了,偏岑鯨沒有武功,身體還不好,蕭卿顏就是惱炸了,也只能咬着牙不痛不癢地罵對方一句:“你就欠吧你就!”
岑鯨靠進椅子裏,身體的疲憊也沒能阻止她越發歡快的心情,不單單是因為自己捉弄了蕭卿顏,也因為眼下這比童話還要圓滿的局面。
夠了,至少對她而言,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