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是什麽樣的性子,岑吞舟……
岑奕昨天在白府待了一天,在旁人眼裏也失蹤了一天。
今早好不容易在大街上出現,被人知道他去了長公主府,不一會兒便有虎嘯營的人來長公主府找他,因公事将他叫走。
被留下的岑鯨陪蕭卿顏去吃早飯,又進了半碗紫米粥。
這期間有數位官員來找蕭卿顏,都被管事安排在花廳等候。
岑鯨見蕭卿顏有公務要忙,陪她吃完早飯就準備回家去。
蕭卿顏送她到門口,邊走還邊問她:“你既然回來了,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
岑鯨搖了搖頭:“沒想過。”
蕭卿顏:“趁早想想吧,若是要和以前一樣入朝為官,就別在功課上藏拙,免得入了考場,一下子考太好,又被人懷疑是燕蘭庭那厮給你透題。”
自五年前有一明德書院的學生女扮男裝連中三元被識破身份後,女子為官一事便被擺到了臺面上。
有蕭卿顏出面,過往參加科舉的女子都保留了自己的功名,已經為官的女子也至今還待在朝中,加上世人默認下場考功名的都是男子,并沒有在律法上白紙黑字規定女子不能參加科舉,于是有越來越多的女子同男子一般下考場。
像有才女之名的安馨月,就已經在前年過了童試。
岑鯨:“當官就不了吧,多累啊,我現在的身子可撐不住。”
蕭卿顏蹙眉:“好好調養就是,若不為官,你這一身才能豈不白白浪費?”
說話間,管事從門口走來,向蕭卿顏禀道:“殿下,燕大人來了,正在外頭,說是來接岑姑娘回白府的。”
蕭卿顏還記恨燕蘭庭早早知道岑鯨的身份,卻不告訴她,冷哼一聲:“他來得倒是快,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嫁給他了。”
岑鯨并不接話,免得這個話題深入下去,又招來蕭卿顏“棒打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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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朝門口走去,遠遠看見燕蘭庭立在門外,依舊是一身紫衣,冠束青絲,面容冷峻,通身清貴雅致、不怒自威的氣派。
可随着距離拉近,岑鯨發現燕蘭庭脖子上有一道猙獰的淤痕,非常刺目。
岑鯨蹙眉,問:“你脖子怎麽了?”
燕蘭庭一副才想起自己脖子上有淤痕的模樣,擡手撫了撫脖頸,輕描淡寫道:“沒什麽,過幾日就散了。”
燕蘭庭幾乎不對岑鯨撒謊,也很少在岑鯨當面提問的時候如此隐瞞遮掩,岑鯨心下不快,正奇怪是怎樣的內情會讓燕蘭庭不願在她面前細講,突然想起岑奕昨晚親口對她說過的話——
“我一看那字就知道是你,後來又聽殿下說她把這字給燕蘭庭看過,我又去找了燕蘭庭。”
“燕蘭庭這些年變了許多,全然沒有當年那樣好相處,我與他沒說幾句便不歡而散,來了你這……”
岑鯨問燕蘭庭:“阿奕弄的?”
燕蘭庭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當時也是心急,不怪他。”
燕蘭庭越是如此,岑鯨越是生氣:“心急也得道歉,多大人了還這麽莽撞。”
燕蘭庭:“那你好好同他說,別太兇了。”
岑鯨:“不兇點他能記住嗎?打小就這樣,總愛由着自己的性子來,非得惹得人生氣了才肯收斂一二。”
燕蘭庭勸她:“不至于的,別氣着自己。”
一旁的蕭卿顏越聽越不對勁,總覺得她母後跟先帝說話好像也是這般,看似勸着哄着,實際每一句都在拱火。
應該……不會吧?
蕭卿顏心中猶疑。
岑鯨暫且放下岑奕的事情,回頭跟蕭卿顏道別,蕭卿顏回過神,又叮囑岑鯨:“我說的話,你好好考慮。”
燕蘭庭不知道蕭卿顏方才同岑鯨說了什麽,他護着岑鯨上馬車,一路騎馬護送她回到白府,等到岑鯨從車上下來,他才問蕭卿顏讓她考慮什麽。
岑鯨低聲:“她要我再考一次科舉,說不好浪費了我的才能。”
燕蘭庭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還好不是說抗旨退婚的事。
至于岑鯨未來要如何,燕蘭庭還是那個态度:“你願意考就考,若只想悠閑度日也無妨,不必聽她的。”
岑鯨随口道:“你也不怕我越發疏懶,岑吞舟可不是這樣的性子。”
燕蘭庭眉頭微蹙:“你就是岑吞舟,你是什麽樣的性子,岑吞舟就是什麽樣的性子。”
岑鯨微愣,随即在面上漾開一抹淺淺的笑:“好。”
燕蘭庭眼底映着岑鯨對自己笑的模樣,面上不顯,唯獨胸口的心跳誠實地快了幾分。
路邊風大,他擡手替岑鯨把鬓邊落下的發絲挽到耳後,以此按耐下心中的悸動,聽岑鯨與他道別,轉身進了白府的大門。
岑鯨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補眠。
她昨天睡得晚,早上起得早,看似和平常一樣,實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頭疼得有多厲害,後脖頸往上到後腦勺的地方時不時泛起一陣不詳的酥麻,偶爾轉頭轉得用力些,她都感覺腦子像是在腦殼裏晃動,非常難受。
她特地吩咐挽霜,不用叫她起來吃午飯,就這麽一覺睡到了下午。
下午醒來,岑鯨的頭總算不痛了,就是精神有些萎靡,四肢也軟綿綿的,不怎麽用得上勁兒。
岑鯨心想果然還是懶惰不得,得找個時間,把齊大夫那套慢吞吞的拳法再撿起來練一練。
挽霜端來好下口的湯粥給岑鯨填肚子,岑鯨吃完,趁挽霜收拾好桌子,端着食盒離開的功夫,拿出蕭卿顏給她送的那份賀禮。
蕭卿顏昨天夜裏才知道她的身份,哪裏來的時間悉心準備,能直接拿出手,說明盒子裏的東西蕭卿顏出于某種目的,一直備着。
會是什麽?
岑鯨打開盒子,拿出裏頭的紙張細看,發現居然是一張又一張的契書。
【蕭卿顏給你送房子幹嘛?】系統的聲音輕快地幾乎要飛起來。
估計是上元節後一直不敢說話,把它憋夠嗆,今早從岑鯨睡醒開始它就沒停過聲,因為岑奕的好感也滿了,它就篤定自己距離集滿三個任務目标的好感度只差蕭卿顏那一步。
岑鯨被吵得難受,威脅再吵就拿刀抹脖子,才讓它安靜下來。
之後見了蕭卿顏,又回到白家,系統一路都安安靜靜,愣是一點聲沒出。
這會兒岑鯨吃飽睡足,它終于忍不住,冒了頭。
岑鯨:“都是岑吞舟死前還擁有的莊子別苑,除了相府,幾乎都在這了。”
岑鯨感到不可思議,蕭卿顏怎麽辦到的,岑家的人居然沒能搶過她,也是神奇。
系統卻不在意這個,它問岑鯨:【宿主不想知道目前的好感值情況嗎?】
岑鯨:“滿了?”
系統:【三個都!滿!了!!】
岑鯨把契書放好,蓋上盒子:“恭喜。”
岑鯨的冷淡反應像一盆冷水,澆滅了系統的興奮,讓它感到些許忐忑:【宿主不高興嗎?】
岑鯨:“高興,怎麽不高興,反正你都要走了,不如把剝離系統的法子告訴我,我拿去幫葉錦黛。”
系統小小聲:【我也沒有要走。】
岑鯨一下就明白了系統的意圖:“你打算把四個攻略目标的好感值都集滿?”
系統:【萬一呢!三個攻略目标好感滿值是系統脫離宿主的最低标準,如果能四個全滿,這次任務完成度可就是百分之一百了啊!】
岑鯨往椅背上靠,沒有說話。
系統:【宿主,岑奕那麽大仇都還念着你,皇帝他……】
岑鯨打斷系統:“剝離系統的法子給我,我拿它對付葉錦黛的系統,你願意留就留下,只要別太吵,我就不管你。”
系統靜默。
岑鯨也猜到系統不會一口應下,她一點不着急,起身把木盒放到床頭櫃上,順便将岑奕早上留的紙條拿出來,走到桌邊撕碎扔進茶杯裏。
輕飄的碎紙屑浮在茶面上,一時還浸不透,岑鯨拿起茶杯晃了晃,冷不丁地問系統:“你難道就不想讓所謂的升級版系統,栽在你手上嗎?”
系統依舊無聲,但岑鯨知道,它在聽。
岑鯨:“你完成任務,順利離開這個世界,而它,別說完成任務,就連宿主都對付不了,這難道不能證明所謂的升級版,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嗎?”
岑鯨說完,恰逢挽霜從外頭回來,她便不再言語,慢慢等着自己扔出的種子生根發芽。
岑鯨以為怎麽也要等幾日,結果晚上挽霜一走,它就忍不住問岑鯨:【你真的不會用我告訴你的辦法,把我剝離嗎?】
險些就要睡着的岑鯨擡起一只手,把手背搭在額頭上:“……我這邊已經拿到了三個人的滿額好感,就算皇帝那邊出了岔子你也能離開,我沒有對付你的理由。”
岑鯨說得非常好聽,并沒有提醒系統,只要它不趁現在離開,滿值的好感随時都有被扣的可能,一旦燕蘭庭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好感被扣,系統脫離宿主的條件就不成立,岑鯨就也有了對付它的理由。
低版本系統無法讀取宿主想法的好處在這一刻被彰顯得淋漓盡致。
系統被任務完成的興奮沖昏了頭腦,它沒能禁住把同行踩在腳底下的誘惑,将剝離系統的辦法告訴給了岑鯨聽。
岑鯨記下,翻個身準備睡覺。
系統好奇:【宿主,你為什麽對葉錦黛那麽好啊。】
從系統認識岑鯨起,岑鯨就一直都是一副“你愛怎麽樣怎麽樣”的态度,哪怕快要自爆也驚動不了她,唯一的例外是那阿芙蓉,刻進骨子裏的憎惡叫她對那東西忌憚萬分。
這樣的她突然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穿越者如此上心,是有點奇怪。
岑鯨不大想細說,又困得緊,半夢半醒間呢喃出含混不清的一句:“因為我曾也想過,要是沒有穿越該多好。”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她就還在現代,和她的父母姐姐一塊,過平凡而普通的日子,不用去做違背自己道德底線的事情,不用上蹿下跳數次命懸一線,也不用費盡心機舍棄一切,盡力讓所有人都對她失望,與她離心。
說到底她也不是什麽聖人,面對衆叛親離,即便知道是自己的手筆,她還是會感到痛苦和疲憊。
可當時沒有任何人能幫她,就連反派系統能做的,也只有在她死後,再給她一個重生的機會。
所以在月華寺,看到葉錦黛因兩難而痛哭,哭完冷靜下來說“我要是沒穿越該多好啊”的時候,岑鯨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曾經的自己無人相幫,那現在的葉錦黛,就由她來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