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衆叛親離,她總歸是做到了……

因為蕭卿顏,岑吞舟原先定好的所有計劃統統作廢。

思量後,她将鬼面刺青的來歷同蕭卿顏說明,并通過蕭卿顏,與那刺客見了一面。

身為活在影子裏的人,刺客并沒有姓名,只有代號,六十七。

六十七會來大胤國都,确實是因為他們組織潛伏在大胤的人發現岑吞舟的身法過于眼熟,由此聯想到多年前叛逃的第一刺客“七”,于是派出七的兒子六十七來大胤,意圖讓他們父子相殘,作為他當年叛逃的代價。

可他們沒想到,出了名冷血無情的七并未服下他從組織裏偷出來解藥,而是掐着自己兒子的年歲,在死前把解藥交給岑吞舟,讓岑吞舟将解藥帶給他兒子,幫他兒子徹底擺脫組織的控制。

岑吞舟與六十七見面密談,不僅把一切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還把解藥也交到了六十七手中,最後更是問他,是否願意就此脫離組織?

六十七不知道。

他從小被當成殺人機器培養,習慣了聽令從事,就算獲得解藥,解了組織用來控制他的毒,他也不可能過上和普通人一樣的生活。

況且……組織記仇,不會就這樣放過他的。

“那就先下手為強,斬草除根。”非要跟來聽他們談話的蕭卿顏說。

岑吞舟正有此意,七的故國面積不大,與大胤距離也遠,就是他們的那個暗殺組織格外煩人,若不拔除,任由他們的勢力在大胤暗處茁壯成長,那還得了。

岑吞舟問六十七可願意幫忙,六十七……看了蕭卿顏一眼,似是想起蕭卿顏方才的話,點了點頭。

後來他們花了半年時間将組織搗毀,六十七也因此身受重傷,被岑吞舟的人送回大胤。

再後來,六十七有了屬于自己的名字,晉牧。

瑞晉的晉。

……

岑吞舟一邊忙公務,一邊派人在別國搞事,同時還要兼顧社交,以及……掙錢。

岑吞舟雖出身世家,卻得不到家族的支持,因此缺錢缺得眼睛都要紅了。

可錢怎麽來?總不能去搜刮民脂民膏,于是她先靠黑吃黑累積了一筆資金,然後利用現代人的優勢開店,還讓雲伯出面打理,自己藏于幕後。

此外,她還在忙碌中摻雜了一點自己的小私心,做了一些比較“多餘”的事情。

比如培養弟弟岑奕,比如研究書院怎麽辦,又比如……給自己看好的後起之秀燕蘭庭鋪路。

比時間管理大師還要大師。

反正閑是不可能閑下來的,因為入仕之後她就為完成反派任務定下了第二步——往上爬!去搶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所以在江袖的記憶裏,岑吞舟連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全靠一身渾厚的內力支撐,讓她能如此拼命。

忙碌的生活中,要說有什麽地方能讓她感到輕松自在,莫過于恭王府和元府。

恭王府自不必說,恭王夫婦對岑吞舟就跟親弟弟一樣,他們之間的相處沒有什麽大恩大德,就是尋常的細水長流,真心相待,後期岑吞舟搬出岑家,還在恭王府隔壁住過一陣子。

郡王府所在的地界房價自然不可能低,但因為郡王府隔壁的房子也是恭郡王的,這才讓岑吞舟低價租到了那座宅子。

至于元家。

若說元老爺子以前對岑吞舟好,是出于老師對優質學生的偏愛,那麽在多年的相處中,這份偏愛早就從師生情變成了親情,甚至影響了整個元家對岑吞舟的态度。

元家還知道岑家對岑吞舟不好,倒不是岑吞舟主動說了岑家的壞話,而是元家自己從岑吞舟平日的生活細節裏看出來的。

但因隔着血緣,元家也不好随意插手別人家的事情。

直到岑吞舟考會試,因為伯母惡意設計,她不得不在考完第一場試後跑去投靠元老爺子。

看岑吞舟餓了三天肚子硬撐下第一場考試,元家上下那叫一個氣,就連向來好脾氣的元老太太也沒忍住,背着岑吞舟偷偷去給岑家伯母使絆子。

元老爺子的兩個兒子——岑吞舟那兩個師兄也不例外,各有各的門路,給岑家找不痛快。

元老爺子起先還自持身份,不願跟岑家那群肮髒東西計較,等殿試結束,知道岑吞舟得了探花,老爺子氣夠嗆——他篤定岑吞舟的才能不止于此,定是第一場的發揮影響了後面兩場考試,為此把對岑家的不滿擺在了明面上。

元老爺子是誰,文壇泰鬥,當世大儒。

他的态度簡直就是文人學士圈子裏的風向标,被他厭棄,又如何會有讀書人肯再去親近岑家。

就是怕連累岑吞舟,不然元家還能做得再過一些。

岑吞舟曉得元家對她好,因此對元家的小輩,比如元老爺子的幾個孫子孫女,又比如元家外孫女蕭卿顏,她都照顧有加。

後來元老太太離世,岑吞舟幫着元家小輩們一起忙裏忙外籌備喪禮,元老爺子因妻子離世郁郁寡歡,也是岑吞舟推掉手上大半事務,陪他慢慢走了出來。

無獨有偶,恭王病逝後,老爺子也把岑吞舟和岑奕叫來元家住了幾個月。

當時的岑吞舟表面并無異樣,就是話變得比平時要少,無人時總會愣神,且怕被人說恭王妃的閑話,她也不敢随意登門恭王府,只能暗地裏幫襯恭王妃與陵陽這對孤兒寡母,不讓她們被別人欺負。

等岑吞舟慢慢消化完心裏的難過,恢複原樣,老爺子才把岑吞舟攆走,說她和岑奕再待下去,自己那幾個孫兒都要學會怎麽上房揭瓦了。

他們這一老一小,也算是陪着對方,走過了失去至親後那段最痛苦的時光。

可惜這樣深厚的情誼并未一直延續下去。

因為岑吞舟要完成反派任務,要把太子扳倒。

太子的生母與蕭卿顏的生母是親姐妹,她們都是元家女,都是元老爺子的女兒。

蕭卿顏是元老爺子的外孫女,太子也是元老爺子的外孫。

早年岑吞舟處處與太子作對,老爺子雖然頭痛,但也不曾阻攔,因為他覺得岑吞舟是對的,太子行事确實太過張揚,失了身為人子對先帝該有的敬重。

而且作為儲君,能遇上一個敢直言不諱的臣子,是天大的好事,對江山社稷也有益處。

按照老爺子的想法,太子與岑吞舟就該相互成就。

可他怎麽也沒料到,這倆竟是沖着不死不休去的——太子差點把岑吞舟弄死在牢裏,岑吞舟也在翻身後一手促成太子被廢為雍王的局面,更為了扶蕭睿上位,血洗雍王府。

老爺子不糊塗,他可以不恨岑吞舟,因為太子所為鐵證如山,這樣的儲君一旦上位,遭殃的是這個國家,所以他寧願太子被廢,也不希望百姓因他元家受苦。

可廢太子他,畢竟是老爺子的外孫。

哪怕廢太子所犯下的錯都是真的,哪怕老爺子不知道所謂的雍王謀逆其實是岑吞舟一手策劃,老爺子還是無法再像以前一樣面對岑吞舟。

老爺子無法面對岑吞舟,岑吞舟何嘗不是無顏面對元家。

因為她心裏清楚,若非自己拿江袖的玉佩誣陷太子造反,太子未必不能翻盤,可她還是動了手,還為确保萬無一失,領了先帝的旨意,帶人抄了雍王府。

從那時起,她和元家的關系便再也回不到過去。

待到蕭睿登基,岑吞舟的任務也進入了最後一個階段,她開始肆意妄為,一手遮天,讓蕭睿忌憚的同時,更讓元老爺子失望透頂。

就連她那兩個師兄,也越來越不待見她。

岑吞舟想,失望好,失去一個令人失望的學生,總比失去一個令人滿意的學生更能讓人接受。

衆叛親離,她總歸是做到了。

就是,好累啊。

……

岑鯨重生後,時常在書院聽人說起元老爺子,蓋因其在學子心中的地位堪比聖賢,要說起當代大儒,必然繞不開他去。

每當這個時候,岑鯨總是默默地聽着,悄悄地懷念。

至于相認,她不敢,也沒膽子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就去老爺子面前道歉,擾了老人家清淨的生活。

蕭卿顏也是清楚岑鯨與元老爺子之間的師徒情分,才無論如何都不想讓自家外祖父病重的消息傳到岑鯨耳朵裏,生怕岑鯨現在的身子遭不住。

為了瞞住岑鯨,蕭卿顏不僅跟時常來相府找岑鯨的江袖雲息以及陵陽打了招呼,讓他們別說漏嘴,還派人快馬加鞭去給燕蘭庭送信,讓燕蘭庭回信至相府,嚴令相府上下禁止在岑鯨面前提起有關元老爺子的消息。

奈何千算萬算,還是在岑鯨這露了端倪。

蕭卿顏一邊回想自己到底是哪裏沒遮掩好,一邊對着岑鯨搖頭,否認道:“沒啊,你怎麽會這麽覺得?”

岑鯨看着蕭卿顏,問:“真的嗎?”

蕭卿顏假裝不耐煩道:“我騙你作甚?”

岑鯨:“那你為何不肯讓我去書院?”

蕭卿顏飛快轉動腦子,終于給出一個看似合理的答案:“不是不讓你去書院,是不讓你出門。都知道你是燕蘭庭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怕蕭睿剛喪妻,會忍不住對你下手,讓燕蘭庭也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所以你還是在家裏待着安全。”

岑鯨聞言,“唔”了一聲,至于信沒信,不好說。

蕭卿顏能扛住朝堂上的針鋒相對,卻扛不住岑鯨一個懷疑的眼神,任憑她忍了再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急匆匆找個借口,拿着岑鯨給的重峰雨後茶茶葉,離開了相府。

……

曲州,因大雨被困驿站的燕蘭庭不小心打碎了手邊的茶杯。

“老爺?”門外的管事聽到動靜,隔着門問了一聲。

燕蘭庭并未回答,他擡手捏了捏鼻梁,心頭不安愈來愈重,讓他有些難受。

這股子不安從蕭卿顏送信來說元老爺子生病起就沒散過,燕蘭庭思來想去,還是放下手上的信件,起身走到了門口。

他打開門,對外頭候着的管事吩咐:“收拾東西。”

那管事愣住:“是要現在啓程嗎?可這大雨還未停,碼頭那怕是不肯放行,不如再等等?”

“不等了。”燕蘭庭沉聲道:“改走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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