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這字……這字是誰寫的?……

岑吞舟能在上輩子走到最後,靠的絕不僅僅是自己和反派系統,還有她的老師,以及一些已經不在,徒剩思念的人。

最初帶着反派系統穿越成岑吞舟時,岑吞舟的身體不過十幾歲,還是一個正在備考鄉試的少年。

不幸的童年似乎是每一個反派的标配,這點就連岑吞舟也沒能免俗——原主的父母早已過世,當家的伯父伯母面慈心毒,滿府的親戚各懷鬼胎,一個賽一個的極品短視。

因為岑家物種過于豐富,早期還沒進化完成的岑吞舟吃了不少暗虧,但也因此飛快地适應了這個陌生的世界,并且擁有了一顆強大的心髒。

可光提升心理承受能力還不行,她給自己列好目标,首先就是讀書,她需要學習這個時代的知識,習慣這個時代的人文風貌,參加鄉試考上舉人,再去參加會試,入朝做官。

但在岑家,讀書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岑家祖上随開國太祖打江山,是有功之臣,世代簪纓,不可能存在讀不起書的情況。奈何岑吞舟的伯父每每看到岑吞舟比自己的那幾個兒子用功争氣,都會動手打他的兒子們,罵他們無用。伯母寵兒無度,見狀心疼得緊,絲毫不覺得是自己兒子不上進,只覺得岑吞舟用心險惡,非要壓自己兒子的風頭,便想着法要讓岑吞舟讀不成書。

開頭她還僅僅是讓岑吞舟整日整日地抄佛經,岑吞舟寄人籬下,要不想傳出什麽糟糕的名聲毀了風評,只能乖乖聽話。

晚上伯母借口為她好,不想她為了讀書熬壞眼睛,就不讓下人給她點燈,讓她早些睡下早點起來,第二天繼續抄佛經。

然而岑吞舟一個現代來的夜貓子,怎麽可能放過晚上的時間。既然晚上沒有燭火看不成書,那就讓反派系統在腦子裏給她念。反派系統的資料庫內存不足,不曾儲備這個時代的書籍,岑吞舟就摸黑把書翻開,讓系統感知內容後讀給她聽。

一人一系統,為了任務相互配合,逐漸培養出默契。

岑吞舟抄佛經的同時也順帶練字,借助原身多年習字的肌肉記憶,加上自己的刻苦用心,和在現代跟着書法家兼鑒賞家老爸長的見識,練出了一手骨氣洞達,淩氣百代的好字。

後來一次詩會上,岑吞舟的堂哥在恭郡王那吃了癟,為挽回面子,堂哥在衆人面前貶低岑吞舟,嘲笑她是個整日只會抄佛經的呆子,雖然腦子不太行,但寫字還是順的,以此推舉她來記錄衆人所做的詩。

岑吞舟被推着站在了桌案前,提筆記錄衆人所作詩文。

那年正趕上三年一次的會試,因此來參加詩會的人不少,個個都企圖在入考場前博個才名,更有外地學子與京城學子之間的針鋒相對,誕生出不少令人拍案叫絕的好詩。

可那次詩會上最大的贏家卻是不曾做過任何一首詩的岑吞舟,因為她的字,着實驚豔了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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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當時,外地學子在限韻詩一道上把京城學子壓了一頭,恭郡王覺得沒意思就逛到了岑吞舟這邊,想拿衆人目前所作的詩來看看,這一看便發現,岑吞舟這字可比這群學子們所作的詩還要精彩。

他絲毫不因為岑吞舟堂哥的話而看輕她,還計上心頭,讓京城學子們提出不服,要比別的,于是衆人又轉戰對對子,為了方便記憶,便把寫好的上聯挂了起來,也是這一挂,讓一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學子們傻在了原地。

這字……這字是誰寫的?

恭郡王還假裝自己不知道這字的主人,對這字大誇特誇,後來得知寫字之人是岑吞舟,京城學子們頓時揚眉吐氣,還有岑吞舟堂哥的友人想起對方早前的話,臉色古怪地對岑吞舟的堂哥說:“你管這叫呆子?我若能有這麽個呆子弟弟,我定天天把他帶出門去炫耀!”

岑吞舟堂哥的表情一度非常難看,還嘴硬說字寫得好看又如何,反正進考場用的是館閣體,靠的是真本事。

詩會過後,岑吞舟那一手好字被吹得人盡皆知,還有人提起岑吞舟抄佛經的事,不由得牽扯到了岑吞舟的伯母。岑吞舟的伯母信佛是出了名的,都說她人慈心善,最是虔誠,家中子侄在她的影響下跟着信佛、愛抄佛經也是人之常情。

可再信佛也不能由着小輩丢開學業不管啊,于是便有人來勸岑家伯母,讓她好好引導小輩,莫要誤了人前程。

岑家伯母發現岑吞舟居然連抄個佛經也抄不安分,還因此害她被人議論,她表面羞愧,接受了旁人的提點,心中卻是憤憤。

恰逢那年她兒子落榜,她也不管岑吞舟抄佛經的話是她兒子在外面提起的,只管把火撒在岑吞舟頭上,甚至發了狠,借着外出禮佛的機會花錢買兇,要廢了岑吞舟一只手或一條腿,又或仁慈一些,只毀岑吞舟的面容也行,只要他永無出頭之日便可。

然岑家有個看起來又老又木讷的車夫,那車夫存在感極低,岑吞舟也是為了學騎馬才與他認識,為了答謝他的提點,還給他送過吃的。

當岑吞舟被迫在寺廟後頭的山林裏逃命時,是那車夫出來救了岑吞舟,岑吞舟這才知曉那車夫身懷武藝和數不清的秘密。

可因那車夫救了自己,岑吞舟從不探究對方身上的秘密,還厚着臉皮求對方教自己武功,不想日後遇到類似的情況只能坐以待斃。

車夫起初并不理岑吞舟,偏岑吞舟耐心足,日複一日地磨,且因為剛穿越沒什麽階級觀念,她從未擺出過命令的姿态,也不強迫對方,還從本就拮據的生活裏摳出錢來給車夫制備冬衣,自己過生日還拉着車夫喝酒,總算磨得車夫松口傳授她武藝。

至于寺廟遇險一事,伯母不認,她又沒确鑿的證據,伯父又有意大事化小,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岑吞舟不再被逼着抄佛經,又有了學習的時間,日子一下松快不少。

但要掌握學識,光靠死記硬背還不夠,還得有個好老師。

岑家伯母給她兒子請的先生和給岑吞舟請的先生不是同一個,那先生得了岑家人授意,根本不肯好好教岑吞舟,岑吞舟只能另謀出路。

也就是在那時,岑吞舟意外救下了恭王妃。

恭郡王與恭王妃伉俪情深,夫妻二人因此感恩岑吞舟,不僅因為岑吞舟性格讨喜而把岑吞舟當弟弟來對待,恭郡王還把那日詩會上的字拿給元老爺子看,元老爺子果然被這字打動,又有恭郡王請求,便将岑吞舟收做了學生。

元老爺子本只是看重這字,希望這字能越練越好,流芳百世。

誰知岑吞舟對學識的渴望以及領悟能力遠超他的想象,不過短短一年,岑吞舟就成了元老爺子最喜歡的學生,沒有之一,就連元老爺子的親兒子親孫子都得往後排。

岑吞舟也很喜歡、并真心敬重元老爺子和恭王夫婦,因為他們,她的學習之路一下子就變得舒坦很多。

可這“舒坦”是岑吞舟自己的感覺,在旁人眼中,岑吞舟學習的勁頭非常吓人,簡直像是有誰在拿她最珍視的人來威脅她一樣,讓她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學習起來專注又拼命。

岑吞舟成為元老爺子學生的第二年,那教岑吞舟武功的車夫死了。

車夫死前還在跟岑吞舟喝酒,兩人邊喝邊聊,一向寡言的車夫竟一反常态,告訴岑吞舟他是別國潛逃的刺客,還說岑吞舟這個年紀習武已經晚了,哪怕女子的身體可塑性比男子要強,她也注定成不了高手。

是,那車夫看出岑吞舟是女子,身為頂尖到能噬主的刺客,怎麽可能沒有這點眼力見。

岑吞舟渾不在意,舉着酒杯說:“叔,我沒想當高手,能自保就行。”

話落,一陣寒意襲上岑吞舟的後頸,岑吞舟汗毛直立,卻動彈不得。而原本坐在岑吞舟對面的車夫則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岑吞舟背後,吐出的字句冷得像冰:“無法殺人,又如何自保?”

車夫把手覆到岑吞舟背上,下一刻,骨肉撕裂般的劇痛從後心如刀一般刺入,并逐漸蔓延至岑吞舟的四肢百骸。

被岑吞舟拿在手裏的酒杯掉落在桌上,酒水撒了一桌,酒杯順着桌邊滾落,碎了一地。

什麽疼得滿地打滾,真痛到極致,只會讓人一動都不敢再動,恨不得連呼吸心跳都停下才好。

岑吞舟一度失去意識,痛楚結束後,她的裏衣被汗水徹底浸濕,殘留的痛感令她每一寸皮膚都在發麻,光是衣服布料的摩擦就足以激起一片神經痛,以至于她一動不敢動,哪怕看見身後有人倒下,她也……

等等,身後?

她怎麽可能看到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麽?

岑吞舟在錯愕中咽了口口水,懷疑自己是痛過頭産生了錯覺,可細細感受一番就會發現,周圍的一切在她眼中發生了變化,她的五感敏銳得驚人,哪怕隔着大老遠一堵牆,她都能聽見有人走過的腳步聲。

這是……

岑吞舟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武俠片,猶記得其中常有一個經典橋段——垂垂老矣的武林高手死前給主角傳功,讓主角年紀輕輕就擁有了一甲子的內力。

一般這麽做完,武林高手都會死。

岑吞舟再顧不上什麽痛不痛,猛地起身看向了身後,就見車夫果然在自己身後倒下了。

“叔!”岑吞舟手忙腳亂想把人從地上扶起來,可剛一動,就有血從車夫口中湧出,吓得岑吞舟再不敢用力碰他。

“我能做什麽?我現在去找大夫有用嗎?還是得去找藥?人參行嗎?我記得庫房那有一株成了形的人參,我去給你拿……”

岑吞舟還來不及動,就被車夫一把抓住手臂,他氣若游絲,從未有過的虛弱道:“我教你的身法,容易被人看出來……日後遇到身上帶鬼面刺青的,記着藏拙。”

鬼面刺青……岑吞舟不傻,一下就明白鬼面刺青應當是他們這些刺客刻在身上的标識。

岑吞舟記下了,可她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

所幸車夫本就有所求,沒有藏着掩着的意思,他将一個小小的紅色瓷瓶塞給岑吞舟,對她說:“我身上有毒,本就活不長,這是解藥,你若能遇見一個鬼面右眼被替換成蓮花的人,替我把這個給他,讓他、讓他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別……別再……”

別再什麽,車夫沒說完。

岑吞舟甚至不明白,車夫為何篤定她會遇上這麽一個別國來的刺客。

後來岑吞舟明白了,因為鬼面蓮花眼刺青的人,是車夫的兒子。

車夫身為別國專門培養的刺客,卻叛逃故土來到了大胤國都,他所處的組織一旦發現大胤有官員的武功身法出自他們,必然會想到車夫,并讓車夫的兒子親自來清理門戶。

車夫會松口教她武藝,也是把她當成了那個自己無法看着長大的孩子。

岑吞舟查明這一切時,已經入朝為官,建立起了屬于自己的勢力。

車夫沒有選錯人,為了回報這一身內力的饋贈,岑吞舟沒少派出細作,潛入車夫的故國查探。

不過最後讓她查到鬼面蓮花刺青的,不是她派出去的那些細作,而是蕭卿顏。

岑吞舟始終記得,那是風和日麗平平無奇的一天,蕭卿顏拿着一張紙來找她,問她有關紙上圖案的線索。

岑吞舟翻開紙,發現上面用金色線條勾勒出一張獠牙鬼面,鬼面右眼眼瞳盛開的蓮花被襯托得分外妖冶詭異。

岑吞舟問蕭卿顏:“紋這刺青的人在哪?”

蕭卿顏從未說過這是刺青圖案,岑吞舟一語道破,讓蕭卿顏确信她确實有這方面的線索。

蕭卿顏:“你知道這刺青是什麽意思?”

岑吞舟:“嗯,他人呢?”

“我寝殿裏藏着呢,你快告訴我這是什麽!”蕭卿顏催促。

岑吞舟:“先讓我見見他吧,還有他這刺青,我看了再說。”

“非要看嗎?”蕭卿顏蹙眉,看起來有些不太樂意,頗有些私人領地被人入侵的不滿。

岑吞舟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行嗎?”

蕭卿顏撓了撓臉,難得不大好意思,說:“他那刺青紋在小腹,要看的話,就,挺不雅的。”

小腹???

為什麽蕭卿顏能看到一個別國刺客的… …小腹???

岑吞舟臉色突變,嚴肅道:“他怎麽你了?”

蕭卿顏搖頭:“他才沒怎麽我,是我怎麽他了。”

霸道的語氣中,竟還有一絲絲驕傲。

岑吞舟半晌才反應過來蕭卿顏的意思,她頭痛扶額,心裏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她仔細分析了一下,确信這是自家白菜居然跑去抓了只豬的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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