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仙草(45) 我就是魂飛魄散,你們也……
來者仍是昆侖弟子, 只不過換了兩個陌生臉孔,他們手中拿着一塊玉牌,打開了關押箐禾的牢門。
“叛徒箐禾,随我前去問仙臺受刑。”
為防止逃跑, 箐禾又重新被捆仙索給綁好, 連手指頭動一下都吃力, 她朝躲在暗處的那柄黑劍搖搖頭,随後便跟着二人出了這地牢。
昆侖山,四海之外。
問仙臺, 昆侖之巅。
每一個昆侖弟子都知曉,在昆侖山之上, 有一問仙臺,但凡犯了大錯的仙人, 都會被押送到這處聽候審問。
自打仙魔大戰後, 仙界太平安穩, 問仙臺已有段日子空置,未曾有人踏足。
箐禾垂下眼睑, 心中大致有了猜想, 能将她押上問仙臺, 還是在這麽短時間內做出的決定,她的命,多半是要被留在昆侖了。
只可惜, 她費了這般波折才打通的經脈, 還沒能嘗嘗修煉有成的滋味, 更沒有領略足夠的風光,小命便要斷送在此處。
當真是可惜……可惜啊……
問仙臺在昆侖之巅,放眼望去便是看不到盡頭的雲霧, 層層缭繞,仙氣十足。
然,如今的雲霧之中夾雜着一些淺淡的紅黑之色,使得它看上去不是那般純潔輕盈,反而平添了幾分厚重之感。
箐禾被捆仙索縛着,渾身沒有半點靈力,當她緩步踏上最後一層臺階時,昆侖剛好刮起了一陣和風,将她沒有一絲裝飾的、純黑的發全部攏向後方,露出一張蒼白卻不失嬌豔的臉來。
她被風吹迷了眼,幾息後才看清。
原來傳說中的問仙臺地方這樣寬敞,圍觀的人還真是不少。
烏壓壓的一大片人,有穿昆侖弟子服飾的人,更有穿金戴銀、高高在上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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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而扯出一抹笑來,露出頰邊淺淺的酒窩。
想來她一個無名小卒,居然能引出這樣大的陣仗,叫這麽多人前來圍觀,仙人們還真是閑得無聊啊。
箐禾這一笑,讓原本在竊竊私語的人群霎時安靜了下來,衆人的眼睛全都盯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問仙臺正中央,被捆上崩雷柱。
人群中不知有誰嘆了口氣,跟着嘆氣聲越來越多。
在場的男性居多,如此一個嬌豔欲滴的美人兒,他們實在是可惜。
坐在最上首的仍舊是殷墟,他黑沉着臉,不複之前的和藹慈祥,隐隐能看出周身散發出來的煞氣。
“箐禾,你可知罪。”殷墟聲若古鐘,聽得人耳裏、心裏皆是一顫。
箐禾身軀不得動彈,嘴卻沒被限制,她看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問:“我何罪之有?”
殷墟喝道:“你勾結魔族,害得三界大亂,人間死傷無數,還說無罪?”
箐禾納了悶,“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若是有這樣大的本事,還至于在你昆侖待這麽些年?我老早把昆侖給掀翻了。”
“蠢物,還在這兒大言不慚。”
殷墟不過是揮了揮袖子,箐禾便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自己胸口襲來,她避無可避,硬生生受了這一掌,随後嘔出一口血來。
這時有人從人群中沖出來,跪在箐禾前面,聲音不高卻很是堅定,“仙君明鑒,這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弟子與箐禾一向交好,深知她不是那種人!”
箐禾吐掉口中的血沫,看清了跪在自己身前的人正是曲梓。
有段時日未見,曲梓消瘦了不少,原本叫人心生喜愛的嬰兒肥此時消失不見,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箐禾艱難地擡了擡唇角,“曲梓……別哭呀。”
她原本裝得好好的,現在卻有些裝不下去了,眼鼻發酸,難受得緊。
曲梓看了眼受傷的箐禾,想起她從曲绫波嘴裏聽見的那些話,眼淚掉得更兇了,她膝蓋朝殷墟所在的方向挪了兩步,“望仙君明察。”
殷墟唉聲道:“傻孩子,你被她給騙了,今日風大,你的傷還沒完全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朝曲家的人使了個眼色,很快便有人上前來拉扯曲梓。
曲梓哭叫着,卻于事無補,最終被曲家人連拖帶拽給帶下了問仙臺。
箐禾目光一直追着曲梓的身影,雖知曉曲家的人不會傷害她,但在聽見她受了傷時,仍然有些擔心。
場上再度安靜下來,這次換箐禾先開口,“敢問仙君定我罪可有證據?”
“證據自然是有。”殷墟拍手,叫來兩名弟子,“這是在你屋中搜到的未來得及處理的繃帶,上頭是魔龍血,還有這兩枚夜明珠,是龍族産物,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你手中。”
兩名弟子手中的托盤上正是放置着這兩個物件。
“你還敢說你沒有和魔龍勾結在一起?”
箐禾咽下口中的腥甜,“他有名有姓,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魔龍究竟是誰,我只知道,他從來沒有害過我,他受了傷我幫他療傷,僅此而已。”
殷墟尚未開口,他身邊一人率先出來質問,“那你又為何将他帶入秘境,在秘境之中出現的魔族定是你二人聯合召來的!若不是你,我女駱姯根本不用受如今的罪!”
駱浚雙目赤紅,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都沒來得及處理,整個人蒼老了不止一點半點,由此可見他這段時日過得相當痛苦。
箐禾坦蕩望向駱浚,“那天的情形只要是在場的人都知道,魔族突然出現,率先攻擊的就是我,駱姯受傷是為了救晞衡,和我無關。”
駱浚氣得胸膛不斷起伏,“真是伶牙俐齒得很吶,昆侖怎會收你這樣的人?!”
他說着看了眼站在殷墟另一邊的晞衡,五指成拳,暗暗用力。
說完這句,他一個閃身便來到箐禾跟前,咬牙切齒道:“我當初便不該幫你疏通什勞子經脈,你害我女兒,我定要你百倍奉還!”
駱浚周身靈氣驟然迸發,他怒目圓視,大喝一聲,用靈力将箐禾體內的經脈震碎。
箐禾尖叫一聲,周身的骨頭仿佛都被人拆開,每一根神經跟着在痛,她身上本就有傷,被駱浚這樣一震,冷汗涔涔,手腳沒有了知覺不說,就是呼吸都在疼。
這樣的折磨持續的時間實際很短,但對箐禾而言卻無比漫長。
駱浚使了秘法,叫她不至于暈過去,忍受這經脈具斷之痛。
那邊晞衡看見駱浚出手,不由皺了眉,想跟上前,卻被身旁的殷墟攔下。
便是這瞬間的猶豫,叫箐禾被碎了經脈,痛叫之聲聽得人心顫,晞衡在原地思索了幾秒,還是飛身上前。
他罩了層法術在箐禾身上,為她減輕痛苦,轉而對駱浚說:“不知仙君氣消了否,她是該受罰,但不該由仙君來執行。”
箐禾大口喘着氣,額上的汗一滴跟着一滴落下來,有的滴到她的眼睛裏頭,刺得生疼,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真正到了生死關頭,她是流不出淚來的。
駱浚怒氣難消,當即回道:“晞衡你心疼她,那我的女兒便要白受那些苦?她如今還躺在榻上,遲遲未醒啊!”
箐禾從鼻腔中哼出一個氣音來,“夠了。”
她痛得渾身無力,說話聲音也不夠響,卻叫站在身前不遠處的兩個男人同時望了過來。
“你們不就是想要我的神魂去救駱姯麽。”箐禾緩緩擡起頭來,臉和唇都是慘白慘白的,多虧有柱子在身後支撐着,才讓她不至于倒下去。
晞衡欲言又止,箐禾不想聽他說話,擡頭将目光落向遠處的雲海之中,她笑笑,一字一句道:“我就是魂飛魄散,你們也休想拿我的神魂去救駱姯!”
她本來就不是什麽偉大的人,為什麽她要犧牲自己去救別人,難道她的命便算不上命麽?
箐禾想,她就是一個自私之人,無法大度,也不想大度。
之前為駱姯貢獻了這麽多次血,她受夠了當移動血庫了,她想要自己的人生。
全新的人生。
即便這是書中的世界,但箐禾自打穿書以來,便從未改變過這個想法。
原書中的人物命運如何,和她無關,她只想過自己的人生,為自己而活。
所以她不抗拒和商戎來往,她憑借的是自己的感受,與旁的東西無關。
堕仙又如何,不過是換一種方式活罷了!
“你!”駱浚氣得一掌便要朝箐禾的顱頂拍下去,被晞衡伸手攔下,“仙君莫要沖動。”
駱浚倒沒有執意殺箐禾,當着在場這麽多人的面,若是失手将箐禾殺死了,他也得受懲處,現在這個緊要關頭,駱姯那邊缺不了人。
殷墟及時出來解圍,“二位息怒,既然此人對于魔龍勾結的罪行供認不諱,那便先讓她在此處受十道天雷,後續的處置方案由我們共同商議後再做決定可好?”
駱浚對此還算滿意,她經脈俱碎,再受十道天雷,想必活也活不長了。
箐禾無力地閉上眼睛,在來的時候她便料到,今日難以活着走出問仙臺,竟真被她給猜中了。
人群慢慢散了,問仙臺引來的天雷可不是開玩笑的,多年之前有位仙人在此受刑,十道天雷,生生将他劈去了仙骨,多年修為毀于一旦。
箐禾能承受五道天雷都已經是極限了。
十道天雷……多半是得将她劈回原形,重頭修煉。
晞衡是最後一個走的,走前,他深深地看了箐禾一眼,按下心中萬般情緒,沒有再回頭。
待到問仙臺空無一人,雲海翻騰,第一道雷劈了下來,箐禾阖着眼都能感受到刺目的閃電。
她不是不怕,瑟縮着嗚咽出聲。
“轟!!!”
第一道天雷毫不猶豫地劈斬而下。
箐禾死死咬着牙,一動不動。
可那第一道巨大轟鳴的雷聲逐漸消散了,箐禾也未感覺到有任何疼痛。
她睜開酸澀的眼,看見滾滾烏雲下,一人身穿黑袍,為她擋下了第一道天雷。
箐禾癡癡地看着他,長久的,像是啞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在第二道天雷落下之前,商戎走到她的身側,用指腹抹去她面上的淚珠,“啧,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