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蘇青竹聞言一驚,當即想到自己的炮灰命運，暗忖也許一切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這線上。當即追問那線來自何處，由何人物操縱，這一連串問題砸下來，對方卻一個都沒回應。

身為一只鬼魂，水元白是能看到些普通仙人看不到的東西,但他就算知道，此刻也并不一定肯說出來。蘇青竹想到那日水仙師為自己解除陰冥陣內寒氣的事,心裏又是一陣慚愧,态度也放溫和了許多。

因為她體內有玄土造化果改造過的緣故,抗力極強,水元白能依附在她身上已是極限,并不能控制她的身體，見這學子自私至此，他本是已經不抱希望。沒想到蘇青竹卻意外地答應了他的要求，只是要他必須想辦法證明自己是真正的水仙師元神才行。

“我來這裏參加九道二試的時候，你曾是空靈水殿的學子審核仙師，我們曾經有過一次照面。你可還記得那一日你對我做過什麽事？”

水元白聞言歉然道：“實在抱歉。只因我是水元之體，在九道之試開始的時候，就因為修煉中走火入魔被水妖借機侵入體內。那妖魔用我的身體大肆作惡，謀害了學府中的很多人。如果對你曾經有什麽過輕薄冒犯之處，還望見諒，那些俱都非我本心。”

“不是……”蘇青竹腦海中一團亂麻，急急叫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不是……”她惶急着想說些什麽，卻又發現自己根本無話可說。昔日夢境一瞬間被攪得雜亂無章，蘇青竹有一千一萬個希望現在附在自己身上這只魂魄是假的，是水妖變化來騙人的，但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她，那一次在空靈湖邊的水元白，才是引起一切禍亂的源頭。

水元白的魂魄并不知蘇青竹心中所想，雖然他們二人對話俱靠心靈交流，但只能知曉對方願意讓自己聽到的部分。他見蘇青竹對界外之線感興趣，便主動提出交換條件，以奪取屍身為代價換得命運之線的秘密。蘇青竹心中難過，卻不忘讨價還價，又多索取了一門控水道術才罷休。

因為曾在陰冥陣內帶過多時，蘇青竹也并非第一次經歷魂魄附體情況。她趁着方才的機會已經用元氣查明對方在自己體內躲藏的位置，察覺到對方魂力并不強悍。若是對方有異動，她随時可以将其逼出體外，是以不足為懼。

水元白卻是向蘇青竹說明了這段時間內九道學府裏發生的事情。那水妖不知是何處而來的妖孽，實力極強，但自己身體卻不知何故受了傷，因而盯上他的水元之體，用計奪去後便大肆殘害府中學子，吸取其精元以滋補自身，女學子更是用盡方法誘騙，将其作為爐鼎吸取水華之氣。甚至就連這一次被火鸾仙師捉到打傷，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那水妖控制了一位與夏紫夢關系頗近的女學子，令其把自己屍身偷偷裝入夏紫夢的空間袋中，準備趁夜晚之時悄悄蹿出，吸取那少女的陰華靈氣。水元白就是在這個時候脫離控制，本想附體在夏紫夢身上進行反擊，不料卻引起騷動，現下只好退而求其次，在蘇青竹這裏慫恿她前去幫忙了。

難怪之前經常會聽到些奇怪的風言風語，還常有女學子暗地裏垂泣，一到夜晚便恐懼發抖，原來是因為水妖的緣故。不過說來也有些奇怪，蘇青竹這麽久以來卻從未受過任何騷擾，難道是因為武者住的地方比較偏遠，女子又少，水妖不屑跑過來折騰她？但是連山下都似乎有傳言說出現了采花的小白臉，那水妖怎麽偏偏放過她？蘇青竹心中不解，卻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停留，只向水元白繼續發問。

“所以你是想讓我找回你的身體，不再被那水妖控制嗎？”蘇青竹問道。她心裏有些不舒服，搞了半天還是得為夏紫夢賣命，想想就郁悶。

“想不被控制，光找到還不行。”水元白道，“那妖物已經将我的身體淬煉得接近魔體，又設下了極強禁制。我本是正道修者，多日來受他邪氣所侵，魂力愈發不堪虛弱。待會我會祝你一臂之力，待你取得屍身，即刻毀掉，免得其被奸人利用，為虎作伥！”

蘇青竹猶豫許久，終究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現在她身邊沒有非天在，無疑少無論如何，那界外之線的秘密誘惑力實在太大，哪怕是冒着送死的危險也是值得一試的。

經過方才那麽一折騰，水元白的屍身早已經被火鸾發現，帶回了自己室內。而那水妖卻是不知在何處了。蘇青竹按照水元白的吩咐在樹林裏找到了一種白色的火絨草，但他要的花狼煙香這野外可尋不到，虧得蘇青竹自己臨出門時候帶了一堆東西。這花狼煙本是她欲熏避毒蟲之用，此刻卻正好派上了用場。

暗色愈濃，夜深露重，一彎暗沉鈎月早已挂上高空，周圍寂寂寥寥半顆星子也無。從洞口刮出的罡風風力雖然有減弱，卻也吹得樹枝亂擺，如鬼魔亂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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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竹運上隐靈術，努力将身影融入暗色裏，悄悄地往火鸾仙師石室口逼近。她步伐極其小心，一開始偶爾還會發出咯吱咯吱的微小聲音，到了後來整個人如同一只夜行的貓兒，幾近與夜色混為一體，真個兒是半點兒聲息也無，火鸾仙師毫無所覺，鼾聲打得山響。但是就在她即将踏入石室門檻內時，突有一只手臂橫出，擋住了她的去路。

蘇青竹神色一凝，掌中運起無常地氣，正要給那人來上一下，不料對方卻突然低聲道：

“相公。”

蘇青竹這一吓非同小可，心髒都險些跳出來。卻見那人雙目間碧光熠熠，一對瞳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還想伸手來摸她的臉。蘇青竹迅速後退，又怕動靜太大驚醒火鸾，又連着退後幾步，引得碧落也跟過來，這才皺着眉頭低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相公又為何在此？”碧落眸中清澈如水，蘇青竹卻只覺全身陣陣寒意。她咬咬牙，沉聲道：“與你無關，讓開！”

“相公的話，若放在平日，我自是要遵從的，唯獨今天不行呢。”碧落微笑道，“大哥吩咐了我守在這裏，若有外人靠近格殺勿論。相公自然不是外人，但也不能夠進去的，你若喜歡這裏，等明天我再陪你一起來，如何？”

明天？等明天黃花菜都涼了。蘇青竹眉心緊蹙，正要喝令他讓路，突地腦中靈光一閃，不禁訝然瞪大眼睛，顫聲道：“你說你大哥？你大哥是誰？他是誰！”

“大哥就是大哥，正如相公就是相公一般。”碧落臉上笑容依舊，理所當然地說着莫名其妙的話。“相公固然重要，但大哥做的事情卻是關乎我睡蓮一族興衰，哪怕是相公開口也不成的。”

“誰是你相公？我跟你從來就沒有半點關系！你與妖邪為伍，阻我大事，便是我的敵人！”蘇青竹一直記恨他往自己體內打入蓮心，殃及非天，此刻不禁冷冷喝道。碧落眼睫微垂，神色略帶悲傷，低聲道：“我知道你不開心。但不管你怎麽想，你就是我的相公，我将來一定要為你生一個孩子的。”

“那就是沒得商量了。”蘇青竹道，“動手吧！”她說着，伸手從背後取下石中劍，劍身雖被青石包裹，中間卻隐約露出幾許寒光，在月光映襯下愈發厲氣逼人。碧落靜靜望着她，神色哀絕，道：“你知道的，我是永遠不會出手傷你的。”

“那就讓路。”蘇青竹冷聲道，掌中長劍在她瞳中映出一片寒光。

“我不能讓。”碧落苦笑，“我答應了大哥，會把這裏牢牢守住。若有人想進去，除非是踏着我的屍體……”

“那我就踏着你過去。”蘇青竹二話不說，運起地氣注入劍身，石中劍所附青石募地變為了黑色。蘇青竹高高昂起長劍，猛地朝碧落劈去！後者苦笑一聲，竟然真的動也不動，任憑那黑色劍石重重地擊在自己頭上。

咚的一聲悶響。碧落身影一晃，口中鮮血橫溢，身體轟然倒地。蘇青竹冷冷地看着他，擡起右腳，在半空中頓了一下，終是繞開碧落，頭也不回地朝着石室內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