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的救贖

次日,一組照片橫掃網絡。

是整晚蹲守在拍賣會會場的記者們拍到的。

照片裏,夜色深沉如墨,拍賣會結束後,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輛低調的勞斯萊斯旁,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相攜。男人西裝筆挺,氣質冷沉矜貴。女人一身杏色大衣,纖弱漂亮,正在彎腰上車。

男人撐着黑傘,将一大半的傘朝她的方向傾斜,絲毫不顧半身西裝被雨水打濕。

他垂着眸,側顏線條清晰立體,神色卻是溫柔的,深邃的目光一直緊緊追随着女人。

畫面極致唯美,像是雜志拍的雨中大片,畫質有些微微模糊,卻更有一種電影的氛圍感。

「卧槽卧槽,這就是傳說中霸總和他的小嬌妻嗎?這不比偶像劇畫面絕美多了!!溢出屏幕的cp感啊。」

「我直接嗑拉了啊家人們,計時夫婦今日份發糧了!!」

「我靠我靠,時鳶手上的閃着光的東西是今天成交的那條八千萬的粉鑽嗎??我沒看錯吧。」

「黑夜裏都這麽閃!!這就是金錢的光芒嗎?羨慕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jpg.」

「就是就是,閃瞎我钛合金狗眼了!賠錢!」

「有錢人的愛情就是這麽樸實無華。」

「話說樓上的各位是都忘了之前那條十個億的項鏈了嗎?那個才叫一個震撼我全家好吧....」

「我靠我靠,有沒有福爾摩斯發現大佬送的粉鑽是有寓意在的!」

很快,有人扒出了今晚以八千萬成交的那條粉鑽手鏈的信息。

這顆鑽石的名字,比它本身更加動人。

——No one but you.(無人及你。)

「天啊啊啊啊啊啊,救敏我沒了,大佬也太會了吧!!就是這樣!打那個溫茶的臉!」

「這就是大佬式示愛嗎?高調又隐晦,比起來之前那些秀恩愛的都遜爆了好不好!」

「這已經是直接變向打臉某名媛了吧?還硬蹭什麽呢。臉疼嗎臉疼嗎?」

「還帶節奏說時鳶是替身,有這腦洞怎麽不去晉江寫小說呢?」

「我直接哄堂大笑了好吧。誰是代餐這看不出來?當網友瞎呢。」

「糾正樓上,她估計連代餐都算不上。」

就這樣,下午還在網絡上肆意的“替身”言論不攻自破,但仍有不死心的無腦黑粉暗搓搓挑起戰火。

「但這也不能證明人家的婚約不是時鳶攪黃的吧?」

「小三小三小三我就說。」

沒一會兒,官方澄清及律師函雖遲但到。

裴氏集團官方V:現代社會,戀愛自由,不支持包辦婚約。子虛烏有的事情,還請各位勿信謠勿傳謠。

配圖是一張時鳶近期即将上映的電影海報。

「woc哈哈哈哈哈我隔着屏幕聽見了好大一聲打臉聲。這個硬廣太可以了,不愧是你。」

「不僅澄清了還順便給我們家鳶鳶的新電影帶了一波熱度!元宵們快點速來宣傳!」

辦公室裏,周景林輕咳一聲,将平板遞過去。

“裴總,公關部的澄清發好了,律師函也都按序發出了。”

男人嗓音淡淡:“嗯,給公關部加年終獎。”

周景林面色一喜:“好的裴總。”

等等..那我呢?

裴忌眼也沒擡,專注地看着屏幕。

「順便借樓,沒關注計時cp超話的元宵們速去!産出新糧了!」

劃着屏幕的指尖忽然一頓。

他皺了皺眉,問對面站着的周景林:“計時cp超話又是什麽東西。”

“呃.....”解釋無用,上圖。

周景林立刻将超話調出來,開始給老板解釋這個神奇的存在。

計(忌)時夫婦。

超話是從那天采訪之後建立的,現在已經有将近三十萬的cp粉在裏面,今晚拍賣會流出的照片又成了新的一波cp産糧。

刷了一會兒,裴忌淡聲開口:“幫我注冊一個賬號。”

周景林:“?”

他掀了掀眼皮:“有問題?”

周景林維持表情,連忙搖頭:“沒有裴總。我現在就去。”

這時,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一聲。

裴忌拿起手機,點開聊天框裏她剛剛發過來的圖片。

照片裏,時鳶穿着一身學生裝對着鏡頭,眼睛笑得彎起一道弧度,背後是一棵挂滿了紅帶子的參天古樹。

一旁入鏡的除了劇組的工作人員,還有一個俊朗出衆的年輕男人,溫柔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裴忌的目光忽然沉了下來,眯起眼睛盯着照片看了半晌後,面無表情地起身,拎起椅背上搭着的西裝外套。

他按下內線,沉聲道:“下午的會議推遲到晚上六點。”

此時此刻,佛臺山上。

靈深寺坐落山頂,雲霧缭繞,景色秀逸,是北城最為出名的寺廟之一,一顆參天古樹尤為出名,據說在樹下虔誠許下的願望更是極容易實現。

這顆古樹就是今天《沉溺》劇組的外景取景地。

“卡——”

邱銳在顯示器後比了個大拇指,心情很好地拍板:“不錯,一條過,今天提早收工!”

時鳶舒了口氣,向導演和周圍的工作人員鞠了個躬,然後看向對面的傅斯年。

她的嗓音溫柔和煦:“今天辛苦了,傅老師。”

傅斯年唇角彎起,溫聲說:“不辛苦。倒是你,過段時間的行程會很緊吧,聽說你還接了《舞蹈新星》那檔綜藝....”

兩人正說着,傅斯年聲音一頓,忽然朝她的方向伸出手。

時鳶一愣,下意識想躲開,就看見他不知從她的發間摘了什麽下來。

白皙的指尖夾着一片剛從樹上落下的枯葉。

“別緊張,只是樹葉落在你的頭發上了。”

時鳶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謝謝傅老師。”

參天大樹下,他們兩人還都穿着戲裏的學生服,男俊女美,落葉紛飛,畫面異常唯美。

不遠處,蔣清心驚膽戰地觀察着一旁男人的臉色,咽了咽口水。

好..好重的殺氣。

“裴..裴總,時鳶姐剛拍完戲...”

裴忌緩緩眯起眼睛,面色窺不出任何情緒。

但周圍的氣壓明顯陰沉得可怕。

蔣清快被吓死了,擡腳就溜:“我這就去告訴時鳶姐您來了。”

蔣清走後,裴忌擡腳,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在一處桌子前駐足。

小和尚笑着開口問:“這位施主,請問您今日來是所求何事呢?我們這裏有事業,姻緣,家庭,財運,平安......”

裴忌的視線掃了一圈,淡聲開口:“有沒有求子的?”

“啊?”

小和尚驚得瞳孔地震,手裏的佛珠差點沒甩出去。

這這這這....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種一看就是精英人士的年輕男人來求子的。

旁邊的人循聲也都紛紛看過來,有人眼尖,認出了裴忌,震驚不已。

裴氏總裁竟然來求子??!

小和尚讪笑兩聲:“這也是有的....但拜送子觀音可能更靈驗些。”

這時,一道輕柔動聽的女聲響起。

“抱歉小師傅,他開玩笑的。”

時鳶走上前,側眸輕瞪了裴忌一眼,帶着幾分嬌嗔的意味。

這人怎麽好意思大庭廣衆.....說出求子這種話。

裴忌擡了擡眉梢,神色坦然從容,沒說話。

時鳶歉意地對着小和尚笑:“不好意思小師傅。請問可以給我一張求平安的嗎?”

小和尚反應過來兩人什麽關系,摸着後腦勺讪笑答:“啊,這沒問題的。給您。毛筆在那邊自取。”

“謝謝。”

時鳶接過,連忙拉着裴忌往人少的地方去。

他一路被她扯着袖口,倒是意外順從,就是話裏帶刺兒。

“你要給誰求?”

裴忌冷冷挑眉,輕笑一聲:“那個小白臉?”

不知怎的,像是醋壇子被打翻了似的,空氣裏好像彌漫開來一股酸味。

時鳶一噎,無奈道:“裴忌...不許這麽說人家。”

比起傅斯年,他才更擔得起小白臉這三個字好不好。

他眸色深深,語氣森冷:“他剛才哪只手碰的你?”

“人家只是幫我摘了一下落在頭發上的樹葉。”

他咬牙切齒道:“下次不許讓他碰你。”

時鳶好氣又好笑,又忍不住故意道:“可是我們還有戲要拍。”

“我讓邱銳換人。”

時鳶忍着笑意:“那也只是換了個男主角而已,還會有別人的....”

裴忌眼睛一眯,盯着她問:“故意氣我?”Ding ding

頓了片刻,他語氣沉而認真:“那換成我來演。”

見他真的認真起來了,時鳶抿唇,眸中笑意無奈。

她放柔語氣道:“先去幫我拿支毛筆過來,好不好。”

明知她在轉移話題,裴忌唇線抿直,還是轉身去了。

等毛筆拿回來,時鳶沖他眨了眨眼:“你去那邊等我吧。”

不然許的願被看見就不靈了。

裴·工具人·忌再次被驅逐。

時鳶長舒口氣,思索片刻後提筆。

她一筆一畫,寫得認真。

——願奶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願裴忌,一生平安喜樂。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尤其是他。

以後的日子裏,他要過得平安喜樂。

不遠處,裴忌站在後面,看着她放下筆,将寫好的東西妥帖細致地挂上去。

剛剛那個小和尚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看見裴忌站在這,好奇問:“施主,您來都來了,不順道一起求一個嗎?”

裴忌神色漠然,漆眸中看不見一點波瀾。

“我不信神佛。”

若是世間真的有神或佛的存在,為什麽在他年幼無知,活在地獄裏時,一遍遍地卑微祈求,瀕死掙紮的時候,不曾施舍過半分憐憫。

又為什麽唯獨讓他替那個從未養過他一天的親生父親背着罪,受盡唾罵。

所以他不信。

她曾經說過,不讓他跪,所以他再不會跪任何。

小和尚自然看出了他眉眼間籠罩的郁氣,心裏不免輕嘆一聲。

不信神佛之人,自然擁有別的信仰。

否則,漫長而迂回的歲月裏,又要怎樣熬過。

旁人的信仰遠在天邊,而面前這個沉郁至極的男人。

他的信仰和執念,皆在眼前。

小和尚心裏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施主,我們靈深寺香火還是很靈驗的,尤其是心誠且有緣的施主。貧僧的師傅曾告訴過小僧,若是從山腳徒步上山,供上一盞蓮花燈,那所求之事便更容易成真了。”

裴忌挑了挑眉:“我是有緣人?”

小和尚沒答,只微微一笑道:“施主看上去,似乎執念與苦楚頗深。但大可放心,一切終會苦盡甘來。”

說完這句,小和尚微施一禮,便翩然離去。

時鳶回來時,就看見裴忌站在那裏,不知在想什麽。

一片金黃的落葉落在他的肩膀上,時鳶擡手,輕柔地将那片落葉拂下。

下一刻,她忽然被他擁進懷裏。

裴忌低聲問:“剛才許了什麽願。”

神如果不能幫她實現的話,那他來。

他的氣息噴在頸側,有些發癢。

時鳶彎起唇,輕踮腳回抱住他。

“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嗯。”

下一刻,他忽然扣着她的下巴,低頭吻下來。

呼吸突然被掠奪,時鳶愣了一下,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裴忌....”她驚慌地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含糊不清道:“這是寺廟.....”

大逆不道。

“嗯。”

一陣微風吹過,落葉簌簌而落,秋風疊起,卻吹不散空氣中的炙熱與濃稠。

他像是聽不見似的,唇齒沒入得更深,氣息交織纏綿,吻得不止不休。

那就讓神和佛都看見吧。

他不需要他們來救。

他有自己的救贖。

傍晚,暮色降至。

小和尚清掃完地上的最後一批落葉,放下掃帚,正準備關門。

這時,一雙手忽然擋住了正要關上的漆門。

看見門外站着的男人,小和尚吓了一跳:“哎?”

是那位白日求子的施主。

小和尚驚訝地睜大眼,又看了眼他的身後。

他是自己上來的?

從山腳到靈深寺,徒步上來少說要走一個小時。

裴忌抿了抿唇:“我來求燈。”

小和尚怎麽也沒想到,今日關門之前竟然能從天而降一筆巨額香火錢。

都快頂上他們寺廟三個月的香火錢了,大顧客啊。

小和尚樂得合不攏嘴,忙不疊去準備蓮花燈和筆。

“施主,你便在這紙條上寫下心願,挂在燈底。這盞燈會放在我們寺廟中虔誠供奉,小僧會每日誦經祈禱。”

裴忌擡手接過,嗓音冷淡:“謝謝。”

小和尚默默撤到不遠處,看着那個白日時還說自己不信神佛的男人,此刻正一筆一畫地将心願寫下。

暮色蒼茫,從敞開的廟門中照進來,籠罩在他身上,映在他的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

佛像面目慈祥,裴忌擡眼,只靜靜盯了一會兒。

下一刻。

他輕提西褲,屈膝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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