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裴董事長想見您

豫星娛樂總部。

會議室大門打開,以季雲笙為首的高層們魚貫而出。

見季雲笙出來,助理連忙迎上去,壓低聲音恭敬道:“季總,慕思遠已經在辦公室裏等着了。”

季雲笙點了點頭,擡腳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知道了。”

還沒走進辦公室大門,就聽見裏面傳來一道放蕩輕佻的年輕男聲。

沙發上坐着一個年輕男人,五官擠在一起,長得還算周正,穿的戴的也都是牌子,可舉手投足間卻掩蓋不了那股粗鄙之氣。

“秘書小姐,這咖啡太燙了。你自己試試?”

美女秘書愣了下,下一秒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背被人摸了一下。

她羞憤又驚慌得往後躲,緊接着就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

季雲笙神情溫和,看了一眼秘書說:“你先出去吧。”

“好..好的裴總。”

美女秘書忙不疊離開,出去後不忘關上門。

直到倩影消失,慕思遠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看向在沙發對面坐下的季雲笙,哼笑一聲。

“季總真是豔福不淺啊。”

“不管是在娛樂圈裏還是公司,都是美人環繞的。您說您何必這麽多年就盯着那一個不放呢。要說時鳶吧,以前在南浔那個小地方,确實是美。但這美人光美,人沒趣,像木頭似的,也不過就那樣.....”

季雲笙冷冷擡眼,向來溫和的眸裏辨不出情緒。

“慕思遠,記清楚你的身份。”

慕思遠被這眼神瞥得一凜,收斂起吊兒郎當的神色,讨好笑道:“我嘴碎,季總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計較。”

季雲笙收回目光,又沉聲問:“知道這次讓你回來是為什麽嗎?”

“明白,我明白。我看見新聞了。”

慕思遠抿了一口咖啡,被苦得龇牙咧嘴,連忙又放下。

他啧啧兩聲:“還真是沒想到啊,當初要不是因為裴忌他爹為了不坐牢,把別人逼到絕路上,我爸又怎麽可能想不開,時鳶他爸也是,爛好人一個。為了救人,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了。沒想到就這樣,倆人居然還能走到一塊去。”

“明明當初她都已經被我們逼得把裴忌那條野狗給甩了....”

聞言,季雲笙目光一寒,厲聲打斷他:“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都知道嗎?”

他勾唇冷笑:“如果讓裴忌知道了當初的事,他會怎麽樣,用不着我提醒你吧。他現在可早就不是當初南浔那個能讓人随意拿捏的野狗。被他盯上,非死即殘。”

慕思遠額頭滲出幾滴冷汗,想起幾年前拳場裏裴忌要錢不要命的樣子,心裏啐了一口,面上連忙笑着打起了哈哈。

“季總,你放心,放心。我就是随口那麽一說,我心裏有分寸。”

季雲笙的面容恢複往常的溫和,仿佛剛剛一瞬的冷意只是錯覺。

“走吧。等你做完你該做的事,錢會打到你賬戶上。”

慕思遠笑容殷勤,連忙站起身。

“那我就提前謝謝季總了,我就不留在這打擾您工作了。”

很快,送走慕思遠之後,助理推門走進來,神色凝重。

助理小心翼翼地把平板遞過去,“季總,招标項目出了些問題。政府那邊勒令停工,說是地質檢查之後認為不适合建樓,施工已經被迫停止了。”

“項目中止,開發商說款項也恐怕也很難按期到賬了。公司裏部分電影的投入資金即使都挪用過來,您和華映簽訂的對賭協議也.....”

前年開始,季雲笙為了将豫星旗下的産業版圖擴大,想要快速進軍房地産業前得到大批的投入資金,頂着風險和華映地産簽訂對賭協議。

而賭這個字,早在開頭就已經暗示了人們失敗的風險。

“季董事長剛剛打電話過來,讓您盡快回去一趟。”

季家。

見季雲笙回來,客廳裏,一個年輕的女傭人迎上去,接過他脫下的外套。

“少爺,董事長在書房等您。董事長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不太好...”

季雲笙溫和一笑:“我知道了,謝謝你。”

女傭人臉一紅,心跳亂了拍,連忙低下頭去。

她才來季家做事不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少爺。

別的傭人都說少爺是豪門公子裏少有的清俊儒雅,能力出衆,對待傭人也是溫和有禮,完美的找不到一絲缺陷。

今天一見,果然與傳聞中說的一樣。

三樓書房,季雲笙剛一推門進去,一個茶盞便朝他的方向飛了過來,直直砸在他的額角。

砰的一聲悶響,杯中的茶水濺在他的臉上,打濕他額前的黑發。

茶葉粘膩,粘在他額角被砸的紅腫起來的部位,慢慢滲出一絲血跡,看起來狼狽不堪。

傷口不疼,卻屈辱至極。

季雲笙手背的青筋漸漸凸起,片刻,他垂下眼睑,将眼中那抹情緒深深壓抑回去,面上依舊是平日那副謙遜而溫和的姿态,面對着自己的父親。

“對不起,父親。”

季宏林冷笑一聲:“別叫我父親,我沒有你這麽愚蠢的兒子。”

“你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我又是怎麽教導你的?你的能力,要配得上你自己的野心。果然是許美儀生出來的兒子,優柔寡斷,怎麽都扶不上牆。”

話落,季雲笙眸色一窒,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攥緊。

季宏林毫不留情地怒斥出聲:“幾年前我把你從南浔接回來的時候,你非要求着我,甚至不惜跪下來,也要求着我簽下那個時鳶,提前給她一大筆錢收拾她家裏的爛攤子。我答應你了,你呢,你承諾的事情做到了嗎?”

季宏林氣得胸口起伏,又想起幾年前,季雲笙第一次忤逆他。

年輕時風流成性,直到中年時,季宏林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個作孽後留下的兒子流落在外。

他知道季雲笙費盡了心思,就是為了回到季家。

看在季雲笙确實遺傳了他的能力和野心,季宏林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打算把季雲笙接回北城培養。

離開的前一天,這個一直以來表現得聽話又溫和的兒子,第一次跟他提出要求,甚至不惜忤逆他的意思,也要堅持求他簽下那個女孩。

最後,仍是少年的季雲笙向他承諾了一個幾年內會達到的利益數字,季宏林才勉強松口同意。

原本他以為,他這個兒子和他一樣,冷血,清醒,卻沒想到還是被一個女人困住了。

簡直愚蠢至極。

季雲笙動了動嘴唇,嗓音微啞:“父親,我會想辦法的。”

季宏林冷着臉,語氣不容置喙:“你和那個時鳶,在我這裏絕不可能了。溫氏的招标項目現在是唯一的機會,你要怎麽做,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和溫家聯姻,百利無一害。如果你還想坐在執行總裁這個位置上,你就該好好權衡利弊,到底是一個心根本不在你身上的女人重要,還是你這些年的心血重要。”

話落,書房內陷入短暫的安靜,地板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片刻,季雲笙慢慢擡起頭,神色再看不出半點異樣。

他溫聲應:“我明白了,父親。”

書房外的走廊上,女傭人心驚膽戰地聽着裏面傳出的責罵聲,很快,就看見季雲笙從裏面走出來。

他和進去時的神情并無而致,如果不是額頭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女傭甚至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從口袋裏掏出一方幹淨的手帕:“少爺,您的額頭流血了,需要我幫您處理一下傷口嗎...”

原以為男人不會收,卻沒想到季雲笙微笑着擡手接過。

他的聲音依然和煦禮貌:“沒關系,謝謝你的手帕。”

女傭羞澀又緊張:“不..不客氣。”

季雲笙笑了下,轉過身的一瞬,臉上笑容盡褪,眼中只剩徹骨的冷意。

走出別墅大門,他面無表情地扔掉手裏的那方手帕,擡腳踩過。

室外,陽光刺眼。

額角的傷口沒有處理,淡淡的血腥氣彌漫到鼻腔。

他擡起頭,想要直視頭頂的那抹陽光,卻被刺得不敢睜眼。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從記事開始,季雲笙第一件學會的事,就是僞裝。

他需要小心翼翼的,只把溫和善良的那一面展示給其他人,這樣他們才不會指着他的鼻子罵,看啊,那個就是不要臉的傭人爬床生下來的雜種。

所以即便被送到那個小破鎮子,他依然在拼了命地學習,扮演好一個貴公子的角色,隐藏好他卑劣的那一面,才能被人喜歡。

他必須要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好,才有可能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才能有機會回到北城,而不是在那個破鎮子裏過完平庸的一生。

在老師和同學的眼裏,他懂事知禮,成績優異,挑不出一絲錯處。

在南浔的那個破學校裏,他其實瞧不上那裏的任何一個人,可表面上,他依然可以僞裝得很好。

“季雲笙,你的作業可以借給我抄嗎?”

“季雲笙,你今天可以幫我值日嗎?”

他都微笑着一一應下。

可實際上,季雲笙會在那個要求他幫忙值日的同學下一次獨自值日時,打翻別人掃好的落葉,然後微笑着,看着那個人遭受責罵。

他就是這樣的惡劣,記仇,肮髒不堪。

只有隐藏起所有的陰暗和不好,他才會被人喜歡。

哪怕是別人遞給他一杯他會過敏的芒果汁,他也會微笑着喝下,然後說一句,他很喜歡,謝謝。

可他的僞裝,卻還是被人看穿了。

究竟是他的技術太過拙劣,還是她的心思太過細膩通透,季雲笙也不知道。

喝完那杯芒果汁後,他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吐得昏天黑地。

直到面前,突然有人遞過來一張紙巾。

季雲笙動作一僵,從未有過的慌亂席卷而來。

女孩的嗓音又輕又柔,帶着些江南獨有的腔調。

“你其實不喜歡喝芒果汁,對嗎?”

她輕蹙着眉,似是有些不解:“那為什麽還要堅持喝完呢?”

他沒有答話,臉色越來越沉,晦暗難辨。

頓了許久,時鳶似是明白了什麽,緩緩又道:“其實,你可以直說的。說你不喜歡。”

“沒人會因為這個責怪你的。”

他忽然出聲打斷她:“會的。”

會有的。

小的時候在季家,他因為芒果過敏,高燒三天不退。清醒過來時,他聽見門外那群傭人大聲嘲諷。

說他沒有少爺的命,偏偏得了少爺的病。

別人施舍的東西,他必須照單全收,否則就是不知好歹。

這時,她忽然輕輕笑了笑。

“如果僅僅是因為一杯果汁,那是他們的問題,并不是你的。”

“別人給你的時候,你也有說出自己不喜歡,然後拒絕的權利。只是因為別人的看法和眼光就去委屈自己,太不值得了。”

季雲笙愣住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不要因為任何事委屈自己。

小時候和母親生活在季家時,母親對他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小笙啊,再忍忍。再忍忍就會好了。

你這麽聰明,懂事,爸爸以後一定會喜歡你的,你有了出息,我們母子倆就再也不會受欺負了。

不管遭受了多少白眼,他的母親只會告訴他,再忍忍,忍過去就好了,卻沒告訴他,究竟要忍到什麽時候,究竟要謹小慎微多久。

面具戴得太久,他已經不知道該怎樣摘下來了。

那之後,季雲笙有了人生中的第二個目标。

第一個是回到季家,第二個是,得到時鳶。

他知道,達成第一個目标只是時間問題。而第二個,遙遙無期。

她喜歡裴忌。

他嫉妒的那個裴忌。

明明在南浔的日子比他還要不堪,裴忌卻好像過得無比恣意。

無數人叫他賠命,他卻偏偏堅韌如野草,性格惡劣得毫不收斂,不受任何事情制肘,對其他人的目光那樣不屑,在那些厭惡他的人的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地活着。

有人罵他,他就用拳頭打回去,直到那人閉嘴。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怕。

他做了所有季雲笙從來不敢去做的事。

他也會讓時鳶那樣溫柔的女孩氣得漲紅了臉,卻仍然會偷偷給他受傷的臉擦藥。

他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季雲笙最想要的。

季雲笙甚至也分不清,自己對時鳶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也許是因為讓她愛上他實在太難,所以他只能想盡辦法地把她留在身邊,不惜一切代價。

直到裴忌離開,她家裏出事的那天,他才終于有了機會。

他甚至為了她,給他平生最厭惡的人,他的父親下跪,才換來了一次幫她的機會。

否則,她只會在南浔那個小地方,慢慢地枯萎凋零。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愛他。又或者說,她的心裏裝不下別人了,也永遠不會愛上這樣自私又卑劣的他。

留不住的,那就算了吧。

他好不容易生出的一點善心和憐憫,都被她親手扔掉了。

他總要得到些什麽的,給這些年的所有畫上一個句號。

贏過裴忌,要麽毀掉她。

“季總..季總?您還好嗎?需要去醫院嗎?”

助理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季雲笙終于緩緩回神。

“不用。”

他擡起手,擦掉額角流下的那絲血跡,白皙的皮膚上,那抹血色越發詭谲而豔麗。

他彎了彎唇,将眼底的暗色一點點壓回去,嗓音一如往常般溫潤。

“訂一家餐廳,晚上邀請溫小姐共進晚餐。”

與此同時。

攝影棚內,時鳶剛剛拍完一則化妝品廣告,回到休息室裏。

這幾天劇組進度很快,《沉溺》剩下的戲份越來越少,時間漸漸寬裕了些,但時鳶大部分空閑時間都泡在了舞房。

離《舞蹈新星》錄制時間越近,她就越有些緊張。

可基本她還沒練上一會兒,就會被洛清漪強制拎出來。

理由是害怕加重她的腳傷。

洛清漪這會兒還在一邊念叨:“如果覺得不舒服的話,一定不能勉強自己,聽見沒有?不行我們就推了.....”

時鳶挽唇,失笑道:“好,放心吧。奶奶都沒你這麽啰嗦。”

洛清漪眯起眼,相當無奈:“誰讓你這麽讓人操心。”

她忽然又想起什麽,“對了,下周有一個星崎的晚宴,要去嗎?我剛收到那邊公關的邀請。星崎你懂的,機會蠻難得的...但還是看你的意願。”

星崎作為頂尖的珠寶品牌,即便是娛樂圈裏,每年收到邀請的明星也寥寥無幾。

但唯一的問題就是,星崎的總裁夫人...是白錦竹。

晚宴上,很難保證不會遇到。而且她還聽說,白錦竹就快要回國了。

安靜片刻,時鳶拿起化妝棉,慢慢卸掉唇上的口紅。

她斂眸,輕聲說:“去吧。”

洛清漪頓了下,心裏嘆了口氣,卻什麽也沒說。

等時鳶穿好外套,洛清漪嘴不閑着,又閑聊起來:“對了,這兩天沒看見裴總啊。”

時鳶蹙了蹙眉:“他最近好像很忙,前天又出差了。”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往攝影棚外面走。

洛清漪開始肆無忌憚地發揮想象力,“該不會是那個裴董事長做什麽了,想棒打鴛鴦吧?我看電視劇裏,豪門裏面的長輩就沒好人。比如突然找上門,說什麽,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孫子。”

時鳶一噎,好笑道:“叫你平時少看點狗血連續劇。”

“藝術源于現實,萬一呢。”

沒想到洛清漪這回倒是一語成谶了。

攝影棚外,一輛低調的黑色賓利停在那裏,是老式的限量賓利雅致,全北城只有一輛。

緊接着,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從車上下來,徑直朝時鳶的方向走過來。

他在她面前站定,語氣禮貌而恭敬。

“請問是時鳶時小姐嗎?”

時鳶怔了下,随即點頭:“我是。”

男人微微一笑,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我是裴董事長的私人助理,董事長想見您,請随我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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