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寶貝,張嘴

裴家老宅。

助理恭敬地把時鳶帶到三樓茶室,敲了敲門。

“董事長,時鳶小姐到了。”

很快,裏面傳來一道低沉蒼老的聲音。

“進來吧。”

助理把門推開,時鳶微微颔首,擡腳走進去。

茶室內裝修得古色古香,檀香靜靜燃着,淡淡的茶香彌漫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時鳶擡眼看去,一個老人坐在那裏。

老人頭發斑白,穿着一身唐裝,臉上布滿皺紋,此時正微微皺着眉,看着面前的棋盤,眉宇間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老人沒擡頭,注意力還在面前的棋局上。

他朝時鳶招了招手,“來得挺是時候,過來陪我這個老頭子下盤棋吧。”

時鳶回神,反應過來裴仲卿是在叫她,邁步走過去。

錯綜複雜的棋盤上,老人一人分飾兩角,黑白子對弈厮殺。

裴仲卿終于擡起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圈。

他沉聲問:“會下嗎?”

時鳶微愣了下,點頭:“會的。”

“那坐吧。”

四十分鐘後,檀香緩緩燃盡。

随着最後一子落下,勝負已定。

時鳶微舒口氣,雖然輸了,但她的神色依舊平靜溫和。

“您贏了。”

裴仲卿饒有趣味地盯着她:“你這丫頭,棋風倒是跟外表相差甚遠啊。人看着柔柔弱弱,殺起來倒是毫不手軟。”

他笑了一聲:“這點倒是跟那小子挺像。但他的戾氣重多了,招招把人往絕路上逼,半點兒餘地都不給人留,心狠手辣。”

時鳶抿了抿唇,忍不住辯解:“裴忌他..只是表面上很兇。”

“那你想沒想過,他只是對你露出那一面。”

時鳶篤定地搖了搖頭:“并不是的。”

她的目光柔和下來,慢慢地道:“他只是嘴硬,心軟。是在棋盤上也好,別的地方也罷,為了不輸,他就只能贏。但我知道,他永遠都不會是主動傷害別人的那一個。”

裴仲卿又笑出聲,拿起茶盞輕抿一口:“你倒是很了解他。難怪.....”

能讓裴忌那小子惦記了這麽多年。

但也不見得有那麽了解。很多事,她應該都不知道吧。

裴仲卿又好奇問:“你以前見過他在拳場裏打拳嗎,為了那麽一點小錢,命都不要了。”

時鳶神情一滞,不可置信道:“打拳嗎?”

以前在南浔,裴忌總是受傷。她以前也聽說過裴忌時常會和人打架,帶回來一身傷,可是他從來沒跟她提過,他會去拳場打拳。

裴仲卿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

他放下茶杯,慢悠悠開口:“那年我做生意,碰巧路過南浔,車壞了。就随便找了家修車廠去修。”

“但整個修車廠裏,沒人敢修,他們沒見過豪車,怕萬一修壞了,錢都賠不起。”

一大幫子工人都畏畏縮縮,圍在車旁,沒一個人敢上前試試,也害怕暴暴露出他們連豪車都沒見過的事實。

這時,一個少年從人群裏走出來。

他身上的衣服也灰撲撲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線條緊實有力。看上去年紀很小,戴着頂黑色鴨舌帽,黑發遮擋下的那雙眼睛漂亮卻陰沉。

太冷了。

他走到車旁蹲下來,檢查了一下情況,然後問:“給多少錢。”

裴仲卿說了一個數字。

他點頭,沒多啰嗦:“行。”

裴仲卿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毛頭小子持有懷疑态度:“小子,如果沒修好,你耽誤了我的正事兒...”

他不耐煩地打斷:“修得好。”

裴仲卿倒是第一次遇到敢在他面前如此狂妄的人。

但偏偏,這小子狂得不讓人生厭。

旁邊的工人都或多或少地放聲嘲諷他,他卻像是根本聽不見似的,專心地做手裏的活兒。

膽子大,不會費盡心思地掩飾自己的目的,身上仿佛還存在着一種堅韌得驚人的生命力。

別的孩子都在上學的年紀,他在偷偷賺錢,什麽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敢做。

車修好後,裴仲卿給他應有的報酬。

“你就不怕萬一給我修壞了,傾家蕩産都賠不起?”

少年接過那沓紅鈔票,面無表情,答得直白。

“我需要錢。”

打一場拳,明明就賺五百塊不到,他還是瘋了一樣,不要命似的去打。

也許是他天生就和裴忌這小子有緣吧,後來裴仲卿又意外在商場裏見到了他。

他看見少年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沓的錢,買了一條手鏈。

原來是要送女孩的。

人看着挺冷,沒想到還是個癡情種。

裴仲卿在心裏笑了聲,問時鳶:“他以前是不是送給過你一條手鏈?”

時鳶一懵,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裴仲卿又笑呵呵地說:“你知道,當初他為了賺到那條手鏈的錢,在拳場裏差點被人打殘。”

“這小子脾氣又臭又軸,把什麽都不放在眼裏,但誰叫他骨頭硬呢。”

她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下來。

時鳶突然又想起,裴忌身上縱橫交錯的那些疤痕。

她還一直傻傻地以為,他的傷都是因為當初在南浔被人找麻煩,打架之後留下來的。

原來不是的。

時鳶知道,那時候裴忌父親給他的錢,他一分錢都沒用過。

他其實過得很苦很苦的,只是瞞了她很多。

可他為什麽還要那麽辛苦又危險地去賺錢,給她買生日禮物。

時鳶的心口一陣陣墜得發疼,像是有海水一點點從心髒處蔓延,沒入口鼻,幾乎快要讓她窒息。

面前的水壺咕嚕咕嚕地冒着泡,熱氣氤氲,熏得她的眼眶有些濕潤。

裴仲卿慢慢地往她面前的茶盞裏倒滿新茶,又道:“當初,是你先和他提出分開的吧。”

時鳶的唇色蒼白得毫無血色,聲音都有些發顫:“是。”

裴仲卿輕嘆一聲:“其實你可以和他說清楚的,何必讓他恨你。”

時鳶一怔,猛地擡起眼:“您..都知道嗎?”

裴仲卿淡淡道:“好歹我比裴忌那小子多活了幾十年,他查不到的東西,不代表老頭子我查不到。”

時鳶垂下眼睫,指尖不自覺收緊。

“我知道,你是為他着想。裴忌這小子,性子太極端,尤其是對你。瞞着他倒也是件好事兒,但萬一哪天他知道了.....”

真發起瘋來,誰治得住。

“不會的,”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時鳶站起身,慢慢彎下身去,認真朝他鞠了一躬。

她微微哽咽了下,“謝謝您今天告訴我這些,也謝謝您當初..幫了他。”

時鳶是真的感激這位裴董事長。

如果沒有他,裴忌或許會困在過去一輩子,而不是現在這樣。

裴仲卿欣慰一笑,沒再多說下去。

該說的都說完了,他也沒再久留她。

讓管家送時鳶離開後,助理恭敬敲門進來。

“董事長,時小姐已經離開了。”

裴仲卿慢悠悠地給自己斟滿一杯新茶,應了聲。

助理站在原地,有些欲言又止:“您....”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不想辦法讓那丫頭主動離開裴忌。”

助理連忙低下頭:“我只是很好奇,明明溫家才是更好的選擇....”

裴仲卿連連搖頭,長嘆一聲:“你是沒看見過,幾年前這丫頭把他抛下的時候,他是個什麽樣子。”

“有的人啊,被情情愛愛傷過,傷口是能慢慢愈合的。”

裴仲卿阖了阖眼,有些唏噓。

“但對裴忌來說,小時候受過傷,那丫頭就是醫他的藥。我要是敢攔,他恐怕都能一下把我這房頂掀了。這買賣可不劃算。”

再說,那丫頭棋下得确實不錯,比裴忌那小子一通亂殺強多了。

裴仲卿一笑,将茶盞中的茶一飲而盡。

傍晚,夜幕降臨。

洛清漪接到時鳶微信,趕過來的時候,已經看見桌上的紅酒瓶空了。

包間沙發上,時鳶一個人歪坐在那裏,白皙的臉頰爬上一抹緋紅,雙眼迷離失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一瓶都是你喝的?”

“怎麽了?借酒消愁?那個裴董事長不同意你和裴總在一起?”

時鳶反應了好幾秒,才慢吞吞地搖頭。

“裴董事長很好...”

她明明才是最壞的那個。

洛清漪屁股一挪,坐在她旁邊,細聲細語地哄:“那發生什麽了?你不跟我講,我怎麽安慰你。”

時鳶吸了吸鼻子,目光渙散,慢慢地問:“如果有一個對你很好很好的人,可你卻讓他很難過很難過,要怎麽辦.....”

說完,她又自顧自地垂下眼,目光黯然失神。

“那你就更要加倍地對他好啊。”

剛答完這句,洛清漪一低頭,就看見時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

她的呼吸均勻,醉得有些不省人事了。

一個念頭在心裏慢慢成形,洛清漪抿了抿唇,果斷從包裏掏出手機。

電話接通得挺快,洛清漪掃了一眼沙發上醉倒的人,唇角挽起,大剌剌地開口。

“裴總,你老婆喝醉了。有空來接人嗎?”

半小時後。

裴忌推開包間的門,看見桌上空了的酒瓶,神色一瞬間冷下來。

“怎麽回事。”

洛清漪連忙舉手以示清白:“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來了就是這樣了。”

裴忌走過去,在沙發旁蹲下,和她的高度平齊。

時鳶剛剛被吵醒了,此刻眼睛半眯着,雙頰酡紅,卷翹的睫毛垂下,姿态乖巧得不行。

男人的臉色沒軟化,沉聲問她:“醉成這樣,知不知道我是誰?”

時鳶盯了他一會兒,醉意朦胧的眼睛慢慢彎起來,透出些平日裏不常見到的嬌憨。

“裴忌..認出來了...”

他輕嗤一聲:“還算有良心。”

她眨了眨眼,忽然朝他伸出手,嗓音軟軟的。

“抱抱.....”

裴忌的動作微不可查地一僵。

一旁的洛清漪也傻了一秒。

原來喝醉了的時鳶居然這麽......主動。

她覺得自己此刻簡直比屋頂的電燈泡還要亮個好幾百瓦,現在應該自覺點把眼睛挖了。

相比之下,裴忌的神色看起來還算淡然自若。

他垂眸看了她半晌,才無奈地輕嘆一聲。

“非要現在?”

時鳶慢吞吞地點了點頭,迷蒙的眼中卻堅定不已。

“嗯...現在就要.....”

下一刻,她就被人攔腰抱起。

男人的懷抱寬敞溫暖,染着些淡淡的煙草味,氣息清冽好聞,是她熟悉的,讓人安心的感覺。

時鳶下意識往他的胸口蹭了蹭,心滿意足地舒展開眉眼,像只餍足過後的小貓。

“我先帶她回去了。她的包麻煩遞我一下。”

洛清漪反應過來,連忙把沙發上放着的時鳶的包遞給他。

“謝謝。”

等裴忌抱着時鳶出了門,洛清漪長松一口氣,心裏又隐隐有些激動起來。

然而,等她一轉頭,就看見沙發上躺着一樣東西。

好像是剛才從時鳶包裏掉出來的。

等洛清漪定睛一看,看清楚了那是什麽後,瞳孔瞬間放大,很沒形象地爆了一句粗口。

我艹。完了。

門外,周景林遠遠就看見裴忌抱着人走過來。

他反應迅速地拉開車門,試探着問:“裴總,還回公司嗎.....”

裴忌彎腰把時鳶放到後排,扯了扯領帶,微舒口氣。

他的聲線依舊冷淡,聽不出情緒:“回我家。”

周景林不敢耽擱,立馬回到駕駛座:“好的。”

後座,時鳶歪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氣息平緩,目光還是渙散着的。

她擡了擡睫,視線從男人高挺的鼻梁,慢慢滑落他的唇上。

多說薄唇的男人天生薄情,他怎麽就不一樣呢。

看着看着,她忽然鬼使神差地擡起手,細白的指尖落在他的唇上。

就這麽輕輕一下,時鳶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

但她的腦子裏暈乎乎的,意識根本不清醒,只剩下一個念頭。

好軟。

看起來好像很好親的樣子。

然而,還沒等她有機會付諸下一步行動,手已經被他握住。

裴忌喉結一滾,握着她亂動的手,眼眸裏黑沉沉一片,那抹暗色被深深克制住。

他的嗓音啞了些:“老實點,別招我。”

他好兇。

時鳶沒得逞,望着他的一雙杏眸裏寫滿了委屈,像小貓似的,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裴忌深吸一口氣,只能別開眼不看她,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周景林,開快點。”

前面的周景林瑟瑟發抖,壓根不敢回頭,只能默默把腳下油門踩得更深。

很快,邁巴赫就在別墅門口停下。

裴忌抱着她下車,腳步飛快地往玄關處走。

從時鳶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冷硬瘦削的輪廓,還有抿緊的唇線。

他是不是不太高興了啊?

被酒精侵蝕後的神經不允許時鳶思考這麽複雜的問題。

玄關的門打開的一剎,時鳶就被他放到一旁的櫃子上。

她被吓了一跳,雙腿下意識夾在他的腰間。

溫熱的掌心扣在她的後頸,混沌不清的意識裏,時鳶撞進他如墨般深邃的眼底。

不再像剛剛在車上那樣,此刻他眼底隐忍而克制的情緒盡數洩了出來,染上濃重的欲色,幾乎也快要把她燒盡。

下一刻,他冰涼的唇貼上來,吻得又急又兇。

氣息一下子被掠奪,時鳶本就混沌的腦子瞬間更亂了。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停滞了,氧氣越來越稀薄,燒得她大腦一片空白。

他輕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嗓音低而喑啞,混雜着低沉的喘息,溫柔得充滿了蠱惑和引.誘的意味。

“寶貝,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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