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室內柔和的燈光灑在葉子因酒醉而微微泛紅的臉上，記憶裏這個人似乎從來都是憔悴的模樣，仿佛在她瘦弱的肩背上負擔了太多的東西一樣。

溫慧玲手裏拿着濕毛巾細細地為葉子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滴，一粒粒微小晶瑩的汗珠帖服在葉子紅潤的面容上，讓此刻的葉子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美麗。她的眼睛微閉，睫毛微微顫動，鼻尖的呼吸也因為酒醉的關系而異常灼熱，只是葉子的眉頭依然緊緊地皺在一起，就像是有個人在她那秀氣精巧的眉尖殘忍地打了個結一樣。

擦拭到葉子緊皺的眉尖時，溫慧玲的手不由地放輕，心裏不知道怎麽就湧起一股別樣的 柔軟，很多事也仿佛都煙消雲散了，她的世界裏猶如又只剩下了她和葉子兩個人一樣。葉子一直以來都在照顧她，從以前到現在，就像她那時重新見到葉子時突然醒悟過來的一樣，其實自己總是把葉子當作是自己的依靠，葉子的肩膀雖然瘦弱，但是她可以承擔起的東西卻遠遠地超過了自己。

葉子的嘴裏開始不停地呢喃着什麽，溫慧玲這才驚醒自己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看着葉子發起了呆。沒有聽清楚什麽，只是以為葉子口渴了，于是趕緊倒了杯水扶起葉子讓她靠着自己，當水杯湊近葉子的唇邊時，葉子異常紅潤的唇只是碰了碰杯沿就偏過了頭去，而她的嘴裏仍舊在不停的喃喃着。

附耳湊近了葉子的唇邊想要聽清楚什麽，溫慧玲剛剛把頭壓低到葉子面前，就看到葉子竟然突兀地張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在夜間的燈光下尤其顯得明亮，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為酒醉的原因，葉子的黑眸裏波光潋滟，水霧盈盈的，迷離誘人的神色仿佛因此而籠罩因此籠罩了葉子的整個人一般。

就在溫慧玲因為葉子突然醒來而征愣的同時，卻沒想到葉子的下一個動作直接就将她石化了。葉子竟然吻了她！

“恩……葉……”

葉子的唇灼熱也有力，在一瞬間的驚愕過後溫慧玲才反映過來這一切是多麽的荒唐。努力地推拒着葉子壓制地越來越近的身體，慌忙地躲避那灼熱的紅唇，溫慧玲發現自己竟然對如此瘋狂的葉子無能為力。

唇齒上的溫度越來越高，身體上的力氣也似乎随着這個異樣的吻而漸漸消逝。溫慧玲感到寒冷，那人仿佛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去投入在這個激烈的吻中，絕望而慘烈，從葉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與絕望也像是将她同樣套牢在裏面了。

腦海中似乎有什麽突然閃過，卻快得令溫慧玲根本連尾巴都抓不到。就在她悲哀地懷疑自己快要因為一個吻——而且是和一個與自己同樣身為女人的葉子的吻而窒息時，壓制着自己的那張唇終于移開了。

葉子癱軟的身體緊靠着自己，她的頭深深地埋在自己的頸間，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那裏連帶起了溫慧玲身體裏的異樣。

就連自己體內那個一向游戲情場的交際花秋玲也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啊，驚吓過度的溫慧玲忍不住偷偷地想要将身體挪向一邊，誰知道一向對自己溫柔的葉子今天晚上卻是鐵別的執着并且激烈。她還沒來得及将身體移動分毫，就已經又被葉子緊緊的抱住了。活了二十多快三十年了她溫慧玲才知道原來一個女人的力氣居然也可以這麽大。

葉子的手執着地鉗制着自己的雙臂，溫慧玲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胳膊一定被葉子的指甲摳破了。她再也忍不住對葉子這一連番舉動的怒氣，就好像自己是個小醜一樣傻傻地受人擺弄。聯想到今晚是紀青楊送葉子回來，她心裏的怒氣更是翻江倒海地滾滾湧動，葉子八成是和紀青楊攤牌失戀了才會這麽發瘋。只覺得自己身體裏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怒之下她竟然把葉子的身體直直地甩了出去，然後就聽沉悶的“碰”得一聲那人重重跌在了客廳中央。

溫慧玲快被氣死了，她覺得自己仿佛這一輩子也沒有生過這麽大的氣，往日那個能幹驕傲的女強人今天就像是一灘爛泥一樣讓人扶不起來。葉子就那樣躺在地上，蜷縮着身體似是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雙手死死地壓在胃部，嘴裏又開始嘟嚷有詞。溫慧玲這才又想起眼前的人是個醉鬼，何必跟她計較，不禁有些恨恨地想就當是被一條瘋狗咬了一下又怎樣。

終究還是走到葉子身邊蹲下想去扶起那個蠢女人，在把葉子的一只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時，葉子的頭也歪向了這邊，然後溫慧玲終于聽到了葉子口中一直念念不斷的詞：“小玲……小玲……小玲……”

似乎有千萬個炸彈同時在溫慧玲的腦海裏炸響，她的手也因為這一驚吓而顫抖着，就仿佛葉子就是一個巨型炸彈一樣燙手地再次被她甩了下去。

晴天霹靂一般的猜測落在了溫慧玲的心尖，刺得她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神經細胞都生疼，它們劇烈地收縮着，像是根本承受這麽劇烈的打擊一樣。

身體一下子癱軟在地，滑落地那一瞬間仿佛以前發生的一切都有了答案。七年前葉子的疏遠，七年後葉子的呵護；七年前葉子的轉身，七年後葉子的壓抑……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地明顯卻又那麽的讓人難以相信。

溫慧玲的本因驚吓而呆滞的目光漸漸清明起來，身體裏像有一股難以名狀的力量在直直地向她的心頭襲去。轉頭望向葉子躺着的地方，此刻出現在她眼前的葉子讓她覺得可憐，心好疼，為她如此的隐忍與堅持，可她卻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這突來的轉變。

兩個本來應該是最最親密的朋友在一轉眼間竟然産生了本不該有的情素，葉子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溫慧玲此刻幾乎可以想像到那時葉子的驚慌失措與迷茫無助。而她自己那時在做什麽，和一個禽獸不如的家夥談着甜蜜的戀愛嗎？

哈！多可笑的真相啊！

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着葉子瘦削的臉頰，随即就看到那人無意識地抓緊了自己伸出去的手，溫慧玲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好了。

這是上天跟她開的一個惡劣的玩笑，懲罰自己的自以為是，曾經以為被照顧的人卻是最堅強的那個，曾經以為最堅強的那個卻是最懦弱的一個，曾經以為生命裏最重要的那個卻是最殘忍的，曾經以為應該痛恨的那個卻是自己心裏永遠不忘的……

把葉子照顧好安置休息之後，溫慧玲再次離開了，七年前她的出走造就了一身的恨，七年後的再次選擇離開會給她留下些什麽呢？

屋外是漆黑的夜，夜裏是流麗的星光點點，溫慧玲走在人跡早已零落的大街上仿佛又看到了眼前出現的那雙眼睛，明亮而迷蒙，可是這一次她卻看清楚了那雙眼睛裏清清楚楚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走了，只是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面對這個殘忍的世界，因為她的世界裏還有一個最最親密的朋友在等待着，無論她去到哪兒，溫慧玲知道自己還有一個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