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忠貞愛情

主子和家主公然調.情, 花紅柳綠低着頭只能當做自己聾了又瞎,心裏的小九九轉開。

不知該驚嘆位高權重九州殊色的家主竟然是被欺負的那個, 還是該感嘆主子冰雪高潔的女子,動起情來和泡在春水裏似的,人還是那人,嗓還是那嗓,偏生給人一種心都融化的感覺。

晝景對于情情愛愛的感受從不藏着掖着,于她而言和心愛的姑娘在一起,無論蜜裏調油還是吵架賭氣, 都是情趣。

人間不是有句流傳極廣的話:打是情罵是愛,她深覺有道理。

邁着步子悠悠哉走到少女身前,笑着同她附耳說悄悄話, 那一字一句淌進心坎, 琴姬耳朵都要被她燒着了。

她生得美, 氣質十足冷冽, 若非如此是如何都遮掩不了心尖升起的羞赧,換了尋常人,早就羞得跳腳打人了。

兩人竊竊私語說着唯有對方聽得見的小話,花紅和柳綠面紅耳熱地挪動步子, 眼看要退到門檻, 只差一步就能逃離這恩愛現場, 坐在梳妝臺前的少女狠心推開她百無禁忌什麽話都敢說的恩人:“小紅,早飯備好了嗎?”

“啊?”花紅急忙道:“備好了,主子要用飯嗎?我和柳綠去收拾。”

琴姬“嗯”了聲。

周遭沒了侍候左右的婢子,晝景嗓音清冽:“舟舟,真不打算和我試一試麽?”

她這會怨氣未全消又平添了滿肚子醋意,昨夜恩人哭得她心慌好多事根本來不及想, 但人清醒了,哪能還被她牽着鼻子走?

她幽怨地瞧着這人:“恩人和水玉,和憐舟,不是都試過了?”

氣性上來她被自己腦子竄出來的畫面醋得不輕:“我才不要撿別人要過了的!你要給我,就給我從來沒給過旁人的。”

晝景眼睛亮晶晶的,活像是逮着了大便宜,餓的時候天上掉餡餅,還是香噴噴雞肉餡的,她信誓旦旦兩眼放光:“好,給你沒給過她們的。”

琴姬心裏還是酸得冒泡,又覺還沒徹底原諒這人就順着她去想那些花樣,頓時羞恥得紅了臉:“不要理你!”

她側過身子,不準晝景看她,被看上一眼,都要醋溜溜地瞪回去。

漂亮的杏眸裹着清寒霜雪,嗔瞪的樣子惹得晝景心癢癢,恨不能跪下來親吻她每一根腳趾。

她的視線不饒人,琴姬煩得四肢發軟,對她又愛又惱,半晌洩了氣:“去用飯罷。”

晝景秀眉彎彎,作勢要扶她起身,殷勤備至,琴姬順着她攙扶的力道站直身子,愛憐地撫摸她的眉眼:“恩人,這是我們第一個清晨,你莫要惹我吃醋了,好麽?”

她還是邁不過這個坎,這一頁仍然沒有翻篇。

知道她傲,她養出來的姑娘她自然曉得怎麽哄,晝景當即收斂眉梢的風流意态,乖巧如綿羊:“好。”

琴姬主動牽着她的手踏出門。

十指交纏,很是親昵。

并肩而行,晝景歪頭看她,恰巧少女也遞來視線,兩人眸光相撞,彼此笑笑,美好的清晨就這樣開始。

白貍院鳥語花香,熱騰騰的早飯呈上桌,琴姬與心愛的恩人同桌而食,氣氛融洽。

用過早飯,她笑笑不語,晝景被她笑得骨頭酥麻:“怎麽了舟舟?”

琴姬站在庭院一束花前,俯身輕嗅花香,再擡頭,笑意淡了兩分:“恩人走罷,這兩天……”她頓了頓,改口道:“今天我不想見到你。”

早料到會有這一出,真發生了她也不覺奇怪。前世今生她的舟舟都是極有主見的人,昨夜哭成那樣子,單靠着哭一哭或許能哭得她心慌意亂,可要她就此釋懷,難。

作為優秀的伴侶,晝景總得留給她靜下來思索的時間,不好繼續在這呆着,身影躊躇:“我……”

琴姬意動地眨了眨眼。

“舟舟。”姿容秀美的家主耷拉着眉眼:“我能再抱抱你嗎?”

“嗯。”

得她允許,晝景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摟了她腰:“好舟舟,千萬別誤會我對你的真心。”

身子被她揉得軟綿,琴姬低低應了聲。

以她的聰明和驕傲,絕不會去想“恩人愛的到底是不是她”這等愚蠢的問題,她和她夢裏相守十年,十年的情分糾纏擺在這,若她還要懷疑這份情愛是否真誠純粹,不僅是對恩人的不敬,還是對自己的亵.渎。

心房漲漲的,尤其被她抱得如此緊,琴姬禁不住在她懷裏輕喘:“好了嗎恩人……”

晝景不好仗着自己年長欺負人,慢慢松了手:“我明天再來看你?”

問出去的話沒得到回答,因為就連琴姬自己都沒想明白,明天她會不會想見她,見了是否又要介意起陳年往事一腳踢翻醋壇子。

她想了想,謹慎道:“若恩人不嫌棄我醋勁大,盡管來好了。”

“不嫌棄。”晝景眉開眼笑:“你醋勁大我也喜歡。”

她喜得不行,明明年歲已經不小了,正兒八經的少年人和她比起來都少了三分最閃耀明燦的少年朝氣。尤其笑起來,恩人笑起來眉眼會說話,即便無心勾.引,也像勾.引。

恩人是狐妖。

琴姬下意識看她的身後,沒看到想象裏狐妖的尾巴,頗為遺憾地收回視線:“你走罷,我看着你走。”

晝景扭頭就走,衣帶在風裏飄搖,發白如雪,僅僅一道背影不知引得多少女兒家為之神往。

九州第一殊色,晝家主,活在傳說裏的人物。

眼見人很快消失在眼簾,琴姬足尖一轉,回到庭院內的梨樹下,她怔怔坐在梨木凳,花紅柳綠恭恭敬敬垂手而立。

半晌。

她眉心蹙着:“說說罷,都打聽到了什麽。”

花紅柳綠心弦緊繃,總算曉得為何無緣無故主子要把家主‘趕’出去了。

主子遲遲不問,不是陷在情愛裏被迷了雙眼迷了心竅,她沉淪也清醒,只是聰明的選擇不聞不問,如今她問了,意味着她已經從家主口裏曉得‘寧夫人’的存在。

秋風飒飒,聽着耳邊不斷響起的話,琴姬閉了眼。

寧夫人,寧憐舟,餘生親自将女學在大周推廣興盛之人,有教無類,桃李滿天下。

十八歲嫁入晝家,後入白鶴女院,天生讀書的好苗子,沉迷學海,進益迅速,其志高遠,每每在斬秋城論道,見解獨到,鞭辟入裏,是讓大周男兒都心服口服的儒者。

除卻她一生抱負,最引人樂道的是她與九州第一‘美男子’矢志不移的愛情。

晝景十五歲執掌世家,成為名副其名的世家主之首,大周重臣、權臣,為帝王心腹,曾一度傳出‘晝家主乃上天匡扶李氏皇朝降下的福星’的言論。

少年登高位,壯年袖手名利富貴權勢,舍了莫大的尊榮陪其夫人踏遍山河,此舉在當時的文壇看來甚是荒唐。

男兒豈可無志?

那時的寧夫人走遍山河傳道授業,走到哪,私塾、書院開到哪,和她的作為比起來,一心陪伴夫人朝朝暮暮的晝景成了衆矢之的。

昔日的世家主之首成了只會圍在婦人左右轉的小尾巴,有言辭激烈者提筆抨擊,誰料晝景一笑了之。

後來有人問:“家主真的不惱嗎?”

問的次數多了,知情人笑道:“人生百年,合該憐取心上人,家主忙着陪夫人,沒空搭理嘴碎之人。”

那些年寧夫人跋山涉水走過無數地方,年老了,頭發花白,身邊都有滿身風流秀色的家主陪伴。

路人誤以為二人乃祖孫,惹得多年不動怒的家主氣急眼,大為惱火。

家主愛重夫人,從年輕愛到年老,愛意深沉,常悔恨不能與夫人‘白頭’偕老。

夫人逝去,家主甚悲,一言間,烏發寸寸染成霜。

說着說着花紅哽咽哭出聲來,梨樹下,琴姬雙目含淚,淚噙在眼眶,搖搖晃晃灑落衣襟。

“還有麽?”

還多了去了,花紅不忍再言,琴姬睜開眼看她:“你說,我撐得住。”

主仆三人,一人沉默着聽,兩人輪換着說,說到太陽跑到頭頂,正午時分,柳綠幹啞着嗓子,用一句話幹脆利落地做了總結:“家主和夫人是最引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嗯。”就連她聽了都心生向往,那樣忠貞美好的愛情,世間哪個女子不想要?

恩人想要寵愛一人,定然會獻上最好的心意。

情深似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恩人的發是為了寧夫人白的,琴姬指尖生冷,心疼如刀絞。

所以說會做糯米雞的是寧夫人,廚藝精湛的是寧夫人,喜歡讀書的還是寧夫人。

她驀地念起少時恩人在夢裏教她讀書的場景,在書桌前握着她的手,寫下一字“舟”。那時候,她是在想她的舟舟罷?

她止不住泛起酸澀來。

又克制不住想把人摟在懷裏好生寬慰哄着的疼惜之情。

聽聞她傷情白了發,聽聞她自此銷聲匿跡避世獨居,心魂快要被突如其來的疼楚碾碎。她唇色泛白,額間布了一層濕汗。

“主子?”

“無礙。”

她搖搖頭,忍疼問道:“館主還說了什麽?”

花紅眼睛睜圓。

柳綠眉心一動:主子聰明至此,不知是好是壞。

陳年舊事靠着她和花紅的本事當然無法得知太細,關乎家主和夫人的事是館主特意吩咐她們的,主子問起來就坦然相告,主子不問,那就當做不知。

太聰明的女子往往在感情.事上多思,她不敢露出憂慮,有問必答:“館主說,家主用情至真,一旦動.情,必不虧負。主子和家主結緣乃命裏帶來的福氣,福氣來了要好好握住,別讓到手的運道溜了。”

“沒了?”

“沒了。”

“你們下去罷。”

“是。”

萬裏無雲,琴姬坐在空寂寂的庭院默然無語,腰間佩戴的白玉正面刻着【吾愛】二字,她小心撈起,低頭親吻玉佩,權當做是在親吻她愛的人。

【吾愛】。

所以這一枚玉佩,是寧夫人送給恩人的定情信物?

那恩人身上定當存着另一枚了。

【吾妻】。

她很快猜到另一枚玉佩的刻字,霎時被這熱烈浪漫的心思熨帖的心頭一燙,醋意橫生。

她明天也不想見到恩人了。

琴姬煩悶地嘆出一口氣。

在梨樹下發呆久了,起身的時候腿都是麻的。她站在原地耐心等待麻勁散去,在見到院門外的人後,容色冷俏,滿腹的愁思被壓下,眉一皺:墨棋來她這就算了,身後跟着的蓮殊是來做甚?

墨家倒了,蓮殊沒能入府做妾,沒能和最美貌冷然的琴師以共侍一夫的方式在後院厮守,她心裏不甘,又畏懼晝景的威嚴。

這會有墨棋陪同,她膽子大了些,敢直視少女的眼。

琴姬冷面寒霜:“這裏不歡迎你。”

一愣之後墨棋才曉得她在和身後的蓮殊說話,心裏一突,立時升起悔意:她不該一時心軟帶蓮殊來這的。

“琴姬。”蓮殊上前一步,面帶擔憂:“是我的錯,我求着墨棋,她才帶我來見你。琴姬,我有話和你說。”

得不到反饋,甚至連個眼神那人都懶得給她,她豁出一切,言辭激烈,擲地有聲:“你以為他愛你,可家主那樣的人什麽女人沒見過?

你不愛理睬閑事,我猜你就被蒙在鼓裏。好,那就由我來告訴你,家主其實有過一任夫人了,他和寧夫人才是世人公認的神仙眷侶,你不管不顧把心給了他……”

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無疑是在琴姬新鮮淋漓的傷口上撒鹽。

墨棋杵在一旁聽傻了眼,便見她的新朋友沉着俏臉從袖口掏出一副銀白蠶絲手套。

一陣香風吹過,清脆的巴掌聲不客氣地響在庭院。

“醒了嗎?滾。”

作者有話要說:  景:(打人可以,但不能髒了手。)

舟:(默默戴上蠶絲手套。)

打完人後——

舟:恩人,她說你壞話。

景:無妨,閑人莫理。

舟:她說咱倆不合适。

景:誰!!

随手寫了個小劇場,哈哈哈,你們猜舟舟會不會跑去告狀?(狗頭)

感謝在2021-04-29 13:02:49~2021-04-29 18: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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