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是個無賴
蓮殊捂着臉跑開, 庭院內,墨棋誇張地長嘶一聲:“真、真打啊……”
認識了多少年她還是頭回見冷冷淡淡的琴姬打人, 給蓮殊的那巴掌她聽着就疼,更別說人捂着臉跑出去前右邊的臉早就高高腫起。
別的且不論,琴姬還真是半點不憐香惜玉。
四女之中蓮殊好歹也算相貌出衆,說打就打,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人是她領來的。墨棋讪讪笑了兩聲,換來少女清淡淡的一瞥。
“以後別再帶她來這了。”琴姬嫌棄地褪了手上物什,看了眼聞聲匆匆趕來的花紅兩人, 聲音聽不出喜怒:“燒了。”
墨棋聽得眼皮一跳,剛要道她暴殄天物,這蠶絲手套看起來就是好東西, 她很是眼饞, 礙于顏面忍着沒說出口。
花紅領命當場銷毀了主子不要的東西。
墨棋無奈收回那點可惜的心思:“琴姬, 你今個的反應可不像你。”
“哦?”
“你打了蓮殊, 她這人最要面子……”
“她要她的面子,關我何事?”琴姬揉着微微發疼的掌心,想着入夜央着恩人為她揉一揉,念頭在腦海轉了兩圈, 眼神黯然, 倏地想起恩人今晚不住白貍院了。
就在不久前, 她醋勁上來把人趕跑了。
她幽幽一嘆:“你得賠我一副新的手套。”
“什麽?”墨棋嘴皮子哆嗦一下。
柳綠端着上好的茶點過來,她忙端起茶準備壓壓驚:沒聽錯的話,琴姬這是存心要她長長記性了?是怪耳根子軟做好人,帶了不速之客來壞了她的心情?
琴姬不解看她:“你不帶她來,我的手套還幹幹淨淨。”
她說得理所當然,墨棋琢磨着自己那點家底, 心想換了家主那樣的人估計還養不起她。
“兩月前我得了一副上好的天蠶絲手套,過會就拿給你。”想了想:“罷了,我馬上吩咐笙歌給你送來。”
笙歌在一旁瞧着她家姑娘幾息之間改口,笑着起身出門。
要說流煙館琴棋書畫四位姑娘,最開始她家姑娘和蓮殊姑娘交情深,可打眼瞧着蓮殊姑娘并不可靠,遠沒看起來冷心冷情的琴師靠譜。
琴師性冷,傲氣,用真心相交反而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她家姑娘不是很聰明,不夠聰明的人和聰明沒壞心眼坦坦蕩蕩的人結交,恰好彌補了這點遺憾。
天蠶絲手套送上門,琴姬看也沒看便讓花紅收起來。
一碼歸一碼,了結了,墨棋才和她談心,她一臉愧疚:“以後我再不會帶她來擾你清靜了。”
之前墨家強娶蓮殊上趕着給人做妾,這事把她惡心的不輕,曉得她給人做妾的真正目的後,嘔得晚飯都沒吃。今早蓮殊來找她,有意和她和好,好話說了一籮筐,墨棋信了她悔改的心,猶猶豫豫地把人帶來。
沒想到蓮殊來了,說了那些個混賬話,想到這她面上火.辣辣的:“以後我不上她的當了,長個心眼。”
“你真長心眼才好。”琴姬吹了口茶香。墨棋看起來聰明,面對外人還能保全自身,對親近的人沒一點防備之心,耳根子軟,要不然也不會被崔九欺負。
“你和崔九如何了?”
提到崔九郎,墨棋臉色變了又變,從懷裏摸出一封信來:“這是他寫給我的信。寫了厚厚一沓,我看了一封就沒再看。”
看走了眼愛錯了人,吃了大虧,怨不得旁人。
她捏着袖子,不知是忍氣還是忍着自嘲:“他說要娶我。你那日和我談過後我和他斷了關系。起初他不肯,百般糾纏,好在現下館主回來了,他再敢胡來,自有館主為我出頭。”
信放在小石桌,看她坐在那遲遲不動,墨棋心知她厭惡崔九,嫌棄臭男人寫來的信髒,太陽穴突突跳,這會子竟還有餘力去想家主到底是怎麽忍受她的。
受了一次情傷,她整個人仿佛涅槃重生從以前貪慕權勢的夢裏醒來,沒在意琴姬的冷淡,因她曉得琴姬面冷心熱,溫柔起來極其熨帖人心。
她笑了笑:“花紅,展開信拿給你家主子看看。”
花紅笑着應是。
書信展開被遞到少女眼皮子底下,琴姬一目十行掃過去,嗤笑:“他好大的臉。
你若信得過我,大可拿着這封信去找館主,他欺了你,不掉塊肉哪能行?館裏的姑娘糊裏糊塗丢了身子,這是在打館主的臉。你把信給她,看她管不管。”
越和她相交,墨棋越能感受到她的好,又嘆:怪不得家主那等神仙人物都會栽在她身上。
“我來這就是想聽你罵一罵崔九,你罵得越狠,我腦子越能保持清醒。我信你。”
琴姬今個心情低落,興致缺缺:“你以後別再犯蠢了。”
墨棋被她說得臉紅:“知道了。”
“你和那位俠客……”
茶盞哐當一聲碰在堅硬的花崗岩石桌,墨棋狼狽失态,局促地手不知道該往哪放:“你、你怎麽又知道了?”
上次也是,她暗慕崔九,和她最親近的蓮殊半點眉目都瞧出來,這次還是,她真懷疑琴姬不是人,是妖,否則和心上人談情說愛作何還有功夫關心她的感情狀态?
她想伸手捏捏她的臉,看看扯一扯是不是能扯出一層狐貍皮,但她不敢。眼巴巴瞪着比她還小幾歲的少女,手背被茶水燙了都沒察覺。
柳綠眼尖地回房取了燙傷膏遞給墨棋身邊的笙歌,笙歌默不作聲只當耳聾了盡職盡責為姑娘抹藥。
琴姬輕輕嘆了聲:“我長着眼睛,又不瞎。”
“這不是瞎不瞎的事!”墨棋燙傷的那只手剛擡起,被笙歌小心壓下,她仔細醞釀措辭,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俠客是位棋癡,每日來流煙館下棋,多多少少對她存了那麽點意思。
大周風氣開放,男女之事喜歡放在明面上來,俠客昨日同她表白,墨棋一朝被蛇咬,不敢随随便便答應,思忖着便把和崔九的事說了。
俠客今日沒來,派人送了她一束花,和一把精巧的木劍。一花一劍,是江湖人的浪漫。墨棋從一段失敗的感情裏清醒過來,不敢再相信自己看男人的眼光。
她和俠客的事剛有了一撇,還沒說,琴姬就知道了。她忽生挫敗:“你究竟怎麽‘看到’的?”
“閑時聽小紅小綠提了一嘴。”
花紅支棱着耳朵,心裏道了聲冤枉:她哪有那麽大嘴巴,她只是和主子說那位俠客又跑去找墨棋姑娘下棋了。
柳綠心裏啧啧兩聲,要不就說主子通透,和她家主子為友,墨棋姑娘賺了。
聰明人的世界墨棋這輩子大概不會懂了,她眼神崇拜,謹慎道:“那依你看……”
“崔九的事,你和他說了麽?”
“說了。”
琴姬漫不經心放下手裏的香茶:“如果他三天之內能打斷崔九第三條腿,那麽人品可信。兩日之內,則赤誠熱血。一日之內尚且能全身而退不染污濁……”
“怎樣?”
“那就稱得上一句有勇有謀,有情有義。”
“姑娘!姑娘!”燕舞忙不疊踏進白貍院,不忘和琴姬見禮,緊張道:“姑娘,蕭公子來了!”
确切的說,蕭公子提着崔九郎的第三條腿來了。
墨棋剛和朋友談論俠客,俠客就通過她身邊的侍婢給她遞了兩指寬的小紙條。
小紙條展開,字如其人,潇灑大氣,逐字逐句看過去,墨棋漲紅了臉,琴姬微微一笑:“去罷,我這兒是留不住你了。”
笙歌、燕舞跟着自家姑娘離開,庭院恢複寂靜。
崔家九郎大白日人在家中糊裏糊塗被去勢,等小厮察覺不妥推開門去看,人早已昏死過去,齊根斷,血淋淋的畫面吓得小厮當場癱軟。
這事在秋水城鬧得沸沸揚揚,崔家好歹是秋水數得上號的名門,掘地三尺愣是找不到下手之人。
崔九郎一朝成了不折不扣的太監,去了大半條命,更成了滿城的笑話。
不少和崔九有過節的浪蕩子弟取笑他常在花叢過,終于遭了反噬,以後做不成男人,再上青樓就沒崔九仗着好皮相搶別人的相好,簡直大快人心。
窗外凄風冷雨,一場秋雨一場寒。
遭了反噬的不止崔九一人,昨夜蓮殊姑娘吃魚被刺卡了喉嚨,很是邪門,連着嘔出兩口血,至少十天半月說不得話,便是養好傷能說話了,嗓子也要不得了。
流煙館金字招牌之一,館主在這件事上态度卻是暧昧,好似存心給蓮殊一個教訓,又像是在忌憚什麽。
涼雨敲窗,琴姬聽着花紅念叨外面那些熱鬧,一個人怔怔地望着窗外發呆。
若非恩人提早和她講明關乎前世之事,恐怕不明不白的聽了蓮殊的話,急火攻心吐血的便是她了。
蓮殊昨日巴巴跑來誅她的心,結局她已然猜到了。
恩人教會了她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她一巴掌姑且扇得蓮殊臉腫,換了恩人來,那巴掌就重多了。
蓮殊活不久了。
因為她總在自尋死路。
世家主威嚴不容冒犯,蓮殊管得太寬了。恩人看似溫厚寬和,可在感情一事向來霸道,她願意寵着誰就會掏心掏肺,容不得旁人指手畫腳。
那是個把心頭摯愛看得比命還重要的癡人。
琴姬意識到自己想什麽的時候,又在吃醋了。
她想得出神,花紅柳綠悄無聲息退下,晝景冒雨而來,衣衫素潔雅致幹淨得和這潮濕雨天并不相配。
香草味侵入心脾,琴姬一笑,轉過身來抱住她腰肢:“怎麽這時候來了?還以為你不會來。”
“怎麽可能不來?夜裏沒睡好,翻來倒去,腦子裏想的全是你。聽說有人惹你不快,我掀了被子就去找她算賬,她以後不會再說沒用的了,昨兒個可有氣着?”
“氣着了。原想告她一狀,想想又覺不妥,哪有我上趕着告狀的道理,你還得哄我,怎麽着都得上趕着為我出氣才是。”
“你說得是。”晝景一夜沒見她,想得很:“哪只手打的人,可有傷着?”
“就是傷着了,你這會來也晚了。”少女吟吟淺笑,松開環着她細腰的手臂,挑眉:“你今天來,不怕我給你氣受?”
“怕也得來啊。”晝景坐在她梳妝臺前的圓木凳,長腿有些無處安放,小腿伸平:“再說也沒什麽好怕的,我巴不得你‘吃’了我。”
說了沒幾句話又開始不正經,琴姬眉目璀璨,不再看她:“你想得美。”
“我确實生得美。”
“……”
她一笑:“舟舟,我來這就是供你撒氣的。”
話音未落,她壞心眼地捉了少女裙下小腿,三下五除二地替其褪了靴襪。
玉白嬌嫩的腳趾羞澀顯于人前,琴姬羞得不行,臉色潤紅,手心開始冒汗:“你、你放開我!”
“不放。”瑩白可愛的玉足踩在懷裏莫名激起她的興奮。
她眼睛清澈洋溢着熱烈歡喜:“昨夜我輾轉反側如何都睡不着,想入你夢生怕唐突了你。你怨氣遲遲不消,定然是我做得不好,我也不知該如何做,偏生打心眼裏想親近你。
你不準我近身,那就使勁欺負我罷,我給你欺負。欺負夠了,莫要再冷着我、勾着我、饞着我,我身子骨沒你想得那麽好,火氣旺,燒壞了你要心疼的。”
琴姬羞紅臉顧自掙紮,聽到最後那半句腦子裏驀地閃現一幅畫面,總覺得下一刻這人要流鼻血,她心一慌,動作就止了。
“好舟舟,你再多踩兩下,踩到怨氣消了為止。”
敏感的右足被她握在掌心,肌膚相觸,琴姬渾身起了細微的戰栗,她急着收回腿,哪知晝景并不放她:“氣消了沒有?還生不生氣?再來兩下?”
她每問一句都要帶着少女纖細的腳踝亂踩一下,仿佛沒看見那蜷縮起來的潤白腳趾。
“還氣不氣了?還怨不怨我?踩着軟不軟?害羞什麽,聽話,好好沖我撒氣。”
琴姬被她弄得身上出了一層汗,羞極了喊道:“恩人!”
這、這究竟像什麽樣子!
“你放開我……”
“我不放。”晝景摸着那段腳踝不撒手地往懷裏帶,故作委屈:“是你踩得不滿意麽?那換個地方踩?”
琴姬心被她唬了一跳,不知道她大清早發得哪門子瘋:“你、你……”
“我什麽?”
她如此不要臉,琴姬又羞又氣:“你不要太過分!”這哪裏是帶着她撒氣,這是…這是……
她眼尾紅了又紅。
“我哪有過分?”某人軟聲哄她:“要你撒氣好好消了怨氣還不好麽?我想了一晚上才想到的好主意。”
她一臉“你辜負我美意”的表情,看得面若桃花的少女賭氣閉了眼:“恩人一晚上還怪忙的。”
晝景假意聽不出她的真意,順杆爬:“是啊,睡得很不安生,夢了你好幾回,醒來洗了三回澡。”
“你——”
“好舟舟,你就原諒我上次不告而別,可好?你不原諒我,那就一直踩着好了。你把我踩沒了,踩平了,我也不撒手。”
什麽叫做踩沒了,踩平了,琴姬直想堵住她的嘴!
這麽沒羞沒臊的恩人,她真是……真是……
“原不原諒?消不消氣?”
“你無賴!”
“我就是無賴了。”晝景看她不松口,繼續抱着玉足踩,輕一下重兩下,對自個毫不客氣。
琴姬被她氣得胸前不住起伏,也不單單是氣的,掙紮一番無效她認命地咬了唇,心想恩人大晚上不睡,估計腦子裏全想着折騰她了。
外面大雨嘩嘩作響,雨水沿着屋檐沖下,這麽大的雨都沒阻了她前來的意,想來恩人是認真的。
她被作弄地氣息紊亂,紅着臉睜開水霧彌漫的眸,腳趾屈起,明知問出來可能更惹傷神,還是小心翼翼啓唇,既在意,又別扭:“你現在…現在這樣,可有對着我的上一世做過?”
作者有話要說: 家主(狐軀一震):送分題還是送命題……
感謝在2021-04-29 17:25:58~2021-04-30 00:42: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