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說起來也挺可笑的,許信她呀,其實十分清楚自己并不是滿身陽光可以照耀別人的那種人,卻還是自不量力的在面對沈思涵的問題時,想給予她極大的理解。雖然深知自己做的不夠好,卻還是想着哪怕一點點,多那麽一點點,為了沈思涵,自己來做那個陽光的人。但她哪知道自己根本沒法掌控好自己多變的情緒,突如其來的喪氣,莫名其妙的懷疑。
會有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冒出來質疑自己,做了這麽多,改變了什麽呢?跟最初的境況不還是一樣嘛,膽戰心驚的維護着關系,小心翼翼的關注着情緒,盡量把最壞的事往最好處想,然而最後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會毀于一句自顧自的質疑。
會有喪氣的聲音叫嚣着,你還要堅持多久呢?單方面的持續輸出,總會有斷電的一天,那個時候,你又要怎麽辦呢?
在北京老平房區的時候,曾經有一天晚上,沈思涵去了‘那邊’,于是只剩下了許信一個人待在房間裏,她左看右看房間裏也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控制不住心裏那些負面情緒的上湧,即使她根本不想哭,淚還是帶着難以忍受的痛從胸腔裏不停地湧出來,馬上就要沖出眼眶的時候,她刷地站了起來。
很快的鎖了門,她一個人往外面的街道上走去。
一個人,一條寂靜的街道,街道兩邊是黃綠相間的樹葉,地上幹枯的葉子踩上去發出清脆的咔嚓聲,橘黃色的路燈不斷拉長許信的影子,她擡頭,那晚的月亮特別亮,雖然不圓但很美。
其實心裏面閃現的畫面都是關于此時沈思涵跟她那個男朋友在一起在幹什麽的猜測。所以雖然看見美景的第一個瞬間她想到的就是拿手機拍下來跟沈思涵分享,但卻在掏出手機後,頓住了動作。她想分享的是什麽呢?難道不是一個人的寂寥麽?她有什麽資格跟沈思涵分享這些呢?事實難道不是此時的沈思涵才更加幸福麽?相比于這種深藍色的寂寥美景,難道不是有着衆人陪伴聞着飯菜香氣的家常更讓人暖心嗎?她開始意識到了,自己的堅持,有可能只是個錯誤的決定而已。她所做的,不過是在破壞沈思涵已經到手的‘平淡的幸福’而已。什麽高尚的付出和讓人感動的愛情啊?
不過是她自私的想把能帶給自己溫暖的沈思涵占為己有的漂亮僞裝罷了。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卑劣的第三者。
自以為是的把自己擺在救贖者的位置,自作聰明的宣布自己才是拉着沈思涵出‘深淵’的恩人。
就像相比于這所謂的‘美景’照片,沈思涵更加向往的顯然是能讓自己食指大動的家常便飯一樣,許信所能給予她的不過是跟溫飽毫無關系的幻像而已。表面上幸福快樂,卻沒法解決現實生活中實際存在的問題。
在這場感情中,她才是從天而降的攪局者,如果她真的愛沈思涵,難道不是該放手讓她擁有更加簡單且平淡的幸福嗎?
可是怎麽辦呢,她也只是在靠近溫暖靠近她眼中的光選擇自救而已。
這世界上熙熙攘攘那麽多人,難道只有我不配擁有幸福嗎?許信把手機再次放回口袋,轉身看着旁邊機動車道上交叉錯過的車輛,往那邊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
腦海中是想象自己縱身跳入車流後,被撞飛的畫面。如果那樣一下子就失去了生命,肯定就會很輕松了吧……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和心情就不會再出現了,也不用反思自己的對錯,陷入自責了……
她插在口袋裏的手,手指摸在冷冰冰的手機上,指尖冰涼一片。
她其實會非常頻繁的想象自己死在各種不同的場景中,每天不間斷的被死亡的香氣誘惑,可惜的是,唯一下定決心動手的那次,因為刀刃不夠鋒利而失敗了。而在之後上億次的想象中,她總是擔心沒法來次利落的,所以也就拖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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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表面上好像完全擁有了沈思涵,卻還是時不時的會被那些喪氣的情緒困擾,好在忙碌的工作和有條不紊的生活以及大部分時間都能陪在她身邊的沈思涵治愈了她不少。穩定的工作和一片祥和的生活讓她陽光了不少,而沈思涵的陪伴則讓她的臉上多了很多笑容。
正式入夏之後,沈思涵的工作開始進入了短暫的忙碌期,而許信則每日忙于公司新下發的夏日企劃,新的菜單,新的裝飾,工作服配發了新的圍裙,銷量穩步維持在一個高點,不斷點地工作安排讓每個人都沉浸在了好好工作努力賺錢的氛圍中,累是肯定的,但許信沒有因此抱怨過,反而逐漸适應了這種工作狀态。她本就不是個矯情的人,工作又是自己選擇的,吃苦受累對于年輕人來說又算不了什麽,這種經驗反而會成為成長過程中不可多得的財富,這些她還是知道的。
因為喝了不少奶茶,整日吃着外賣,又沒有什麽時間運動,最近沈思涵總是跟許信念叨着“完了完了我胖了我胖了。”于是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夜跑減肥。
相比于白天的行人如織,晚間的深圳才算是真正的體現了人間煙火氣。跟每晚□□點鐘就已經安靜了下來的北方小城不同,深圳的□□點鐘正是年輕人們正式開始夜生活的時間,三兩好友相約散步于街上,逛逛街,餓了就買點兒零食,板栗鴨脖糖水奶茶,生蚝扇貝捆粿龍蝦,美食無處不在。
但沈思涵一旦下定了決心還是比較有毅力的,戒斷夜宵,杜絕奶茶,下班回了家,簡單收拾下,換身輕便的衣服,蹬上跑鞋就出了門。
當然,怕她一個人晚上在外面不安全,許信是肯定要在旁陪伴的。
但許信在跑步方面是真的沒有天賦,耐力也十分欠缺,沒用一會兒就被沈思涵甩了老遠出去。好在固定的跑步行程範圍是在人民公園附近,許信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過去的時候沈思涵已經繞着公園跑了半圈了,見她小臉累得通紅的趕上來時還嘲笑她這個陪練的體質太差。
其實想想在北京軍事基地培訓那會兒,許信在其餘的體能訓練上還是要比沈思涵厲害一些的,唯一沒有辦法應對的就是跑步了。
許信高中的時候有一次在校運動會上因為被班主任安排了并不擅長的八百米跑比賽,中途右腿肌肉嚴重拉傷了,別說排名了,連全程都沒跑完。那之後,她瘸了近一個月,才不感覺腿疼了。但在那次之後,她就徹底沒辦法長跑了,始終是受傷的那條腿會出問題。醫生不是說肌肉受傷之後修複到完好後會比之前更有力麽?為什麽到許信身上就不一樣了呢?後來許信想了想,可能當初拉傷的并不是肌肉,而是更加嚴重的韌帶。但她那時候也不懂什麽,沒有用藥沒有冷敷,只是硬挺了一個月而已。所以很可能是那個時候落下了病根兒。但當時對她來說,這也算不得什麽大事。畢竟之後的生活中很少能用到跑步的技能。
直到做沈思涵陪練的這一刻,她才真正對于自己無法長跑這件事感到了不方便。于是只能偷懶的抄近路趕上去。
沈思涵長跑的事堅持了有一個多月,後來天氣變冷,雨水不斷,減肥計劃便只能擱置了。
在這些日子裏,許信也偶爾會跑到沈思涵的店裏去參觀,于是沈思涵手下的店員們也就都認識了許信。但許信總是避免碰上柳春娜的情況,甚至如果離得老遠就看見了柳春娜在店裏待着還會刻意的躲開。可能因為她從心底裏就不喜歡柳春娜這個女人吧,不是簡單的不喜歡而已,是連照面都不想打那種。她也不清楚為什麽,對于沈思涵店裏的人,即便只是她的下屬員工而已,無論男女,許信都不太喜歡,跟人家本性好壞沒有太大的關系,她只是對于這些人的直觀感覺就不太好罷了。
但是礙于沈思涵的面子,招呼和正常的交談還是要有的,甚至偶爾沈思涵拉着這些男男女女們在一起聚餐的時候還會叫上許信。
對于許信來說,跟一群與自己沒什麽關系的人坐在一起吃飯屬實是一種煎熬,但沈思涵興致勃勃的拉着她,想讓她融入這幫人裏,她也不好太過義正言辭的拒絕。
好在許信和沈思涵的假期時間慢慢錯開了,所以許信并沒有參加過幾次這種活動。
說實話,對于許信來說,就連她工作的奶茶店裏員工們私下組的聚餐,她都沒有去過,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全部拒絕了。
對于他人的感情,許信本身總是處理得非常清楚且冷漠,同事和老板或者沈思涵的同事這種身份完全不足以讓許信把這些人劃分到自己朋友的範圍中,所以這些人在許信的心裏不過都是無關之人罷了,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特殊對待。
甚至可以說,她根本懶得跟這些人相處,連表面上的假裝都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