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将軍之路（6）
翌日卯時，大雨将将停歇，空氣中還殘留着雨霧，地面突然震動，濕潤的泥土上方經過數十萬大軍，個個精神抖擻，戰意凜然。
此次不僅炎尤親自上陣，連帶着巫蒙的軍師也跟着過來了。
一輛四馬并驅的戰車上坐車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他披着白色貂裘，似乎極為怕冷。且上方還有一個四方的白色帷幔遮擋着雨霧，臉上惬意的神情不像來打仗的，反而像是來觀花賞魚的。
“葛老當真神機妙算，連停雨的時辰都算得剛剛好。”同行的将領忍不住心生佩服，有這樣能觀天象測風雲的人在，他們這場仗必贏。
葛老掌間搖着一把羽扇，正緩緩搖着，聞言笑道：“預測風雲變相乃我族最為擅長的，若是這個都算不準，那我也不會坐在這兒了。”
“呵呵，葛老說的是，只怕那些齊人此刻還在夢中酣眠，凍得直往被窩裏鑽呢。”
他這話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大笑，笑聲引得前方的炎尤回頭看了一眼，聲音立馬小了下去。
跟在炎尤身邊的人微微皺眉，“這葛老真是，我們是來打仗的又不是來出游賞花的，還整出那副樣子，就不怕齊兵看他顯眼，把他當成了箭靶子？”
炎尤唇間輕笑，是不是箭靶子與他有和幹系，最好就是射死了，免得天天在軍營裏把自己真當神了對他們耀武揚威，呼來喚去的。
若是被齊軍亂箭射死在戰車上，那可就不關他的事了。
畢竟，來之前他可是出言阻止過的。
秋風掃過巫蒙的旗幟，呼呼作響，大軍很快就來到齊國的城門下。
然，這一次換作巫蒙的人疑惑了。
一眼望去，那城牆上哪有半個人影，本就準備好要沖鋒陷陣的巫蒙人猶豫了。
“炎将軍，怎麽沒人？”就算昨晚雨勢太大也不至于一個守城的人都不留吧？這和他們預想的不太一樣。
“怎麽停了，上前攻城啊。”葛老發現前方久久站立不動，他從戰車上起身，揮着他的羽扇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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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尤回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才悻悻地閉嘴重新坐下。
吱呀
伴随着沉重的開門聲，巫蒙軍眼前厚重的城門緩緩而開。
看到裏面走出來的身影，炎尤鳳眸微眯，握住缰繩的手不由收緊，心裏警惕。
霍铮孤身一人，連佩劍也卸了，步履緩慢地走到城牆下，對上炎尤的視線對他大喊道：“炎将軍，別打了，我軍願意投誠。”
此話一出，前面的巫蒙人面面相觑，他們沒聽錯吧？還沒打就開始投降了？
炎尤居高臨下地看着霍铮，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少頃，他玩味地勾起唇角道：“霍将軍這是想玩空城計？”
霍铮爽朗笑了兩聲，長身靜立在原地忽而擡手拍了三下。
見此，巫蒙士兵握緊了手裏的兵器。下一瞬他們卻看見齊國士兵一人牽着一頭牛走了出來。
這下更加疑惑了。
幾百頭牛密密麻麻地擁擠在城牆下，每頭牛背上都鋪了一層蓑衣，從牛頭掩蓋到牛尾。
“霍将軍這是何意？”
“自然是顯示誠意，先送點戰利品。”霍铮含笑，帶着牛群靠近。
刷
巫蒙的長矛對準了他們。
霍铮腳步一頓，嘴角笑意微僵，心裏咒罵了幾句，随後笑意不變地繼續往前。
炎尤手指摩挲着缰繩，面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在相隔還有一裏時，霍铮突然站立住，笑容也變得詭異。
炎尤瞳孔微縮，抓住缰繩的手一緊，剛想叫手下士兵布陣就見那些牛身上的蓑衣滑落，露出整個牛身。
接着，一息間那些牛就像突然瘋魔一般，狂暴地向他們奔來。
幾百頭牛齊奔，何其壯觀。
更為壯觀的是每頭牛的牛角都縛上了兵刃，在陰沉的天空下閃着寒光，而牛尾則拴着一捆油布，正在熊熊地燃燒着。
就像一堵燃燒着的火牆朝巫蒙軍急速壓去。
與此同時，剛剛還無一人的城牆上突然冒出一群人，拿着銅盆，銅桶之類的狠命敲打了起來，愈加激發了牛的性子，沖得更狠了。
“炎将軍，這份戰利品可還喜歡啊？”
牛群後面傳來霍铮快意的笑聲，炎尤目光一沉，身邊的士兵已經舉起了長矛和盾牌顫着腿擋在前面。
然而，面對的是牛又不是人，牛又不知道害怕，尾巴被火燒着自然是橫沖直撞，根本沒有理智這個東西。
剛到巫蒙軍陣前就直接撞飛了幾個士兵，越來越多的牛奔至眼前，炎尤立馬調轉馬頭後退一些。
巫蒙士兵艱難阻擋，之前應對齊國士兵的陣型根本不管用，半盞茶的功夫不到，被牛角上的兵刃劃傷、紮死，或者被牛腳直接踩死的巫蒙軍不計其數。
周從簡和司徒藍等人出現在城牆上，看着巫蒙已經亂了陣腳，吩咐道：“可以開始了。”
一聲令下，等候已久的陳蒙立馬帶着一萬精兵強将沖出了城，馬蹄聲、喊殺聲、銅鼓聲……瞬間夾雜在一起，加上戰場上那一簇簇紅色的火焰，像極了一場熱烈的篝火宴會。
“你是怎麽想到的？”真正見到這個場面，司徒藍心裏說不出的震驚。
周從簡微微勾唇，實話實說：“書上看到過，就記下來了。”
“是什麽書？”司徒藍滿眼好奇又期待地追問。
“忘了。”
司徒藍神情一滞，轉頭看向城下，片晌才淺淺一笑道：“你這人真有趣。”
周從簡聞言輕輕挑眉，望着節節敗退的巫蒙士兵不置可否。
下一瞬，他微眯起雙眼，視線落在巫蒙軍中搖擺不定的白色帷幔上，想到什麽似的勾起一抹笑，從一旁等候的士兵手裏取過弓箭在手上掂了掂。
司徒藍側頭，見他已經拉起弓對準巫蒙軍中，驚訝道：“這麽遠能射準？”
周從簡沒有回答，目光清晰地看到戰車上晃動的白色人影，用箭矢對準後“嗖”地一下放出了箭。
随着軍隊撤退的葛老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還不待他埋怨出聲就感覺脊背一涼，轉息間冰涼的箭矢插入他的後心，直接貫穿至前胸。
“不好，葛老中箭了！”
周圍的巫蒙士兵本就因為這場面人心惶惶，又聽到這一句內心更加慌亂了。
葛老可是皇上身邊的寵臣，還是他們的軍師，要是就這樣死了那這個仗以後還怎麽打，皇上又會怎麽處置他們？
已經有許多巫蒙士兵生了退縮之意，炎尤面色一沉，恨恨地擡頭向城牆上看去。
練武之人眼神何其敏銳，炎尤一眼就瞧見城樓上還拿着弓的男人，望着那熟悉的身形，他立馬就想到了夜狼谷被他射了兩箭的人。
竟然是他。
炎尤心裏暗恨那天沒有将這人一箭射死，咬牙調轉馬頭下令撤退。
“那人是？”司徒藍之前就瞧見巫蒙人将那輛戰車護得緊，此時他們慌亂躁動，想必是剛剛周從簡那一箭射中了。
“不知道，就是瞧他顯眼，好瞄準一點而已。”周從簡回答得随意。
“這麽遠都能射中，周小将能力不俗啊，日後必成大器。”
想及此，司徒藍心思千般婉轉，獨直到最後才在心裏做下了一個決定。
城下，戰意剛起的士兵問：“陳将軍，他們好像要撤退了，追嗎？”
陳蒙勒住馬，回想起周從簡說的話擡手：“不用追了，收兵。”
巫蒙軍倉皇逃離，齊軍大獲全勝，司徒藍唇角綻開一抹笑，由衷佩服道：“周小将真是好計謀，司徒佩服。”
周從簡将弓箭還給士兵，回頭對她道：“過獎。”
司徒藍笑容更深了些，心裏的結交之意更為堅定。
而霍铮上來時剛好看到她對周從簡淺笑嫣然，心裏徒生一把怒火，走過去将人攬進自己懷裏。
“霍将軍！”司徒藍推開他，語氣微重地叫了一聲，眼神示意自己此刻的身份。
霍铮被推開，又見周從簡的目光都不在他們身上，心裏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一些不滿。
硬氣道：“今天這場勝仗的功勞我會将一大半記在你頭上，回都城後會如實向皇上禀明，不會貪墨了你的功勞。”
聽他這麽說，周從簡反而有些意外地轉過頭來看着他，淡淡道：“有勞。”
霍铮瞧他好似毫不在意的樣子，覺得自己剛剛那番話多少有些自作多情，心裏更加愁怨了。
“咳咳，城牆上有些冷，我們下去吧。”司徒藍扯了下霍铮的衣角，率先走在前面。
霍铮不爽地冷哼一聲，跟在身後下去了。
周從簡低頭，那裏已經變成了89，頓時心情愉悅地揚起了唇。
… …
這場仗讓齊國士兵的士氣重新高漲，大家看周從簡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就連之前瞧不起他的丁賦見面時也有了好臉色。
更別說軍中的待遇了，那是直接提了幾個等級。
“周先生，司徒軍師有事找你。”
哦，就連稱呼也變了。
周從簡點點頭，從矮桌後起身，拍了拍起了褶皺的衣裳，腳步從容地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