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将軍之路(5)
“将軍,不能迎戰。”周從簡出言阻止,見大家都朝他看來,他微微垂首解釋:“糧草未到,我軍士氣低迷,應該暫時保存實力,以待援兵。”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一個小将違背意思,霍铮覺得自己這個主帥的威嚴受到了挑釁,目光不善地盯着周從簡,口氣堅決地對丁賦道:“開城門,迎戰。”
“末将領命!”丁賦戰意湧上身,路過周從簡的時候故意撞了他一下,低聲諷刺道:“懦夫!”
過了一會兒,周從簡抿唇擡起胸膛,聽到城門打開,齊國将士怒吼拼殺的聲音,他背在身後的手指尖輕輕摩擦。
陳蒙雖然覺得周從簡說的有點道理,但是耳邊那巫蒙人的嘲笑言語還在回響着,他這次比較支持出城迎戰。
不一會兒戰場上就混亂不堪,陳蒙扒着牆頭往下看,發現巫蒙所用的戰術和先前兩次的有點像,最大的區別就是這一次沒有一擊就破,反而像銅牆鐵壁般将齊國的士兵抱團圍困,再而絞殺。
越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
因為他發現,齊國士兵竟然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齊國場上的兵力就損失了一大半,陳蒙急了。
“将軍,趕緊收兵吧,再這樣打下去丁賦他們就回不來了。”
霍铮也瞧見了兩軍的差距,擡手下令鳴金收兵。
丁賦等人早就不敵,聽到鼓聲連忙撤退。奇怪的是,巫蒙的兵見他們撤退竟也沒有追。
不僅沒追,還跟剛剛只是一場小小的操練一樣,收拾收拾就撤退了。
霍铮等人一臉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他們在搞迂回戰術?”陳蒙心裏有點不安,來到周從簡身邊試探問道:“從簡,你……”
“霍将軍,司徒軍師醒了!”有士兵上來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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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司徒醒了,陳蒙把剛剛想問的問題随之抛下,跟着霍铮急匆匆地下了城樓。
而周從簡擡起手腕,發現數值徒然增加了兩點,變成了94,還隐隐發燙,不由眉頭緊鎖。
巫蒙…
到底在醞釀着什麽?
… …
營帳裏,陳蒙和霍铮臉上都有顯而易見的喜色。
“司徒,你終于醒了!”陳蒙搶在霍铮前面在床沿邊坐下,情不自禁地拉着司徒藍的手關心道:“怎麽樣,好些了嗎?”
司徒藍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猛地抽回手看向了霍铮。
霍铮對她點了點頭,望向陳蒙意有所指。
剛把完脈的年老婦人恭順地垂頭站在一旁,靜默不語,深知這種秘密應該爛在自己肚子裏。
“咳咳,陳将軍放心,我已經好多了。”司徒藍握拳咳嗽兩聲,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咳嗽染上兩分嫣紅,讓陳蒙生生給看呆了。
霍铮的臉頓時一黑,一把将人給拉起來自己坐了下去,沉着臉道:“陳将軍,既然司徒已經醒了,那就讓他們準備準備,等下到主營帳裏商議。”
“啊,好,我這就去。”陳蒙回過神,自知剛才有些失禮,不敢再看司徒藍一眼便踉跄着出去。
等人走了,霍铮才詢問了一旁的婦人幾句,知道司徒藍的傷沒什麽大礙之後才讓人下去。
營帳裏就只剩下兩人,霍铮再也克制不住地将人攬進懷裏,滿臉疼惜道:“你就不該為我擋那一箭,我皮糙肉厚不要緊,可是你不一樣。答應我,以後別這樣了。”
司徒藍虛弱地倚着他,心裏并不後悔,只弱弱點頭答應下來。
但以後若再有這種事發生,她還是會義無反顧的。
“對了,現在情況如何?”司徒藍推開霍铮嚴肅地問道,剛剛還萦繞在兩人之前的溫情立馬消散,兩人又變成了軍師與将軍的關系。
霍铮覺得懷裏空落,只是皺了下眉便将司徒藍昏迷後發生的事一一說了。
即使他在說的過程中有意掩蓋某人,司徒藍還是捕捉到了蛛絲馬跡,眼睛一亮,抓住霍铮的手臂道:“晚上商議時我想見一見那個名叫周從簡的人。”
沒辦法,霍铮只能懊惱地答應下來。
申時,剛剛還萬裏無雲的天空逐漸昏暗,烏雲密布,打了幾聲悶雷後便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
周從簡站在營帳口盯着密集的雨幕,心裏徒生一種詭異。
有士兵頂着鬥笠從雨幕中來到周從簡面前,将手裏的食盒遞給他道:“周小将,這是軍師特意讓給你送過來的。”
周從簡讓開道讓士兵先進來,走到裏面見士兵打開食盒端出一碗熱騰騰的湯,裏面還飄着幾塊肉,不由問道:“哪來的肉?”
士兵搓搓手,原地動了幾下腳,似乎是被雨水浸了一身寒意,笑着道:“這是霍将軍特意派人到附近村子買來給軍師補身子的。邊境常年戰火,土壤和氣候也不好,附近的村民幹脆少種點莊稼,每家每戶多養幾口牲畜,既好養又能飽腹,關鍵時刻牛和馬這些還能拖家帶口趕路。”
“嗯。”周從簡見他又是搓手又是跺腳的,又問:“你很冷?”
士兵驚訝地看過來,見周從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臉色表情更加驚奇:“難道周小将你不冷嗎?”
“還好。”不過就是一場秋雨而已。
聞言,那士兵眼裏充滿佩服,道:“我們齊國人都懼冷,這邊境的天氣又最是無常,特別是入秋後,一場雨都帶着刺骨的寒意,更別說像現在這樣的雨勢了。軍中給我們置備的衣物加上這胄甲都有些抵不住這寒意,只盼着這雨趕緊停了才是。”
士兵說完見周從簡皺眉陷入沉思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再呆在這裏,提起食盒就告退了。
士兵走了沒多久,周從簡就坐下來擡碗喝了一口熱湯,微垂的眼簾下眸若深潭。
或許,他已經知道巫蒙的打算了。
晚上,大雨還在繼續,周從簡再次被叫去議事時沒有再推辭。
進帳後,周從簡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擡頭望去,正見司徒藍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從簡來了,趕緊過來坐下。”陳蒙拉着他坐下,位置離霍铮和司徒藍都比較近。
才剛落座,就聽司徒藍問:“不知周小将師從何人?”
周從簡沒料到她問這個,垂首道:“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只讀過幾年私塾而已。”
“這樣啊…”司徒藍盯着他看,對方定是明白她問的是什麽,既然不願回答,那便算了。
她收回目光,眉目威嚴,就連秀氣的面貌都在此刻剛硬了幾分,只聽她堅定有力地說道:
“剛剛已經得到消息,由于大雨,援兵和糧草都滞留在了半路,估計會延遲一兩日到達。現在我們損失慘重,接下來必須保存實力,只可守不可攻,待援兵到了再做打算。”
“大家意下如何?”
“我贊同!”丁賦第一個出聲,只有他知道今天打得有多艱難,自家士兵跟在神游似的,和對方的根本不能比。
“我也贊同!”
“外面下着大雨,巫蒙暫時也進攻不了,我們得抓緊時間調整部署。”
… …
“來不及了。”
大家停下,紛紛朝周從簡看去,臉色各異。
“什麽來不及了?”
周從簡擡眼,和司徒藍探究的目光撞到一起,語氣平淡道:“現在我軍饑寒交迫,戰鬥力遠不及之前,只要大雨一停,巫蒙絕對會發起猛烈的攻勢。從夜狼谷到今日的激将法,都不過是在磨損我軍的士氣和實力罷了,他們等待的就是這一場雨後我軍精神萎靡一蹶不振時瘋狂攻城。”
根本就不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這一番話讓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若真是這樣,那…他們能守住嗎?
“不知周小将可有什麽計策?”司徒藍認為周從簡既能面色平淡地說出這番話,不疾不徐地,那說明他心裏已經有了對策。
周從簡視線轉向霍铮,露出淺笑道:“有,不過需要霍将軍幫忙。”
營帳徹夜長談的同時,輝煌巍峨的宮中也是燭火長明。
收到邊關急速密報後,齊國皇帝就連夜召見了幾位心腹,對巫蒙之事進行了長談。
文武各臣之間向來不和,聽到霍铮一方被圍困在城內時,章太師細不可聞的嗤了一聲,引得耳力尚好的霍老将軍朝他睨來:“章太師這聲嗤笑是什麽意思?”
章太師也不是那種藏着掖着的人,大方直坦地說道:“臣早就說過霍铮太年輕,只是小打小鬧贏了幾場與弱國的戰役而已,實際上除了運氣好點,朝廷給他的兵力足一點,他本身就沒有什麽能力,還心高氣傲誰也不服。”
“讓他當主帥領兵打仗可不是像在往巫蒙嘴裏送一塊肥肉一樣麽…”
“章太師的意思是我孫兒為朝廷打了這麽多場勝仗只是因為他運氣好?”霍老将軍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诶,霍老将軍可別動氣,你這身子骨可不比當年,要是在皇上面前給氣暈了,等下我可脫不了責任。”章太師嬉皮笑臉,看到霍老将軍生氣內心十分開心,一點老臣的樣子都沒有。
“你…”
“夠了夠了。”齊文帝無奈地出言阻止他們繼續吵下去,“讓霍铮去邊關是朕的意思,找你們來也不是讓你們吵架的。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派誰去支援比較合适,你們說呢?”
“回皇上,臣認為應讓太子前往。”
霍老将軍瞪眼,“章太師,太子乃我國儲君,你怎麽敢…”
“哼,你一個武将還怕這怕那的,正因為太子貴為儲君,更應該前往邊關給予戰士們信心,鼓舞士氣。這樣既能彰顯太子的魄力,又能為太子奠定民心,兩全其美的事,有何不可。”
齊文帝撫掌大笑,“哈哈…朕也是這麽想的,霍将軍不必再多言,此事就這麽定了,由你護送太子前往邊關,明日啓程。”
齊文帝都這麽說了,霍老将軍就算再不滿也都得憋在心裏,只能暗地裏給章太師甩了幾個眼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