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捂上眼睛,做個瞎子 實驗基地……

顧七從帳篷內走出來的時候就察覺到氣氛不對, 他擡眸看過去,正看見顧戚的帳篷,白鶴歸跟江彧兩個人互相面對而立, 彼此目光對視間,火光與電光相互碰撞,連一貫最活潑的陳戒都縮了脖子。

顧七走得近了些,聽見了帳篷裏面有隐約的痛呼悶哼聲,他揪着陳戒的胳膊低聲問了句“怎麽了”, 就聽陳戒捧着粥小聲叭叭:“白隊要進帳篷裏,但江彧不讓。”

陳戒也搞不懂為什麽,他覺得挺簡單的事兒, 既然白隊要進,那就讓他進嘛,既然江彧不讓,那就不要進嘛, 但偏偏白隊跟江彧誰都不肯向後退一步,連空氣裏好像都彌漫着一絲硝煙味兒。

“帳篷裏有人在叫哎,是隊員受傷了麽?”顧七挑了個時機插進去一句話, 明面上不偏不倚, 實則暗戳戳的站在了白鶴歸的旁邊:“江彧, 你讓開讓隊長看看吧,萬一隊員有什麽事, 隊長是要負責的。”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聽起來讓人無法拒絕。

“不需要你來負責。”江彧的手摁着帳篷,銀色火焰在他的手腕上蜿蜒跳動:“顧戚說過,要我守着他,其餘人誰都不能進來。”

話音落下時, 江彧的眉眼突然柔了幾分,像是在結塊的冰水加了一些熱水,連眼底裏的陰鸷都被沖淡了:“他需要你,自然會去找你,白、隊、長。”

白鶴歸只覺得他心口處的那根刺狠狠地紮了他一下,短暫的疼痛之後就是被挑釁的怒意,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

以冷靜自律為座右銘的男人第一次被沖昏頭腦,等白鶴歸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劈下了一團電光,四散的電弧閃爍,将四周的地面都劈的坑坑窪窪的。

顧七跟李峰澤、陳戒一起嗷嗷叫着躲開,羅枭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江彧身後,手裏捏着兩個金屬飛镖,他一貫粗狂恣意的臉上此刻帶着幾分慎重,煙蒂不知道被他吐到哪兒去了,他吐出最後一點煙霧,沒什麽誠意的勸解:“求求你們別打啦,這兒也沒有練舞室。”

而處于被攻擊最中心的人面色都沒變一下,一團火光擋在他身前,江彧臉上還噙着一種淡淡的餍足的笑,被雷劈了一遍反而像是被滋潤過一遍似得,眼角眉梢都帶着幾分譏诮。

他沒說話,但臉上明晃晃的寫着六個大字:就這點兒本事?

電弧在白鶴歸的手臂上噼啪作響,眼見着要落到江彧身上,他的袖子卻被輕輕地扯了一下。

對方顯然沒料到白鶴歸身上的電是會電人的,他一伸手就被電了個抖,指尖飛速收回去,眼見着立刻起了兩個大血泡,還有點糊味兒。

“白隊長。”顧七疼的臉色有點發白:“明天就要去實驗室裏接博士了。”

今天還是不要起內讧的好——白鶴歸的心裏閃過了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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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道理他自然懂,可是那股說不清的情緒就在心裏碰撞,從他的心竅一路撞進四肢百骸裏,将他的血管撞的生疼,讓他的手指都發顫。

恰好在此時,帳篷裏傳來了一陣細微的動靜,顧戚臉上綴着熱汗,從帳篷內爬了出來。

他這次晉級晉的很順利,身體裏都澎湃着一股強大的力量,看起來個頭像是比原先更高了些,站起身來時都已經能跟江彧的下巴處齊平。

這個個頭,起碼該近一米八了。

“怎麽了?”顧戚出來時就察覺到這裏剛經過一場小型戰争,他的目光狐疑的轉了兩圈,最後落到江彧的身上。

他讓江彧守着他,醒來沒見到人時就猜到出事了,只是他爬出來後也不知道江彧為什麽出來跟白鶴歸争執。

見顧戚看過來,江彧溫順的對上他的視線,臉上的譏诮笑意已經散了,他收攏了渾身的爪牙安安靜靜的站着,跟顧戚對視的時候臉上竟然有幾分“無辜”的模樣。

顧戚再看向白鶴歸,白鶴歸在顧戚出來和江彧對視時就已經甩手走了,顧戚只好将目光投向全場最後一個人。

羅枭正蹲在地上找他剛才丢掉的煙頭,都沒空搭理顧戚,倒是陳戒屁颠屁颠湊過來,端着剩下的粥要跟顧戚分享,就連一直躲着的眉姐都跑出來,柔聲溫語的問顧戚身體那裏不舒服。

才是片刻功夫,剛才還針鋒相對的空間此時被一片熱氣騰騰的喧嚣鋪滿了,煙火氣兒就這麽竄起來了,明明他們一群人各做各的事,可是往哪兒打眼一看,就覺得他們那兒處處都是暖和的。

腳底下磕碰到了塊石子,顧七下意識的回頭,就看見了走在前面的白鶴歸。

白鶴歸的脊背繃的筆直,從側後面看還能看到他高高昂起的下颌弧線,他走的又快又決絕,像是個狠心絕情的離去者,不給身後的人任何追上來的機會一樣,但是顧七卻從他的背影裏品出了幾分孤寂來。

顧七沒由來的冒出來一股“同病相憐”的寂寥來,他擠不進去身後那片地方,白鶴歸也擠不進去,他加快步伐跟上去,人才剛站到白鶴歸旁邊,突然間聽見白鶴歸問了一句:“你知道顧戚跟江彧——”

顧七被白鶴歸問的後脊梁一麻。

他跟顧戚的那些淵源從來沒拿到白鶴歸面前來說過,白鶴歸也不知道他曾經在顧家生活過,白鶴歸一直以為他跟顧戚名字相似是巧合,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問了他這麽一句。

他下意識地出聲反駁:“我不知道!”

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語速太快,匆匆補了一句:“不是很熟。”

雖然同在一個隊伍裏,但顧七跟李峰澤玩兒,偶爾跟眉姐陳戒說兩句話,那些顧戚隊伍裏的人他從來不去招惹,說一句不熟倒也是實話。

白鶴歸也在這時候回過神來了。

他問顧七幹嘛?一個從道邊兒上撿來的小乞丐能知道什麽!

他似乎有些羞惱于自己剛才莫名其妙問出來的問題,所以腳步走得更快了,直接走到了看守點,坐下開始守夜。

顧七就坐在了他的旁邊,安安靜靜的跟他一起守夜。

離白鶴歸太近了,他一側頭就能聞到白鶴歸身上清冽的皂角香味兒。

去實驗基地前的最後一個夜晚,顧七的鼻尖兒前都是這個味道。

——

第二天清晨,兩撥人同時收攏好物資,短暫的遺忘了昨夜那沒頭沒尾的争執,動身去了實驗基地。

D市的七月正是酷暑當頭的時候,車皮都被曬的燙腳,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機油味兒,D市市中心顯然經過了一場很慘烈的戰争,街頭的店鋪被洗劫一空,巷尾長滿了奇怪的藤蔓,路上偶爾還會有打劫的盜匪攔路。

因為地下冒出了很多植物,大部分道路被毀,大卡車開到一些比較狹窄擁堵的路就開不進去了,幹脆找了個距離實驗基地五百米的地方停下,留下眉姐在車內反鎖車門,其餘人準備徒步過去。

五百米左右的距離,衆人謹慎的靠成一圈,稍微有些風吹草動都會仔細探尋,所以一路走來也算順當。

實驗基地最外圍是一棟很高的白色圍牆,足有三米多高,牆上蔓延着漂亮的綠色爬山虎,白綠交映,在清晨的陽光下美的像是畫一樣,唯一的門是電動的鐵栅欄門,被人從裏面關死了,門口的保安亭裏也不見人。

他們在栅欄門的門口往保安亭上看,能看見那裏有一個閃着紅光的監控器對着門口,還是那種能傳播聲音、直接對話的監控器。

這裏還有電,看來裏面情況不壞。

白鶴歸緊繃的心放松了些。

在來之前他們也做過很多揣測,比如基地全面淪陷,所有人都死了,他們白跑一趟,只能拿到一點資料,還損失過半的精英。

但目前來看情況還好。

畢竟是實驗基地,在末日前管理就很森嚴,末日之後應該也有一定的應用措施,這大概也是他們撐了好幾個月都沒有淪陷的原因吧。

在翻牆進入之前,白鶴歸掏出了自己的證件,跟攝像頭溝通。

“我是A市安全區派來的援救小隊隊長白鶴歸。”白鶴歸昂着頭高舉手裏的證件,高大的身影倒映在監控攝像頭裏,他的音量不小,足夠被監控捕捉到。

監控器上,一小隊英姿飒爽、正氣淩然的救援隊隊員們手持着各類槍械、神情警惕的站在門口,每個人的身上都帶着或多或少的傷痕和血跡,但他們脊背挺直,說話時擲地有聲,眼底裏帶着堅毅的神情。

千裏之外的救援終于趕到,這本該是讓人欣喜若狂的好消息,但是監控器後的保安在看到人之後,第一反應卻是慌亂的跑出了監控室,奔向了實驗室。

“不好了孫博士,不好了,救援隊來了!”

保安跑進實驗室的門時還險些摔個踉跄,全靠撐住了實驗室的臺子才沒摔倒,他的手掌貼在冰冷的臺架上,才剛擡起頭,還沒來得及扶穩自己,就聽見一道溫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慌什麽?”那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穿着白大褂的老人,他的脊背有些許彎曲,但一張臉上卻閃耀着興奮的光:“我們馬上就能知道進化的方向了,只要我們研究出進化的秘密,救援隊的人不還是要把我們供起來!”

保安終于扶穩了自己,目光下意識地環顧了四周。

在這不大的實驗室內,許多人體組織泡在福爾馬林裏,各種各樣的試劑擺在冰冷的架子上,兩位實習生在為博士打下手,而博士手裏正拿着一根藥劑。

在博士的身前,一張床上,躺着一個清醒的、被控制住手腳、捂着嘴的男孩,驚恐的看着四周。

保安的視線下意識地避開男孩的視線,他的唇瓣顫了顫,半響才磕磕巴巴的問出來:“那,那救援隊的人要放他們進來嗎?我們——”

“放。”博士一揮手,說:“先讓他們進來在外面等着,等我的實驗做完了,自然會出去接待他們。”

保安連忙點頭,轉身逃也似的出了實驗室裏。

他走出實驗室的時候眼角餘光掠過了架子上擺放的一些人體組織,頓時有些反胃,連忙加快了步伐。

但在他走出門的時候,突然聽見博士喊了一聲:“小賈啊。”

被喚作小賈的保安回頭,就看見博士望着他,滿是血絲的眼眸裏暗含着癫狂,他說話的時候還是斯文儒雅的,哪怕手裏的試劑能在轉瞬間要一個人的命,但他還是能笑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基地裏的這些事,就不要對外人說了,以後我們出去了,你還是可以留下來,跟着我做事的。”

小賈僵着後背點頭,然後同手同腳的出了實驗室的門。

實驗室的門光滑的能映出人的臉,他的瞳孔盯着門看,仿佛回想起了這一個多月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在最開始世界出現問題的時候,基地裏面的人就察覺到了。

他們研究這個研究好多年了,據說是什麽冰川消融,全球進化,病毒釋放之類的,小賈之前只是個保安,他聽不懂這些,他只知道世界變了,所有人都不能出去,必須得老老實實地待在實驗室裏,等待救援才行。

幸好實驗室裏不缺吃的,建造實驗室的也是很高級的材料,能擋住很多感染者,所以他們安全不成問題,小賈就這麽安然劃水的度過了幾天,然後發現基地內部內讧了。

所有人都各自分成了幾派,每個人手裏好像都掌握着一部分的資料,他們意見得不到統一,幾個平時說話都用英文的博士聚在一起争吵,從白天吵到黑天,吵到互相罵鄉土話,還有人動了手。

那段時間的基地裏處處都是火藥味兒,直到上一波救援來臨。

上一波救援來臨時小賈終于以為這苦日子要結束了,但是救援來臨當天,救援隊就和基地裏的人爆發了沖突,小賈當時在睡覺,他一覺醒來,就發現這實驗室裏就沒動靜了,幾個博士和他們的實習生,以及那救援隊裏的人都悄無聲息地消失掉了,這偌大的實驗室裏就只剩下一個孫博士,帶着兩個實習生開始繼續做實驗。

最開始做實驗還是用小白鼠,小動物來做,後來實驗室裏就突然開始用人做實驗了,這些人都是博士在外面買回來的,用一點糧食,就能換來一個人。

博士說,只有用人,才能得到數據,只有得到數據,才能弄明白是怎麽回事。

小賈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旁觀者,他覺得害怕,不敢摻和,但是他又不敢跑出實驗基地,所以就戰戰兢兢的這麽看着,傻子都知道有問題,但他不敢問。

就好像是個不敢直面鮮血的懦夫,他閉上眼,就以為這麽多血腥都看不見了。

想起那些消失的人,小賈加快了步伐,奔向了門口。

希望這一次來的救援隊什麽都不要發現,直接把他們帶走,然後離開這個噩夢一樣的地方,趕快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

于是小賈沖回監控室裏,摁下對話鍵,聲音急促的回:“白——白鶴歸,白隊長,您好,我是保安小賈,我已經跟我們教授彙報過了,請您快點進來吧,啊,對了,基地的院子裏面有一些外面游蕩的感染者,請您一定要小心。”

說話間,小賈伸出手,啪的一下摁到了開門鍵上。

栅欄門嘎吱一聲響,然後嘩啦嘩啦的打開。

救援小隊,終于踏進了基地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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