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原本安靜的人群瞬間産生暴動,好幾個在聽到冉煜的話後,便飛似地逃離了現場。

沒一會兒,在場的就只剩下邱墨,還埋首在邱墨懷裏的司悟,現在才回過神來感覺到疼痛、整張臉因此也有些扭曲的魏弋哲,以及才剛到場的冉煜。後腳抵達的警衛人員見人都沒了,向邱墨和司悟報告了聲就要帶隊離開。

“等等,”邱墨突然出聲喊住了準備離開的警衛人員,等他們停下腳步回過身來,他揚手指了指地上一動不動的青年,“你們來兩個人,幫忙把這家夥送到醫務室。”

警衛人員順着邱墨所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看到他口中所提到的“這家夥”。見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有兩個小年輕立刻朝邱墨那邊點點頭,走上去擡起那半死不活的青年往主實驗樓邊的停車場走去。

對邱墨的這個舉措,除了聽話的警衛人員及不聲不響的司悟外,魏弋哲和冉煜或多或少都覺得驚訝。

冉煜是知道邱墨聲稱自己忘了很多事情的,但魏弋哲卻壓根不知道這個□□,他只知道眼前這個醫生從昨天起就變得特別奇怪。在他的記憶中,面前這個醫生可從沒做過什麽善事,就算是看病也只看主動上門的,類似于倒在路邊或是其他怎麽樣的,沒人拜托或是求着的話根本不會出手。

只做自己分內的事,對外界一切都冷淡到不管不問的态度,放到一般企業絕對是模範小職員一個。但魏弋哲就是看不慣他,更別提他還時不時對上門看病的病人做些性質相當惡劣的事情,比如試藥、再比如活體取材什麽的。偏偏底下一群人還吃他這一套,就因為他長了張漂亮臉蛋,基本沒人會拒絕他的要求,甚至于還有把他當“神”膜拜的。

想到偶爾會跑到他房裏來,聒噪地誇贊邱墨一番的那家夥,原本對邱墨有點改觀的念頭,立即被魏弋哲壓了下去。他面色不善,望着邱墨的眼神自然也就好不到哪裏去,但到底念着別人剛救了自己,好歹收斂了滿身的敵意,眼神平平地望着他。

然而邱墨壓根沒察覺到魏弋哲的視線,他只是拉開和司悟的距離,垂眸打量着他。少年白淨的右臉上有些紅腫,一手拎着泰迪的手背上也有些擦傷,但并不嚴重,反倒是那只泰迪看起來還比較慘烈一點,不僅斷了胳膊,還因為被司悟掏過了內裏,一大叢的白色棉絮都從斷臂中挂落下來,迎着風微微舞動着。

原本邱墨并不覺得這樣的傷勢需要上藥,不,只是紅腫擦傷什麽的根本連傷都算不上吧,但看着司悟低着頭,即便拉開距離也死拽着他衣角的手,突然就心軟了。

“跟我去趟醫務室吧。”邱墨低聲落下一句,正要轉身,恍然想起還有什麽事情沒做,回頭,就見魏弋哲擰着眉,在撥弄着脖子上染滿血的繃帶,“你也一起來吧,重新縫合一下。”

魏弋哲冷哼了聲,心下卻覺得邱墨這次的行為妥妥是故意的。故意少縫幾針,等他不安分地繃斷了線,再縫上個幾針,簡直是變着法子折磨人嘛。魏弋哲很不情願,但到底跟了上去,只是臉色并不見得有多好。

最後,被落在原地的只剩下冉煜,他還在想到底是哪裏出錯了。本來他和邱墨好好地準備回醫務室去,結果好死不死地就看到一群人在這裏打架,他們本欲繞道,但大概是看到了司悟,邱墨就讓他去找人,自己則直接跑了上去,然後、然後……原先的二人世界變成了毫無情調可言的四人世界。

冉煜頓時有種想哭的沖動,心裏對剛才那一群人的怨念也迅速攀升,他想下次遇到那群人一定要讓他們知道“安分守己”這四個字怎麽寫。他咬着牙,還沒來得及纾解胸中的郁悶,接着便聽到從前方傳來的略顯散漫的喊聲:“冉小煩,你還不走,不是和那個變态醫生一起的嗎?”

“我去,別學費梵那家夥說話。”冉煜幾乎下意識地回嘴,待反應過來喊話的人是誰,他邊跑邊撂下狠話,“魏弋哲,再敢叫邱墨變态醫生,小心我閹了你。”

魏弋哲斜眸瞥了他一眼:“有本事就來啊,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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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煜嗆聲道:“等着,你最好祈禱別是我給你做全身檢查。”

魏弋哲撇撇嘴,全然沒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回到醫務室,邱墨讓司悟和魏弋哲待在就診室裏,自己則去了對門的休息室。進去的時候,那兩個小年輕的警衛人員還沒離開,就一左一右地站在病床兩邊。看到邱墨,他們偏頭沖他點了點頭,才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

冉煜正好跟他們擦肩而過地進來,見到邱墨在給那昏迷的人做檢查,那一臉的認真相,也沒開口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站在一邊看着。邱墨的動作很流暢,也很專業,他看着看着卻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不是說好的忘記了嗎?人啊、事啊什麽都不記得了?可看他現在這樣子哪裏像是個失憶的人,哦不,他不是失憶,只是忘·了一些事而已。

冉煜心中越發肯定邱墨是玩他來着,看!觸摸骨頭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說什麽都忘記了果然是騙人的。要說是選擇性失憶,這腦內篩選功能也太強大了點。不過眼前的人偶爾出現的舉動的确有些奇怪,一如去阻止那些人打架什麽的,以及把這種廢物帶回來治療,的确是他來到這個地方,一年間從未有發生過的。

越想越覺得奇怪,冉煜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邱墨的眼神中也帶上了少許探究。

等邱墨幹完了手上的事情,擡頭就對上了冉煜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白熾的燈光下微微泛着瑩潤的光。邱墨下意識地覺得他有話要對自己說,果不其然,就在他放下手中的繃帶,冉煜開口了,他說:“你還記不記得以前的事?”

莫名其妙的問話并沒對邱墨造成什麽影響,他自顧自整理桌上的物品,抽空回道:“不記得了。”

冉煜擰着眉繼續:“那高中呢?大學呢?”

邱墨無動于衷,端起托盤要往外走。

冉煜不死心,最後又問:“那邱海呢?”

邱墨手一抖,本來還好端端地擱在手上的托盤瞬時被打翻在地。叮叮當當的響聲不絕于耳,轉瞬間又是一聲巨響,原本盤旋于耳際的騷動總算平息下來了。

看着滿地狼藉,邱墨本能地嘆了口氣,彎腰正要去撿滾落一地的物品,下一秒卻聽身後的冉煜低聲說了句:“抱歉。”

邱墨不知道他在抱歉什麽,索性就當自己沒聽到。

相對于邱墨的沉默,冉煜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對。就連方才對邱墨起得懷疑,也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扼殺在了搖籃裏。

邱海死了,還是自殺的。

不知為何,冉煜非常肯定邱墨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當時,最先獲悉這個消息的是陰明原,他卻也沒對誰說起,還是和平時一樣的做派。而他會知道這件事情,卻純屬巧合。因為以前就認識的緣故,冉煜非常清楚邱海在邱墨心中的地位,說句讓人喪氣的話,邱墨簡直像是為了邱海才活着一樣。

現在,邱海死了。冉煜無法想象獲知這個消息後的邱墨會怎麽樣,但此刻他終于看到邱墨所作出的應對——

逃避。

為此冉煜微微皺了皺眉,想了想最後還是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就算這件事情他們都知道了,就差沒擺到明面上來,他卻依舊執拗地不願捅破。

就這樣吧。冉煜決定絕不輕易在邱墨面前提起邱海,為了不觸及這個傷疤,還是等他自己振作起來就好。

就診室裏,魏弋哲因司悟那一臉的小媳婦樣顯得有些煩躁,問他話,這乖模樣的孩子也不開口答他。魏弋哲最不擅長應付的就是這種人,當下撇過了腦袋,連眼神都吝啬給他一個。

托盤打翻的聲音傳來的時候,魏弋哲猛一激靈,常年所鍛煉出的危機意識也讓他迅速站了起來。他以為他是最先有所行動的,卻不想方才還安安靜靜的孩子率先向着對門的休息室跑去。

魏弋哲也跟去了,不過沒等他們開門,休息室的門卻先他們一步打開了。邱墨只身從裏面走了出來,而在他身後,冉煜正一臉苦逼相的撿着地上的醫用品。

魏弋哲不清楚裏面發生了什麽,但看也知道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撓撓頭正要轉身,卻見本來都走出來的人忽得腳步頓了下,若有所思地回頭瞥了眼,說道:“別忘了晚上把資料給我。”

“是是,不會忘的……好歹也叫聲名字吧。”冉煜一邊撿東西,一邊小聲嘀咕起來。

魏弋哲正好聽到他的話,也不知怎麽想的,忽得就開口回了句:“冉小煩。”

“艹!誰要你喊啊。”一聲怒喝後,冉煜下意識地就把手上的手術剪往他臉上招呼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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