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7

美國站緊接加拿大站, 宋心愉讓何煥先回國,自己直接從加拿大出發與成明赫彙合,比賽結束後一同回來。兩個學生太優秀也是難題, 因為同在世錦賽領獎臺, 按照規定, 兩人不能在分站賽選擇同一站,對身為教練的宋心愉來說這是甜蜜的負擔, 對何煥來說也是折磨。

他一個人回去,宋心愉全權安排蓋佐在這周裏帶他訓練。

何煥回國後第一件事竟然是想買本《刑法》放在訓練的鞋箱裏,用來提醒自己不能觸犯法律,念頭只是動了動, 可在第一次訓練前, 他站在俱樂部場館門口吹了半天深秋冷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忽然有人拍他肩膀,回頭看見朱緋一張俏盈盈笑臉,眉梢嘴角都是彎彎翹翹的。

“學姐你怎麽來了?”何煥知道朱緋總算找到合适舞伴,正在加緊練習, 眼下是沒時間閑逛的。

“來拿宋教練給我拍的訓練視頻,要回去複習的。”朱緋比他還自然推開玻璃門,卻見何煥站着不動, 奇怪問道, “怎麽不進來?”

何煥心理建設還沒做完, 但又不想在人前露出半點忌憚蓋佐的樣子, 邁上前一步, 跟着學姐朝場館裏進。

但朱緋早聽說蓋佐與何煥不對付的事,哪能放過這個調侃自閉學弟的好機會,邊走邊說:“事情我都知道啦!但挺奇怪的, 你看小尹也是得理不饒人的脾氣,又咬尖兒又暴躁,我總覺得那個前世界冠軍嘴巴再毒也沒他毒吧?你小尹都能相處得來,怎麽那麽怕這位?”

“我沒有怕。”何煥立刻糾正,“尹棠個性比他好一萬倍,不能比。”

朱緋快走幾步趕到何煥前面轉身正對他倒着走,說道:“那我可要見識一下了,之前我只在視頻裏看過,诶?他現在還是那麽帥嗎?”

“他在後面,你自己看。”何煥伸手給學姐把通向冰場的最後一道門打開。

朱緋回頭看見遠遠站着的蓋佐,眼睛放光,拿胳膊肘直怼何煥,“潘安半老,風韻猶存啊!當年他可是多少女人的冰上王子夢中情人,你師兄夠招女冰迷喜歡了吧?他可比你師兄更能收割芳心。”

“那些人大概血壓一定很健康。”何煥漫不經心說的話逗樂朱緋,她繞去二樓辦公區拷貝錄像,留何煥一個人朝前走不回頭,直到蓋佐面前。

“教練,我回來了。”

蓋佐沒有回答,他頭戴耳機也不知聽沒聽到,盯着的IPAD上正放着何煥美國站的短節目視頻。

何煥自己再看都覺得難受別扭,被蓋佐看更像公開處刑。

“我知道你的問題在哪了。”蓋佐摘掉耳機,忽然說了這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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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煥想了一萬種可能,都是蓋佐不同的挖苦揶揄諷刺嗤笑,結果他卻說了正常教練在看完學生錄像後都會說得話,還沒有任何語氣,甚至沒有笑。

蓋佐在平常訓練當中的确盡職盡責,只是這份恪盡職守裏總帶着他特有的不屑和傲慢,這次他心平氣和,何煥倒覺得自己之前在門口幾番躊躇有點小氣,于是拿出真正學生的架勢不恥下問,“我其實也是知道一點的,只不過……”

“只不過這一點改變不了什麽。”蓋佐笑了笑,“中國杯是兩周後,是嗎?”

“嗯。”

“那這兩周你再自己好好想想,能不能看穿這一點。”

何煥是不會和人吵架的,他悶聲悶氣換上冰鞋踏進冰場,按着從小到大的規矩,站好看向他臨時的主教練蓋佐。

蓋佐也看他,“怎麽了?世界冠軍怎麽暖刀都要我教嗎?”

“我們組訓練的第一項不是暖刀,是畫圖案。”何煥表情極為認真指着冰上面前一塊空地,“宋教練平時都在這裏先畫出個圖案,然後我們跟着一個個畫半小時,這是熱身。”

“真是學冰舞的教法……”蓋佐一臉你們組好麻煩的表情卻還是滑到何煥指的位置,“畫什麽圖案?”

“你是教練你說了算。”

蓋佐皺眉想了半天才動

何煥驚訝發現,蓋佐的深刃不比宋心愉差,這麽多年過去,他仍然能在刀刃之間游刃有餘,雖然之前他見識過他教跳躍時的專業,但這次是滑行,與跳躍完全不同,畫圖案最考驗用刃基本功,變刃清晰與否只看方寸,宋心愉是冰舞選手出身,從小練這個下過極大功夫,但一般的單人滑雙人滑選手是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在冰舞的基礎上。

然而蓋佐作為一個前男單世界冠軍,聽他話裏話外也沒專門訓練過畫圖案,可滑起來卻娴熟在胸、轉刃滑順,令人不禁神往他當年冰上的風采。

“怪不得你們組的人跳躍都有點毛病。”蓋佐畫完後竟然也若有所思起來,“可能這就是取舍吧……”

何煥看他畫的圖案,還有點難,在好勝心的驅使下頓時躍躍欲試。

新題材或許很難突破,但滑行上他不信有什麽能難住自己。

踏進圖案圈,何煥每走一刀深痕都嚴絲合縫,有幾處複雜變刃他第一次過還不熟悉,刀刃略有凝滞,但第二次時就已經拿捏好變換的角度和用力,輕捷略過,看得一旁蓋佐忍不住挑眉。

何煥沒注意教練表情的變化,半個小時規規矩矩完成枯燥練習,原本光潔的額頭已有汗意,訓練狀态也調整至最佳。

“冰舞的教學對精準度要求很高,你們組的學生難怪都有點強迫症,只是你最嚴重,你師兄和師妹差一些。但這樣訓練出的滑行水平的确不是一般單人滑背景的教練能帶出來的。”蓋佐抱臂上觀,俯視冰面上已極深的圖案說道,“宋教練的訓練方式可能已經有自己獨到的體系了。”

他今天說話實在太正常了,正常到何煥不自覺都激發起好奇心和他順勢聊起閑話。

“吉烏斯教練是怎麽教你和安德裏安的?”

蓋佐看他一眼,眼神冰冷,緊抿如線的雙唇不像是會吐露回答的樣子。

何煥知道自己可能又說錯話,但轉念想着以後可以問問安德裏安,他師兄有什麽可以供自己反唇相譏的素材。但他又遲疑了,安德裏安深受當年禁藥風波的侵擾傷害,大概絕不想提,他還是不要揭人傷疤問這些了。這個想法就當做從沒有過好了。

他知道蓋佐不可能回答他這個問題,于是就問了另一個自己最想問的問題:“為什麽要中國杯之後才告訴我問題出在哪裏?我現在就想要改正它。”

“不吃點特別疼的教訓,你是不會聽得進去別人的意見,我不想浪費時間。”

何煥氣得不是他在用自己讨厭的方式笑,而是他說得全都對。

事實也在兩周後的中國杯得到驗證。

何煥短節目仍然沒法達到盡善盡美,技術上纰漏仍在,這次失誤的是第一個薩霍夫四周,雖然是足周落冰摔倒,可分數仍然不盡理想,短節目就落後意氣風發主場作戰的尹棠七八分。

到了自由滑,何煥發揮倒是和加拿大站一樣優秀,可尹棠這次氣勢如虹越戰越勇,自由滑完美CLEAN,根本不給何煥反超機會,一騎絕塵斬獲冠軍,總算報了當年在選拔賽上的一箭之仇。

這還是何煥在拿世界冠軍後第一次品嘗屈居人下的滋味。

頒獎時,尹棠站在何煥左手邊更高一級的冠軍領獎臺上,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對上這一眼後,何煥晚上做夢都氣得睡不着覺,他希望胡教練來教自己,就讓蓋佐去教尹棠,這樣他們兩個可以比一比,誰看人的眼神更傲慢刻薄。

第二天訓練,何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蓋佐,他正和宋心愉在辦公室談論新的訓練計劃安排,見到何煥出現一點也不意外,反倒是笑了笑。

“幹嘛風風火火的?”宋心愉不知道何煥來意,這時間他該在冰場外跑跑步熱熱身什麽的才對。

“蓋佐教練說過,中國杯結束後會告訴我短節目的症結,現在已經結束了。”

宋心愉饒有興致轉動指間的筆,問蓋佐說道:“你答應他了?”

“答應是答應了,但我有個條件。”

蓋佐說話慢悠悠急死人,聽着就知道是故意的,何煥做好心裏準備,為了贏,他什麽都能答應。

“你說。”

“改善技術需要時間,尤其是你的問題。距離冬奧會還有四個月時間,我自信能糾正你現在犯得錯誤,不過這段期間的訓練會枯燥辛苦,必須心無旁骛。你這次大獎賽拿到一個第一名一個第二名,可以參加大獎賽總決賽,不過帶着你的弊病去參加比賽已經沒有意義了,我的條件就是這四個月裏你不能參加任何比賽,安心訓練,這個任何比賽當然包括大獎賽總決賽。接不接受你自己決定。”

何煥完全愣住,他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要求。

大獎賽總決賽他心裏惦記期盼了太久,上賽季因為不堪的原因,他只能作壁上觀,看得一腔熱血憋回心底,很是難受,今年雖然不算多完美,但也是自己親手拿下資格進軍總決賽,這時讓他答應這個要求,實在沒法當即說出口。

仿佛知道他內心的掙紮,蓋佐又補充一句,“我是宋教練雇傭的技術教練,即使你不答應,我也一定會履行合同,交給你你該改進的技術,幫你糾正你已有的問題。但除了大獎賽總決賽還有四大洲賽,還有你們的國內賽……比賽和訓練不一樣,我不贊成以戰代訓,宋教練有宋教練的教學方式,我也有我的,我會保證你答應條件後四個月內一定會有突破,但不答應的話,奧運賽季時間争分奪秒,我的教學當然會受到時間安排和賽事調整的影響,差一點都不行,這裏面的區別你自己拿捏。”

說完他仿佛整場讨論都不再與他有關一般,向宋心愉點點頭,徑自離去。

何煥也看着宋教練,這個選擇對于第一次經歷奧運賽季的他太難了,他需要那麽一點來自宋教練的啓示,哪怕只有一點。

宋心愉只沉吟了瞬間,擡頭看何煥時臉上不再是那種思索時猶疑的表情,而是信任的微笑,“我可以讓你自己選擇。但這是奧運賽季,你的每個決定都可能影響自己的未來……我也可以幫你做出我在判斷後的選擇,但那個選擇會是你真正想要的嗎?”

多年師生,她當然了解何煥,他不張牙舞爪,不代表他個性不夠強勢,事實上這個從小就讓她操碎心的學生隐藏在溫潤平靜下的心裏全是敢跟命運拼個你死我活的刀子,銳利得很,刀不出鞘還是刀,他又時時打磨自己的銳氣和鋒芒,這樣性格的人是絕不會接受旁人決斷自己的道路。

何煥好像等得就是宋心愉這樣一句話,他飛快笑了笑,轉身跑出辦公室,喊住蓋佐還未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

“蓋佐教練,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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