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醉酒
林清歌皺緊眉頭, 冷眼望着雙頰緋紅望着自己傻笑的沐靈。
“這真不怪我,”一旁的白慕風似乎被林清歌的眼神吓到,連連擺手:“我不知道她的酒量會這麽差……”
林清歌沒有說話, 皺眉将鳳尾草遞給了白慕風,深吸了一口氣,撈起傻笑的沐靈到自己劍上, 風馳電掣地下了山。
“這徒弟當的,”白慕風的聲音在後方讨好地傳來:“這些年, 也真是苦了你了……”
苦嗎?
林清歌沒有說話, 抿唇看着懷裏的沐靈, 沐靈一雙眼睛水濛濛的, 白玉般剔透的臉頰上泛起緋紅,她似乎認出了林清歌, 眼眸裏顯得十分高興,軟糯糯地喊着:“清歌……”
這樣的沐靈讓林清歌忍不住想起剛剛出生的小獸,剛剛爬出洞穴的小獸, 看起來弱小卻充滿着生機, 而雙手布滿了血腥的林清歌, 在這一剎那甚至都有些不敢伸手去觸碰沐靈。
她的雙手帶來的不是祝福,而是血腥與詛咒。
林清歌閉了閉眼,內心忽然有些難過, 自爺爺去世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難過這種心情了。
苦嗎?
林清歌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身體裏的另外一個意識大抵是并不覺得苦的, 甚至還覺得那是生平僅有的甜,竭盡全力想要抓住那一絲甜……
林清歌只覺得整個人一下子像是處在大好春光之中,忽的又墜入冰川, 既想着這條路停留長一點,又想着這條路盡快結束,那樣她便能不再體會這種忽甜忽苦的奇怪心情,還是那個瘋狂肆意、無所顧忌的魔王。
身體裏的另一個意識一直在劇烈地掙紮,林清歌知道這次自己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而這時候路終于到了盡頭,林清歌抱着沐靈到了營地。
“清歌,”林清歌将沐靈放到床上,酒醉的沐靈卻似乎察覺到了林清歌複雜的心緒,本能地拉住林清歌的衣袖:“你不要不高興。”
“我怎麽不高興了?”林清歌也不知道心底裏哪來的沖動,一把撩開幕籬,冷笑着凝着沐靈的眼:“你又是我的誰?”
然而酒醉的沐靈腦子一片糊塗,并沒有因為林清歌的排斥而心生退卻,她怔怔地望着林清歌,反而得寸進尺地半跪坐起來,手指輕輕地拂過林清歌紅色的眼尾,輕輕地抱住了林清歌:“別難過。”
“沐靈,”林清歌胸腔劇烈地起伏,她紅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沐靈身上摻雜着酒味的香甜氣息萦繞在身旁,近到她幾乎能感覺到沐靈近在咫尺的心跳……
林清歌垂下了眼簾,纖長的眼睫在眼部投下細碎的陰影,手指蜷縮了一下,渾身即将噴湧而出的戾氣緩緩收斂,任由沐靈像是挂件一般挂在自己身上。
這一剎那,渾身戾氣的魔王的眼神竟帶着幾分孩童才有的澄澈與歡喜。
“我才沒有難過!”
良久,林清歌才重新凝起眼眸,幾近咬牙切齒地開口。
她并沒有得到任何回複,沐靈的呼吸逐漸祥和平穩,這可惡的女人在攪亂了她的思緒之後,又抛下心緒複雜的她獨自睡了過去。
“沐靈,你以後最好別落到我手裏……”
林清歌惡狠狠地放着狠話,将沐靈放平躺回到床上,嘴上惡形惡狀,給沐靈蓋被子的動作卻無比輕柔……
林清歌換到了蝕心蓮子。
蝕心蓮子對錢晶而言只是不值價值的古物,她會将其收在本命法寶裏也是一時偶然,而鳳尾草卻是能解錢晶身上的毒的聖藥,見到林清歌手中的鳳尾草,錢晶就立馬從本命法寶之中将蝕心蓮子取出給了林清歌。
“清歌,有了鳳尾草之後我沒多久就能解了身上的毒,”錢晶接過鳳尾草,望着林清歌的眼神仍舊不減癡迷,只是顧及林清歌之前的狠厲姿态,錢晶也不敢靠近,只站在五六步開外的地方癡望着林清歌:“我對你是真心的——”
說來也奇怪,她之前雖然心悅林清歌無雙容顏,卻從不覺得害怕面對林清歌,然而眼前的林清歌不知為何帶上了一絲妖異狠厲,錢晶反而對這樣的林清歌如癡如醉、恨不能匍匐在林清歌腳下。
林清歌卻根本沒有理會她的話。
林清歌接過蝕心蓮子,蓮子和丹田裏服下的那兩顆蓮子間産生了輕微的感應,林清歌微微松了口氣,冰冷的眼神裏難得地露出一絲輕松,正要服下蓮子,猛的神情卻一滞,林清歌眼神晃了晃,眼尾的紅色突然便消失不見。
“清歌,你怎麽了?”
錢晶看着目光迷蒙的林清歌,擔憂地開口,還沒來得及走近,一柄寒光四溢的劍抽出,在她腳下劈開一道巨大的裂隙。
錢晶不敢再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林清歌的目光逐漸恢複清明。然而林清歌自始至終一眼也沒有施舍給錢晶,林清歌目光複雜地看了蝕心蓮子一眼,最後閉了閉眼,似是做下了什麽重大的決定,将蓮子收進了乾坤袋,大步流星走出了錢晶的房門。
林清歌回到沐靈房間的時候沐靈并沒醒來,林清歌坐在床邊看着沐靈睡着時間的模樣,心中失笑:師父估計自始至終沒有發現自己之前芯子裏換了個人吧?
不同于以往那個‘她’出來的時候自己什麽也不知道,林清歌後來在身體裏覺醒了過來,也清楚地透過了‘她’的視線看到了‘她’和沐靈的相處,也看到了‘她’在山頂上時如何大殺四方,拿到了鳳尾草……
林清歌不得不承認:‘她’的修為是目前的自己只能仰望的高度。
但那又怎麽樣呢?
林清歌想起那被自己收到了乾坤袋裏的蝕心蓮子,近乎貪婪地望着沐靈熟睡的容顏:蝕心蓮子是自己功法提升的關鍵,同樣也是‘她’平凡出現的契機,林清歌寧願功法慢一點進階,也不想再給機會讓‘她’出來,自始至終她都不想當什麽魔王,只想安安靜靜當師父座下的林清歌。
沐靈的睡相并不安穩,雙頰砣紅,夢裏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忽的笑了起來,手腳蹬開了被子,朝着床邊滾了過來——
林清歌嘆了口氣,伸手一撈,将即将墜地的沐靈撈到了懷裏。
要是沒有自己看顧,師父這樣迷糊的性子可怎麽得了?
心中又酸又甜,林清歌垂頭看着沐靈的睡顏,沐靈睡得仍不安穩,臉頰上的紅暈絲毫沒有消減,不消停地在林清歌懷裏蹭來蹭去,她似乎覺得有些渴,無意識伸出了粉嫩的舌尖,舔了舔下唇。
師父……怎麽可以……
林清歌的眼眸瞬間變得黯沉。
她只覺有一股熱意從胸腔處升起,某個念頭在腦子裏忽然生出來——
師父睡着了,她酒醒之後一切都不記得,并不會知道自己的僭越……
林清歌不自覺地抱緊了沐靈。她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但是眼前人是她在無數個深夜裏輾轉思念的心上人,心上人此刻就在自己的懷裏,可愛得讓人想要一口吞掉……
林清歌終是鬼使神差地俯下了身,小心而虔誠地,将唇印在了沐靈的眉心中央。
——唇一觸及分。
心髒‘咚咚’跳動得飛快,似乎要從胸腔裏蹦出來,林清歌的眼眸在這一剎那卻變得無比明亮,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這一剎變得無比奇怪,明明是不想要笑的,然而唇卻不由自主地勾起,就像是山門外凡間那些偷吃了糖果的凡間幼童,縱然明知道糖是偷來的,卻仍然義無反顧伸出了手,因為那是讓人一想起便心中泛甜的歡喜。
沐靈第二日醒來理所當然又斷片了。
而且她醒來的時候旁邊還睡着睡顏恬美的林清歌。
沐靈先是愣了一瞬,她從沒見到過這般安靜不設防的林清歌,不知何時,林清歌眼尾的紅色已經消了。平日裏的林清歌似乎和任何人之間都隔了一道鴻溝,然而此時的林清歌睡顏安然,看起來就像是孩童一般沒有防備。
然後沐靈才察覺到此時兩人姿勢的暧昧。
沐靈的腿纏在林清歌身上,胳膊摟着林清歌的腰,就像是一條纏着林清歌的八爪魚,反觀林清歌的睡姿端正,規矩得簡直如若老僧入定。
沐靈瞪大眼,殘存的睡意瞬間消失殆盡。
她艱難地擡起手,顧不得考慮為什麽林清歌在自己的床上,打算先消滅現場,卻沒想到手剛剛挪開,便被林清歌幾乎是下意識地抓到了懷裏,林清歌的聲音帶着一絲困倦的鼻音傳來,顯然還沒睡醒——
“師父,小心再掉下去。”
好了,沐靈已經明白這個現場是怎麽回事了!
估計是自己睡姿太差,所以林清歌才不得不留下了照料自己,可是……
換做任何一個人沐靈都不會吃驚,然而這人是林清歌!
以前的林清歌冷冷清清,從不與任何人接近,前段時間也不知道為什麽,林清歌開始對自己表現得極為親昵,但是這兩天林清歌似乎待自己又回到了以前的态度,沐靈也沒想到自己醉酒醒來會發現林清歌在自己床上……
這實在是太刺激了!
沐靈深吸了幾口氣,平複自己複雜的心緒:林清歌在沐靈心中一直是高嶺之花的徒弟,更兼林清歌長得太過好看,所以沐靈一覺醒來看到林清歌在自己床上,反而莫名的有了一種“我怎麽配得上和清歌睡一個床讓清歌照顧自己”的奇怪愧疚感。
“清歌!”沐靈最後還是艱難地開了口:“我已經醒來了,你松開——”
沐靈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無比尋常的一句話,臉頰卻莫名其妙地有些發燙,甚至有些不敢看林清歌那張臉。
所以沐靈并沒有注意到,林清歌睜開的一雙眼眼神無比清明,但林清歌說話還是帶着些微鼻音,聲音聽起來幾分無奈:“師父,飲酒傷身……”
“好好好,為師知道了!”林清歌這樣的聲音實在是太蠱了,沐靈只覺心肝一顫,甚至感覺自己像是被林清歌哄着的小孩,幾乎控制不住臉上的熱度蔓延,只能飛快地下着逐客令:“我要洗漱了,清歌你也先回房休息吧!”
說完之後沐靈就有些後悔,自己這姿态太像是提起褲子不認賬的渣男了,人家清歌辛辛苦苦照顧了自己一夜……
沐靈縮到了牆角,又故作自然地補充了一句:“昨夜多謝你照料。”
“是徒兒的本分。”沐靈聽到林清歌輕聲開口,大概林清歌也清醒過來了,她的聲音已經沒有帶着那種撩人的鼻音,沐靈莫名地松了口氣,卻沒有看到林清歌望着她的幽暗深邃的眼眸——
縮在床角故作鎮定的師父,真像一只可憐的小兔子,讓人忍不住想要吃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