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融合

很快, 四大仙門最後兩個門派菩提渡和天劍門也來了。

菩提渡主修佛修,修為精深,頗得世人敬重, 天劍門則滿門劍修, 戰鬥力一流,在林清歌出現之前,歷任仙門弟子大比都是天劍門奪魁。

近年來魔門大亂, 菩提渡開始一心避世, 此次也只派了個分不出年齡的和尚作為代表前來,等到伏魔大會正式召開的時候, 和尚一身布衣袈裟坐在旁邊敲着木魚,滿臉都寫着袖手旁觀。

天劍門這次來的是他們的大長老汪慶。

汪慶也是一個傳奇的人物, 幾百年前也是和林清歌一樣年少成名的劍修,如今已經是合體期修為,算得上近幾百年來劍修裏的泰鬥。

近年來汪慶在世上很少露面,聽聞他的兒子天生有疾, 汪慶一直用盡心思在為兒子續命, 畢竟修真者極難有孕, 汪慶幾千歲才得到一個兒子, 自然眼珠子一樣看顧着。

誰也不知道汪慶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伏魔大會。

汪慶領着天劍門一行人禦劍而來,一雙眼精光內蘊, 合體期尊者的威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不知有意無意,沐靈總覺得汪慶來者不善,掃過清旖門一衆人的時候,汪慶的眼睛裏似乎有殺意彌漫。

但沐靈覺得清旖門一向低調不惹事,汪慶的敵意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沐靈更關心的是清旖門裏面的亂象:以黃夢為首的一些精英弟子開始私下裏搞小動作, 經常去其他門派拜訪,沐靈雖然擔着監管之責,但是這些精英弟子畢竟是其餘峰主的愛徒,沐靈不好多加限制。

這幾天沐靈大部分時候都窩在房間裏稱病,偶然露面也戴着幕籬,畢竟做戲做全套,這段時間那些對着妖狐下手的修士們還在四處尋醫,沐靈并不想出手救助他們。

而這段時間林清歌也不知道怎麽了,又恢複了對沐靈的親昵,時常以各種借口呆在沐靈的房間裏,剛開始沐靈也沒察覺出什麽來,但是後來沐靈發現自己居然由着林清歌給自己梳頭之後,沐靈開始深切地反省自己:

讓未來的天下第一人給自己梳頭,沐靈你真的配嗎?

沐靈的良心開始顫抖,琢磨着自己沒有這麽大的臉,然而看着水鏡裏林清歌梳出的漂亮發髻,沐靈拒絕的話堵在了嗓子眼——

嗚嗚,清歌梳頭的手藝太好了!事實上,清歌似乎就沒有什麽做不好的……

吃的飯是清歌做的,頭發也是她梳的,甚至門內的大小事情都是清歌幫忙在打理,沐靈感覺自己便是人界的太上皇——有了一個有能力的皇兒之後,提早過上了退休生活。

沐靈絲毫沒有懷疑過林清歌,雖然在林清歌靠近的時候,沐靈時常會因為林清歌的美色而臉紅心跳,但沐靈只會暗暗唾棄自己的見色起意,從不會猜測她的五好徒弟會對她有任何不良的企圖。

懷着這種內疚又快樂的心情,伏魔大會就召開了。

沐靈感覺仙界的伏魔大會和人間的會議并沒有什麽兩樣。

一開始是各大門派的大佬們致辭,然後是白旭門的長老們唾棄了一番魔門的無恥,緊接着便開始商量着怎麽攻打魔族。

之前沐靈一直在旁邊觀看,到了這時候卻不得不出聲:“關于攻打魔門一事,我清旖門有話要講。”

沐靈這幾天已經跟林清歌說清楚了,林清歌拿到了鳳尾草,意味着大家都默認魔宮之後是清旖門的囊中之物,那麽在攻打魔宮的時候清旖門必定要站在前線,而沐靈此番帶出來的大部分都是普通弟子,這對她們而言是一場生死大災。

這也是白旭門抛出魔宮歸屬權換鳳尾草的原因——為了多綁死一個門派在這條伏魔的大船上。畢竟得了魔宮歸屬權的那個門派為了徹底奪得魔宮,肯定會竭盡全力參加伏魔大戰。

有時候飛來的橫財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沐靈和趙韻詩通了信,趙韻詩也贊同沐靈的做法。

于是,在沐靈開口之後,林清歌往前一步,說出了早就和沐靈商量好的臺詞:“我奪取鳳尾草是因為我個人與魔門的恩怨,和師門無關,此次攻打魔門時我願在前方開路,但魔宮當屬功高勞苦的門派,清旖門內弟子修為良莠不齊,當不起沖鋒之責,願自願将魔宮讓給諸位更為強盛的門派……”

在場的仙門一向習慣掠奪,傳聞中魔宮裏藏了無數寶貝,衆人即便知道白旭門存了拉人下水的心思,也十分想要奪得魔宮,原本有些門派本就不忿這麽一塊大肥肉落在了清旖門手裏,卻沒想到仙門中出了清旖門這樣的異類,竟自願将到嘴的肥肉讓出來。

在場的人因為林清歌這番話都沉默了一瞬。臺下的黃夢的眼睛裏更是劃過了一抹驚慌……

白旭門主持的長老不愧見多識廣,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清旖門在他們心中本就是個中等門派,擔當不起沖鋒的重責,見到清旖門識時務把魔宮歸屬權讓了出來,白旭門長老心中倒也樂見其成,便順着林清歌的話往下說:“那貴派屬意将魔宮給哪個門派?”

沐靈原本和趙韻詩商量的是将魔宮歸屬權還給白旭門,讓白旭門再來選一個捆綁對象,卻不料沐靈話還沒說完,便聽到人群中傳來一聲大喊:“慢着,沐峰主我有話要講!”

出聲的人是黃夢。

沐靈皺起了眉,心中湧起幾分不祥的預感。

黃夢帶着一個女孩走到了臺上,先是裝模作樣地朝着沐靈行了一禮,之後才滿臉厭惡地望向了林清歌:“我此時發聲,是怕峰主繼續被奸人所騙……”

林清歌看着黃夢身邊的那個女孩,瞳孔猛地一縮,握住劍柄,下意識望了沐靈一眼。

沐靈并沒有看她,皺眉看着黃夢推出來的那個女孩。

沐靈對那個女孩還有一點印象:這是她當年遇見林清歌的時候在宏安城救下的那四個弟子之中的一個,叫做孟芳,此時孟芳滿臉局促地被推到了衆人面前,望着林清歌的眼神裏帶着幾分明顯的厭惡與恐懼。

“我這些年一直想要尋回以往的記憶,黃夢師姐便為我尋了藥,”孟芳咬緊下唇,伸出一指指着林清歌,滿臉控訴:“我這段時間隐隐約約恢複了一些以往的記憶——”

“當年是你将我們引入了東林之中,你明明是東林裏邪修的同謀!”

一時間,整個會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林清歌身上。

林清歌垂下了頭。

她以為給四個女孩服下莉須花花粉之後這些女孩忘卻前塵,這件事就這麽過了,卻沒想到這件事在這時候被孟芳揭了出來!

林清歌此時無法辯駁。

黃夢蟄伏了這麽多年,既然敢挑在這樣大的場合發難,顯然還有後招。

林清歌不畏懼身敗名裂,更不懼怕這些修者異樣的眼神,她本就泥淖滿身,便不會介意再往身上沾些爛泥,然而她此刻有了顧忌的東西——她在乎師父對自己的看法。

師父會怎麽看待自己呢?

林清歌發現自己握劍的手忽然有些顫抖:自己一向卑劣,就像是隐藏在地裏的蛆蟲,好不容易僞裝起來從地底爬了出來,癡心妄想靠近了心中的陽光,卻被猝不及防扒開皮、徹底袒露了心底的陰晦破敗徹底曝曬在太陽之下……

見到這樣心思叵測、肮髒的自己,師父還會再讓自己待在她的身邊嗎?

會被厭棄的吧?

一想起今後将會被師父用厭棄的眼神看待,林清歌一顆心像是墜入了冰窖,忽地眼前便生出一片血色,識海震顫,血脈裏的靈力開始瘋狂湧動……

這是‘她’犯病的征兆!

腦子裏鬼使神差地湧出一個聲音:“殺光他們,殺光所有道貌岸然的人,這裏的人也不見得比你幹淨多少,憑什麽他們就能堂而皇之地指責你……”

然而師父還在這裏,她是這個肮髒的世界裏唯一的意外與光明。

縱然已經滿身不堪,但不能讓師父看到自己最惡心的模樣……

林清歌緊咬下唇,幾乎是運起所有靈力與身體裏暴動的靈力對抗。

她垂着眼睑,大顆大顆的汗水墜下,臉色蒼白如紙,脊背微彎,看在他人眼中卻是已經認罪畏懼的表現。

“峰主你看,她此時這幅模樣顯然就是默認!”

黃夢也沒想到林清歌會露出這番模樣,愣了一瞬之後連忙抓緊機會開口。

沐靈艱難地消化着孟芳舉報林清歌的話,她剛開始的時候有些懵,然而看到林清歌的模樣卻下意識一陣心疼,幾乎是瞬間清醒了過來。

“當年清歌還小,她被邪修脅迫,不得已做下這番事情,并不能說明她和邪修狼狽為奸……”沐靈握住了林清歌的手,發現林清歌的手冷得像冰,心中愈發心疼。

沐靈始終記得初見林清歌時候的模樣,那時林清歌差點被邪修殺死,她當時沒有靈力,并不知道自己在場,不可能是在演戲。

“那為何羅師妹四人之後會誤食莉須花花粉?”

“這只是個意外。”沐靈抿緊唇,當年林清歌沒有一絲靈力,怎麽可能半夜瞞過自己下山給這四個女孩子喂莉須花花粉?

雖然這件事聽起來确實是有點太過湊巧。

“對于此事,我正好有話要說,”這時候,高坐在上位的天劍門汪慶卻突然開口:“諸位都知道,我兒身體破敗,我一直在想辦法助其續命。三十年前我将他放在在宏安城蘊養,因要用人血為引子,便從外頭買來了幾個奴隸放血,好生供養着這些小奴并沒傷了人命,還許諾以後給那些奴隸大額錢財,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然而看護我兒的修士隊伍裏混入了一個邪修,那邪修貪圖錢財,和他豢養的小奴狼狽為奸,在外诓騙城中女子進來地道,在內欺瞞我兒說那些女子是他買來的奴仆,可憐我兒單純,信了邪修,沐峰主恰好在宏安城,被邪修和他豢養的小奴蒙蔽,以為我兒和那邪修狼狽為奸,沖動之下竟殺了我兒……”

“我倒不怪沐峰主,”汪慶看了沐靈一眼,視線落在沐靈身邊的林清歌身上:“但時至今日,不忍沐峰主再養虎為患,不得不将這奸人徹底揪出來——”

緊接着汪慶又傳喚了幾個凡人上來,那是幾個發須皆白的老人,顫顫巍巍作證說當年天劍門确實從他們手中買了不少奴隸。

林清歌冷眼看着這一切,徹底明白了過來!

這是汪慶早就計劃好的!

黃夢估計是天劍門放在清旖門之中的奸細。汪慶用邪術為他兒子延續性命,沐靈殺死了汪慶的兒子,汪慶憎上了清旖門,而沐靈身份比較高黃夢不能動,林清歌又是當年直接将沐靈引入地道裏的人,所以當年汪慶才會命令黃夢挑撥離間害林清歌進後山想要殺死她。見到林清歌因禍得福之後,黃夢便蟄伏起來,因為知道孟芳也是當年接觸了汪慶兒子的人,便千方百計讓孟芳恢複了記憶。

之所以挑着在伏魔大會出手,一是想讓清旖門在天下門派前丢光顏面,畢竟沐靈識人不清引狼入室;二是天劍門弟子門派大比敗在了林清歌劍下,林清歌如今是天劍門最大的對手,殺了她對天劍門來說有益無害;第三是為了魔宮的歸屬權,清旖門愧對天劍門的話,為了道歉,只能将魔宮歸屬權拱手相讓。

經由汪慶颠倒黑白之後,清旖門對汪慶有愧,自然要有所補償,而現階段沒有比魔宮歸屬權更好的補償方式了。

只是汪慶漏算了一招,他沒有想到清旖門并不棧念魔宮的歸屬權,竟有意将歸屬權讓出去,所以汪慶才命令黃夢打斷了林清歌的話……

沐靈雖然沒有想到林清歌那麽多,但她也是見過當年地道裏的血池現場的,沐靈能認出那就是邪術,更何況城中當時死了那麽多女子……

沐靈沒想到汪慶堂堂天劍門長老居然用邪術給兒子續命,更沒想到汪慶居然想要颠倒黑白洗白他兒子!

“這證據是假的,我當年親眼見到了血池邊上的屍骨,你在用逆天的邪術想要延續你兒子的性命,”沐靈冷眼看着汪慶,頭一次這般惡心一個人:“你随便找幾個老頭便想要颠倒黑白,真是無恥至極!”

然而整個會場一片寂靜,并沒有人出聲附和沐靈的話。

他們當然知道汪慶的話經不起推敲,證據也并不足,也知道汪慶此人睚眦必報,品行敗壞……

但汪慶是天劍門的長老,是天下劍修第一人。

更何況,在場還有不少人私心裏并不覺得汪慶的做法過分,雖然明面上禁止修士殺凡人,但是在他們心中凡人的命根本比不上修士的命,被做成了血池是那些凡人命不好……

“沐峰主,汪長老德高望重,怎麽可能故意誣陷你徒弟?更何況汪長老見你被奸人蒙蔽,并不追究你誤殺其愛子之過,你不要不識好歹!”天劍派一個弟子竟倒打一耙斥責出聲。

沐靈沒有說話,她捏緊了鲛紗,看着這滿場的所謂正道仙界,只覺心中無比諷刺。

真是一個惡心的世界!

“事情究竟如何,還需慢慢商議,或許其中還有誤會。”打破寂靜卻是一旁的白風清。

白風清目光複雜地看了沐靈一眼,沐靈沒有看他,他難得開口,另一方汪慶卻并沒有賣他面子。

“白仙君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我家汪長老喪子多年,如今人證皆在,這事不能就這般過去……”

“那汪長老想要怎樣?”沐靈冷笑着看着汪慶。汪慶有備而來,自己一時間根本找不到證據證明當年他們在用邪術給他兒子續命,而且沐靈有種預感,事情過了三十年,當年失蹤的都是貧民女子,即便自己去找證據估計也被天劍門打點得差不多了。

而沐靈自己的話卻不能當做證據,他們會倒打一耙說沐靈在庇護林清歌。

汪慶如蛇一般的目光盯緊了沐靈:“我兒年紀輕輕英年早逝,若非林清歌,我兒不會落得這下場,沐峰主莫非還要庇護這般小人?”言下之意竟是一定要了林清歌的命!

“汪長老,林仙子年紀輕輕修為出衆,平日裏品行高潔,對我們這些雜靈根弟子也禮遇有加,當年之事林仙子也是受邪修脅迫,還望汪長老網開一面……”

沐靈還沒開口,人群中有雜靈根弟子出聲求情,卻在下一剎被自家師長一把捂住了嘴。

然而這位雜靈根弟子被捂住了嘴,另一位雜靈根弟子又開了口:“請汪長老網開一面……”

每個門派都有雜靈根,甚至雜靈根占門派的多數,他們或許沒有那個資格上臺就坐,卻散落在各個角落:馬夫、婢女、小厮……

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這些人大部分出身平凡,用盡一切才摸到外門弟子的邊,自然更明白底層人士的血淚,也更能設身處地,當這些人的聲音彙集起來,竟也是一股不小的聲音!

這些人不敢得罪汪慶質疑他漏洞百出的證據,只能卑微地幫林清歌求着情。

汪慶卻徹底被這些人的求情給激怒!

什麽時候,卑微的雜靈根弟子都敢在他面前幫人求情了?

“我兒一條命,豈是爾等低等弟子求情便能抵?”汪慶陰森森地環顧了一眼,冷笑出聲:“要想我放過她也可以!那就打敗我,打得我心服口服,認了林清歌一條命比我兒性命金貴……”

場上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誰都知道汪慶是天下劍修第一人,幾乎打遍三界無敵手。

林清歌聞言卻倏地擡起了頭,她慢慢地拔出劍,凝着場上的汪慶,正要上前,卻被沐靈拉住了手——

沐靈塞了一碗靈泉水到林清歌手裏。

“你先養下傷。”沐靈的笑容看起來和往日別無二異。

林清歌恍惚地看了沐靈臉上的笑容一眼,并沒有看到以為會有的嫌棄和厭惡,只覺得僵硬的心髒在這一剎那活了過來,恍惚地端過靈泉水一飲而盡……

飲完之後林清歌卻猛的瞪大了眼!

“我在水裏摻了點東西,大概半個時辰後你的靈力才能恢複。”

“清歌,你先休息,”沐靈看着林清歌發紅的眼睛,微微嘆了口氣,抽出了鲛紗:“我既然蒙你叫了師父這麽多年,遇事總該擋在你身前……”

沐靈雖然知道林清歌的《天靈劍法》有越階殺人的效果,之後兩年的林清歌會一劍蕩九州,但林清歌此時表現出來的還是金丹期,再越階估計也只能和自己這個化神期打個平手……更何況,沐靈此時真的恨死了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狗賊汪慶!

沐靈抽出了鲛紗,冷冷地望向場中的汪慶,而汪慶恰好也冷笑着望向沐靈:“怎麽着,沐峰主也想要出手?”

沐靈抿緊唇,朝着汪慶攻了過去!

沐靈雖然主動攻擊,但是她主修的并不是攻擊的路數,她也清楚自己的缺點,更何況汪慶還高了沐靈一個階層,沐靈一擊不中,之後就開始躲避,只偶爾才進行攻擊……

而汪慶是成名已久的劍修,飛劍編成了一張網,游刃有餘地阻擋住了沐靈的攻擊,甚至宛若貓捉老鼠一般開始攻擊沐靈,沐靈無論跑到什麽地方都躲避不開,很快身上就挂上了幾道傷……

衆人都以為沐靈只是一時意氣用事,但只有沐靈知道自己此時前所未有地清醒,她知道汪慶其實更恨的是自己,因為是自己一劍殺死了他兒子。

但是沐靈身份是清旖門的峰主,頗受掌門趙韻詩器重,汪慶并不能像構陷林清歌一樣構陷一峰之主。

所以沐靈才上了臺。

她知道汪慶不會殺了自己,但是汪慶必然抑制不住恨意會攻擊自己,而一旦自己受了重傷瀕死,那麽衆目睽睽之下的挾私報複,汪慶理虧,其餘人也必不可能再袖手旁觀……

自己受了重傷,然後再将魔宮的歸屬劃給汪慶,但願那時候汪慶得償所願,放過林清歌。

她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保住林清歌了!

事實上一如沐靈預料的那般,汪慶控制不住恨意對沐靈展開了瘋狂的攻擊,沐靈很快就挂了好幾道傷,而沐靈也根本不聽其餘人的勸告認輸,反而瘋了一般一次次朝着汪慶攻了過去——

看臺上的白風清看着沐靈的模樣,皺緊眉頭握緊了劍柄正要上臺,一旁的白慕風卻按住了他的手,視線掠過一旁的林清歌,又看了沐靈一眼,眯了眯眼:“你莫要誤了沐峰主大事。”

林清歌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難熬,就算當年被前任魔王丢進蛇窟被萬蛇噬咬都沒這麽難過。

她眼睜睜地看着沐靈被汪慶擊中一下、兩下……

心中那個‘她’的聲音冒了出來,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鎮定,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你還要看到什麽時候?”

林清歌閉上了眼,咬牙從乾坤袋裏掏出了蝕心蓮子。

她不想變成‘她’,她清楚地明白,服下這顆蓮子之後,可能自己會不将是自己……

她曾經癡心妄想,想要當林清歌,然而她此刻明白了‘她’的感受:這荒唐的世道從來不會憐憫自己,無論是林清歌還是晏琪。

那就盡快毀滅這世道吧!

林清歌閉上眼,一口吞下了蝕心蓮子——

“嘭”的一聲,有什麽在識海裏炸開,靈力開始飛速湧動。

林清歌眼尾浮出一抹紅色,那一抹紅漸漸消散,伴随着林清歌愈發清醒的眼眸。

所有過往的記憶悉數湧入腦海,無數血腥、掙紮、背叛的碎片在腦子裏沉浮……最後定格成比武臺上染血的背影。

汪慶又一劍攻了過來,沐靈只覺這輩子都沒這麽痛過,連靈府都在微微顫動,甚至‘咔擦’一聲,靈府裏的黑繭似乎裂開了一條縫隙——

最後一下了。

恍惚的視線裏,汪慶又一次攻擊了過來!

只要挨過了這一下,沐靈就能重傷昏迷,自己就能救下林清歌……

沐靈卻跌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

沐靈擡起頭,一抹熟悉的冷香,她看到了林清歌一閃而過的臉龐。

有冰涼的液體落在了沐靈臉上——

清歌她……

——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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