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先生!先生!先生——!”
傅鴻與幾乎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江玥想追出去, 又驚覺自己沒穿衣服!半只腳都踏出去了,愣是一個急轉彎回房,趕緊把衣服套上。
他急得三步并兩步下樓, 差點從樓梯上連滾帶爬摔下。
“小夫人!小夫人您沒事吧?”芳姑居然這個點了還沒休息, 一直在樓下守着!
見江玥在樓上踉跄了好幾步, 芳姑吓壞膽似地上前扶住, 上下查看江玥的人身安全。
“小夫人您沒摔着吧?”
江玥的眼裏全是屋子外一閃一爍的陌生車火,根本顧不上自己。
“姑姑, 先生他——他是要去哪裏?”
他指着那輛從沒見過的白色小轎車,着急地想掙脫芳姑的擁抱, 追着傅鴻與的身影出房門。
“他怎麽上車了?這麽晚了, 他怎麽上車走了?”
江玥曾經好奇過,為什麽家裏的車子清一色的都是黑色?管駿當時回答過他的問題, 說這是商界人士統一的選擇偏好;在豪門貴族、大總裁大富豪間, 普遍認為深色的名車比淺色的更顯格調。
而停在家門口的車子是白色的, 看着灰灰土土。對于極其注重質感、注重格調, 以至于傭人們用于外出采購的配車、都是奔馳寶馬級別的傅家而言, 這樣的車子是百分百配不上、不會被傅家選擇的。
江玥堅信,那絕不可能是自家的車!
“他上了誰的車?他為什麽要走?”
“爺暫且離開一段時間,會回來的。”芳姑半攔半抱地擋住江玥的去路, 不讓江玥往外追,“爺讓小夫人好好休息。”
“他真的會回來嗎?”江玥不信芳姑的話,奮力掙紮, “連目的地都不告訴我一聲,我我什麽要相信他會回來呢?
“姑姑你放開我,我要去追先生!先生,先——”
江玥的空口呼喚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眼睜睜地看傅鴻與上車、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在那束車燈消失之前, 江玥看見,那輛車的車牌是白色的。
白色的。也就是說,那是所謂的“公家車”。
“先生……”
江玥當下感覺力氣全失,要不是有芳姑護着,他恐怕要癱軟摔到在地。
“傅鴻與……”心髒被撕裂一般,江玥欲哭無淚,只能不斷地重複着先生的名字,“傅鴻與……”
江玥想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芳姑。看芳姑的模樣,肯定是知道傅鴻與為什麽要走、走去哪裏的;但芳姑的口風向來嚴實,只要是她不想、不能說的事,她就堅決不會對外透露半個字。
芳姑一昧地勸着江玥,讓江玥早些休息,免得情緒起伏太大、熬壞了身體。她說,這是傅爺離開前最後的叮囑;至少在明日的太陽升起前,她什麽都不會說,只會要小夫人休息、睡覺。
可江玥哪裏睡得着?
江玥如何能安心睡着?
“姑姑,你告訴我……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好不好?”江玥扒拉着芳姑,苦苦哀求,“為什麽先生他……”
江玥在想明白和想不明白之間、被“接受現實”和“不接受現實”這兩種情緒拉扯。
“明天。”芳姑回避江玥的疑問,“小夫人,明天你就能知道一切了。”
“為什麽一定要等明天?現在——就現在!現在不能說嗎?”江玥真想給芳姑跪下,“姑姑,我求求你了,你現在就說吧!
“如果真的真的不願告訴我,那你至少告訴我先生的目的地吧!先生到底去了哪?他還會不會回來?”
芳姑于心不忍,不願看傅爺這寶貝得緊的小夫人、傷心落魄成這副模樣。她還是沒守住底線 ,向小夫人透露了那麽一點點點消息。
“會回來的。”芳姑摸摸江玥的腦袋,“相信傅爺。他和我說會回來,那就一定一定、會回來。”
這句話算是給了江玥半劑強心劑。
江玥在芳姑的百般勸說下,終于肯定點頭回房休息。
理智上,江玥是暫時妥協了,将好奇心留到明天;情感上,他還是對傅鴻與離開時的場面耿耿于懷。
眼睛一閉,滿腦子都是近期和傅鴻與創造的快樂回憶。他把回憶一個個拆開解析,終于在邊邊角角之中察覺到了,傅鴻與的真實意圖和決心。
幹躺了半個多小時,江玥毅然踢掉被子起身,翻看傅鴻與臨走前提到過的所有東西。
第一樣是協議。毫無疑問,江玥對協議的第一感受沒有錯,傅鴻與确實是想利用協議來撇清兩人之間的關系。
只是,他以為傅鴻與這是不喜歡、不愛他的表現,如今看來卻恰恰相反。
傅鴻與是想通過這份協議,将所有的黑鍋都攬到身上。
所謂“贖身金”的價格提升,大概也與這點相關。雖然十億很多,但傅鴻與從沒在給錢一事上真正小氣過;那些金銀珠寶、現金鈔票,傅鴻與都巴不得能成噸成噸往他懷裏塞。
若不是找不到能一口氣給十個億的理由,江玥相信,傅鴻與一定會直接給他打夠十億。
那根本就不是什麽贖身金吧?只是傅鴻與怕離開之後,他這個被慣壞的小廢物沒銀子花,所以才想方設法替他存下來的錢。
再來是第三樣,他的手作賬本。這本東西,傅鴻與早在回傅家看望父母時,就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江玥敢保證,肯定是他的賬本給傅鴻與提供了靈感。傅鴻與可能是在那時候——甚至比那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在謀劃着現在這個計劃。
前兩樣東西,再配合上第三樣:媽媽的住院證明。三樣物證齊用,江玥被壓榨、被欺|淩,被資本家利用母親病情要挾賣|身的形象,瞬間建立。
傅鴻與的所有奇怪行為,也在江玥愈發愈理清的思路中,形成了完美的閉環。
“傅鴻與……”
換了新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後,江玥再面對這些文件、協議,忍不住震驚出聲。
“你真的是……”
你真的是說到做到,用行動證明了旅行途中,我問你的問題。
江玥一路回憶複盤到兩點多,期間還想去隔壁書房拿傅鴻與留下的手機.但外面太黑了,他沒敢去。
少了傭人輪班站崗後,家裏死沉沉一片,處處都安靜得可怕。江玥鼓起所有勇氣,做好了帶着夜盲症跨越黑暗的準備,最後卻沒能抵住這安寂的氛圍,還是被恐懼鎖到了床上。
他昏昏沉沉地睡到八點,幾乎是外面天一剛亮,他就從睡夢之中驚醒。他惦記着芳姑的話,迫不及待地要去問清事情來由。
慌慌張張、磕磕絆絆地從樓上下來,客廳也是安安靜靜地看不見一個傭人。
江玥摟着羊毛羔外套,緊張地四處張望,生怕傅鴻與忽然離開後,最後能信任的芳姑也不見了。
在這個過程中,他敏銳地嗅聞到了熟悉的煙草味。
家裏除了傅鴻與外,沒有第三個人抽煙。以往厭惡至極的臭煙味,此時此刻竟成了他最好的精神良藥!江玥不假思索,追着味道去了客廳。
“先生!”
越往前味道越濃烈,江玥內心大喜,沒想到傅鴻與去得快、回得也快!
經過一晚上的思緒整理,他有好多好多話要對傅鴻與說、也有好多好多問題要向傅鴻與問!
他來到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身後,興奮地由後勾住男人的脖子,大喊:“先生!你怎麽回——”
話沒說完,江玥動作一僵,已然從昏頭的興奮情緒中出來、感受到了不對 。
這個人,不是傅鴻與。
“叫誰?”易勝天吐出煙霧,面帶笑意地回頭看身後,“對我這麽熱情,你也真是不怕我誤會。”
江玥打了個抖擻,急忙将手抽回。
他看看易勝天,再看看易勝天坐的沙發、所處的屋子,語無倫次地指着來人:“你你你——你為什麽會在我家?
“你什麽意思啊,在這裏抽煙、喝茶?這裏到底是你家,還是我家?”
易勝天毫不介意地彈掉煙灰,發揮了和傅鴻與一貫的不要臉特質:“你家。”
“那你還在這裏待着?”驚喜的心情被易勝天潑了一盆冷水,江玥氣急上頭,跺着腳教訓來人,“別、別以為先生不在,你就可以私闖民宅了!你忘了頭一回你闖進來時,先生是怎麽和你說的嗎?
“你敢來我家,我、我的人也敢去你家!”
“嗯。”易勝天附和地點頭,表現得無比淡定,“可以啊,可以來啊。但問題是:你家的人呢?”
江玥瞬間被堵得沒話說,用餘光掃了掃空曠的前院、空無一人的客廳,底氣不足:“我……”
“一口一個先生的,喊得怪起勁。可問題是你先生呢,知道他去哪了嗎?”
江玥搖搖頭,無措地站在那,像個被訓話的學生:“不、不知道……你知道嗎?”
“我要是不知道的話,我有膽子敢來你家?”小兔子委委屈屈的模樣,看着怪惹人憐的,易勝天用下巴指了指對面的沙發,放輕語氣,“先坐下吧,你們的老管家在廚房弄早餐,一會兒我看着你先吃點。
“可別把你餓瘦了,傅總回來之後找我算賬……”
易勝天的話成功激起了江玥的鬥志!
江玥來了精神,抓住機會追問:“回來?先生真的會回來嗎?什麽時候什麽時候?
“你肯定知道他去哪了吧?——噢我知道了!你是先生讓過來接應我的?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先生到底去了哪裏、為什麽要走?”
易勝天無奈輕嘆:“一口氣問這麽多問題,你到底想要我回答哪個?”
江玥無心坐下,急得就差來回打轉:“我、我都想要你回答!非要選個先後,就從整件事情的起因開始說吧?
“先生他,到底背着我計劃了什麽?”
小兔子滿臉的懵懂和疑惑,讓易勝天更感到無奈和敬佩,忍不住感慨:“你還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傅鴻與有夠牛的,說不讓你知道,就真的将你保護得極好。”
江玥:“什麽?”
“具體其實沒什麽好說的,我只能高度概括為一句話。”
易勝天好心地把躁動不安的小白兔摁到沙發上,拍着小兔子的肩膀,搖頭輕嘆。
“江玥,傅鴻與可真是有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