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為醫者
貓咖外人人都捧着茶碗,見馬儀三人一路從隊尾而來,當即便有人喊道:“幾位老爺,貓老爺的規矩,後來的到後面排隊去。”
馬儀朝那人拱拱手:“多謝相告。但我等是去顧小郎君的鋪子,不買這水的。”
那喊話之人撓撓頭,馬儀就沖他再次拱手,轉身帶着兩位總旗大步踏進了貓咖。
在消毒室裏挨過噴,馬儀第一眼見到的,卻是一只背脊純白的小貓。
那貓有漂亮的藍眼睛,明明懼怕他們,卻依然小心翼翼地靠近,顫顫巍巍地打了個招呼“嗚喵~”
馬儀一頭霧水,這貓咖裏沒見活人。難道顧小郎君今日在鋪子裏化了本相?
他思慮一二蹲下身,沖着小貓咪:“喵?”
他一襲黑衣,人也黑瘦,此時滿臉嚴肅的“喵”,顯得格外的逗人。
顧長安忍住笑意,喊:“小乖乖,回來。”
小布偶三步并作一步快步跑向他。馬儀站起身,就見到了那顧小郎君。
顧長安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織金的鶴紋外衫,內搭亦是同色的絲質內裏,瞧起來飄然出塵得很。但他身邊那人,卻讓馬儀心生警惕。
馬儀第一次見到顧長安,還是那日杭州府的異常雷雨。當日這貓咖裏,并沒有見到這樣的人物。
那傳說中的老虎精身量極高,一頭白發束在身後,一雙眼睛毫無情緒地看過來,竟讓馬儀心中猛然一跳。
那雙眼分明不含情感,卻又似乎将他畢生功過善惡攤開來審視了一番。
這是個惹不得的人物。馬儀心中想着,便士動朝顧長安拱手:“今日冒昧前來,顧郎君見諒。”
“鋪子開着便是迎客的,沒什麽冒昧的。”顧長安抱着貓笑了笑,“請随便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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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儀便也笑了起來,他長得雖然嚴肅,笑起來卻也顯出幾分和善。他看着白七,問:“這位小友倒是未曾見過。”
“是我朋友,姓白,家中行七。”顧長安道,“你們稍坐,我去泡茶。”
“白七爺,幸會。”
白七點點頭,言簡意赅:“坐。”
他說完,跟在顧長安身後轉身走了。
小布偶在顧長安懷裏微微發着抖,顧長安一邊安撫着貓,一邊回到吧臺後,将小貓咪放到它的窩裏:“小寶貝,哥哥雖然開了個間貓咖,但是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害怕就躲起來,不想搭理就不要搭理。陌生人都不用管他們。”
“嗚喵?”小布偶不明白。它姐姐從來都只希望,它能勇敢的去迎接所有的客人。
顧長安揉着它的毛茸茸的小耳朵:“不明白不要緊,只要記得做自己開心的事就行。”
他說完俯身親了親小貓咪的頭頂:“我去泡茶。”
貓咖的茶還是蜂蜜檸檬茶,一杯茶加冰,再點綴上羅勒葉,又好看又好喝。
“還是顧小郎君你鋪子裏的茶水更好喝。”張總旗笑道,“外面排隊買的,總覺得差點味道。”
“配方不太一樣。”顧長安道。
最士要還是攝于原材料的不足。貓咖的蜂蜜是那已經被抄家奪爵的杜永昌提供的,也就那麽幾大罐。按照杭州城百姓這熱烈的購買力,一兩天就能喝空。
加之百姓們各個身體狀況不同,許多人的營養情況遠不如來鋪子裏的客人,按照鋪子裏的配方出水,茶裏蘊含的靈氣反而有可能将之擊倒。
各項原因之下,顧長安就調低了自動販賣機裏的蜂蜜濃度。
他輕聲解釋了一番,馬儀便放下茶杯嘆道:“顧小郎君心懷百姓,想得着實周到。蜂蜜不夠,待我回到家中,派人給郎君送些來。”
“啊,這倒不用……”
顧長安還沒說完,馬儀就打斷了他:“我是杭州府的新知府,合該為百姓做些事。還請小郎君莫要推辭才好。”
他說完站起身,朝着顧長安鄭重道:“某今日前來,實是有些事情,需要麻煩顧郎君。”
顧長安有些詫異地看看他,又看向兩位總旗。
張總旗聳了聳肩,孫總旗沖他偏了偏頭。
顧長安和他們不熟,實在不理解這是什麽意思,幹脆道:“馬知府你先說說看是什麽事。”
“我聽聞,前些日子有人中暑昏迷,是顧小郎君出手救的人。”馬儀道,“我亦去探訪了那位舟販,他言說醒來之後,小郎君曾給他喝過一種藥物。”
“确有此事。”顧長安說,“怎麽,這其中有何不妥麽?”
“并無不妥。”馬儀道,“顧郎君或許不清楚,這中暑之症,若是症狀輕微還好,若症狀嚴重,則有性命之憂。即便僥幸得醫者相助,也未必能熬過暑氣折磨。”
說道這裏,馬儀咬咬牙直接道:“顧小郎君的施救手法着實有效,我便想問小郎君,能否将這手法和醫方……告知百姓?”
顧長安聞言一愣。
馬儀見狀,立刻又說:“我知這極讓小郎君為難,若顧郎君有心相告,我絕不虧待顧郎君。”
顧長安緩緩眨了眨眼,他沉吟道:“馬知府的意思,是讓我告知于你,還是告知給杭州府的醫館大夫?”
“若小郎君不棄,我立刻叫人通知杭州府各大醫館,明日到府衙來學習小郎君的施救之法。”
“在馬知府任職之前,便有人特地與我說,您是個不錯的人。現在看來,這話果真不錯。”顧長安笑道,“也不必去府衙了,既然與我學,就來我鋪子裏吧。只是那藥并非我所做,我只知所用何藥,卻不知其配比。這裏面就還要請大夫們多費費心。”
他允了這事,馬儀當即大喜道謝。
謝完了,馬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還有那徐小秀才的事情,他那頭痛頑疾……”
“這卻不必刻意醫治。”顧長安想了想說,“馬知府可曾在連日繁忙之後頭痛過?通常一覺睡醒便也就好了。”
馬儀立刻點頭。他原本就是刑部員外郎,事物繁忙起來能幾夜幾夜的不睡覺,頭痛之症簡直是他的老朋友。
“我們的大腦需要一些特定的物質才能思考。”顧長安說着點了點太陽穴,“這些物質在食物中,吃進腹中後,由血液送到大腦裏。它平日裏的消耗是恒定的,可若是持續性的思考、學習,消耗就會加倍。”
“此時若是不補充被消耗的物質,或是停止高額消耗。大腦就會開始吃不消。”顧長安說:“是以,我才會讓徐小秀才注意飲食,多加休息。”
顧長安所說,簡直震驚馬儀的世界觀。他語調飄忽地追問:“那……我們的大腦,需要何種物質?”
“馬知府可能從米飯之中吃出甜味?可曾發現過血液的腥甜?”
馬儀更震驚了:“莫不是……”
“是糖。”顧長安說,“我們的大腦只需要糖。所以若是消耗過度,一定要注意補糖。”
他很難解釋葡萄糖是什麽,更難說為什麽米飯裏會有“葡萄”糖,便幹脆統一成了糖。
馬知府只覺來這一趟,連靈魂都被震撼了。他只能憑借本能詢問:“那三子……”
“大抵也是如此吧。”顧長安說,“但誘發原因不同,不能只靠表征來判斷。我亦是誤打誤撞。這不能當案例來說。”
“啊……”馬儀怔楞地想,三子那病症居然如此嚴重麽?連菩薩座下都只能誤打誤撞地判斷?
無論如何,今日依然所獲非常。馬儀理好思緒站起身,鄭重說道:“我回去便派人通知各大醫館,卻不知顧郎君何時才有空?”
顧長安想了想:“明日吧。明日巳時初趁着日頭還不濃,到我鋪子裏來。”
“我立刻回去安排。”
……
第二天巳時未到,貓咖外就聚起了不少背着藥箱的人。
他們三三兩兩的站在門外,神色莫名地看着貓咖透明的大門。
“老李,你說這小貓……爺,能教我們些什麽?”一個留着長須的大夫歪着身體撞了撞身邊的朋友。
老李一步讓開,嫌棄地說:“站有站樣!你管他能教什麽,有用就行。”
“哎,”那長須大夫嘆了口氣,“我就怕咱們學不來。那法術是好學的麽?”
這小貓精放出來的水他也喝過。為醫者的舌頭當時就分辨出了,裏面就是蜂蜜和一種他沒嘗過的東西。
雖沒嘗過,經驗卻告訴他,那東西對于解暑降溫,應當沒什麽用。
可偏偏混在一起,便真的能驅散暑氣。
若說這是藥方帶來的效果,他是不信的。望聞問切一個步驟都沒有,哪裏能那般見效?
那既不是藥方,就只能是法術了。
跟着小貓精學法術,需要拜師麽?他已然有了醫道上的師父,再拜個師算不算叛出師門?
長須大夫亂七八糟地想了一串,終于見到貓咖的大門打開了。
老李率先一步:“走。”
長須大夫理了理藥箱,連忙跟上。
他們已經聽過無數次“貓咖挨噴”的經歷,此時進門被噴,也不害怕。長須大夫理着被噴亂的胡須,一擡頭,就對上一雙濕漉漉地藍眼睛。
一個白色小貓躲在貓咖正廳的樹上,正在觀察他們。
長須大夫猶豫一瞬,舉起手:“貓貓好?”
小布偶看着他,細細小小的“喵”了一聲。
尺玉睜開眼,一爪子把小布偶按倒在樹枝上:“長安說了,你害怕就不要管了。”
“喵嗚……”小布偶趴在樹枝上,小爪子有些不安地抓撓着樹梢。
它真的可以不用管嗎?這麽多這麽多人,它不去問好也沒有關系嗎?姐姐說一只好貓貓要自信大方……
尺玉忍無可忍,探出頭沖樹下喵喵。
小白虎聞聲而至,它動作熟練地上了樹,叼着小布偶的後頸,就順着樹枝一路走向二樓長安的卧室。
到了卧室,小白虎左右看了看,就把小布偶叼去小奶橘以前的窩裏放好,沖它嚴肅地:“嗷嗚!”
小布偶糾結再三,還是“喵喵”兩聲,在這個新窩裏趴好了。
它真的害怕那麽多的人,如果可以躲一躲,那就讓它暫時躲一躲吧。
樓下,白七陪在顧長安身邊,微微露了個笑。
“怎麽了?”顧長安問。
“虎虎他們把小布偶叼到你卧房去了。”白七道,“它害怕,就讓它在你房間裏躲一會兒吧。”
“虎虎真乖。”顧長安笑道,“掙錢是大人的事,哪裏能讓孩子操心,對不對?”
白七情不自禁點點頭:“我去給你迎那些大夫。”
“去吧。”
顧長安準備的教學場地就在後院裏,河坊街裏大大小小有着四五家知名醫館,就算沒見過顧長安本人,也都喝過他的蜂蜜檸檬水。對貓妖的能耐也都有自己的判斷。
是以小院子裏氣氛分外和諧。
待到人齊了,顧長安也不廢話。招來納米鏡頭投下全息影像,就開始慢慢講起。
衆大夫們被全息影像一驚,卻到底記得自己身為醫者的職責,震驚之後,便把注意力投入了學習之中。
顧長安講完物理降溫補水的法子,便說:“我不是醫者,這些方法也只是因為我見得太多,才能說個一二三來。這其中種種,還是需要各位醫者小心探讨。”
他說完,又将藿香正氣液說明書上的成分表投影了出來:“各位大夫可以将這配方抄走研究,其中配比我不知道,還需各位多多費心。”
長須大夫怔怔看着成分表,好一會兒才道:“妙哉!此方若是我沒看錯,乃是《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裏‘藿香正氣散’的改方。但改得甚妙!”
老李也面露震驚之色:“藿香乃是君藥,作化濕理氣中和之用。又有白芷與紫蘇葉為輔,以發表解汗。去白術苦桔梗,加蒼術祛風散寒,溫脾健胃,極大膽。”
長須大夫補充道:“藿香正氣散本是一則複方,經這一改,所用更是遠超暑氣之症。此方神妙,乃何人所制?”
“呃。”顧長安想了想,認真說,“乃是一名為太極的醫館所制,我亦只是受惠者。各位既能讀懂,那日後百姓便能少受些暑氣之苦了。”
“無論如何,都要多謝貓老爺拿出此方。”衆醫者齊齊拱手,“也要多謝那太極醫館心系蒼生,嚴格踐行行醫者之道。”
他們來此一朝,所獲非凡。衆醫者滿腦子新鮮想法,想要回醫館熬藥嘗試。一授完課,便紛紛告辭。
顧長安也不留人,只一人送上一包小餅幹,将他們送離了醫館。
那小餅幹是他昨日特地烤制,加入了更多的糖與少許的生靈草水,用模具做出貓爪模樣,甜甜香香,還對身體好。
只可惜貓貓們都皺眉嫌棄。它們饞靈氣,不饞小餅幹。
将最後一名大夫送走,顧長安就上了二樓。
小白虎與尺玉都守着小布偶,小警長則在屋內的樹上,警惕地看着大門。而小布偶蜷縮在小奶橘以前的窩裏,已經睡着了。
它跨越幾個世界才抵達貓咖,本就殊為不易。再被貓咖的靈氣一裹,就極容易陷入睡眠。靈氣會在它的睡夢裏緩緩滋養它受損的魂魄。
顧長安走到它身邊,席地一坐,伸手去撫摸沉眠的小貓咪。
蓬松松的毛被大手一壓,整個身形頓時縮小了好幾圈。
小布偶看着大,摸起來其實很瘦。它那圓滾滾的身軀有一半都是毛毛造成的錯覺,其實虛胖得厲害。
它打着小呼嚕,肚皮随着呼吸緩慢起伏,全然不知那些讓它害怕的人已經離開了。
顧長安扯過一張薄被給它蓋上,才站起身小聲道:“今天辛苦大家啦,幫了哥哥大忙,所以今天開放貓貓點餐。”
尺玉一蹦而起:“要辣辣的肉,只有乖貓貓能吃,是小尺玉的專屬——”
顧長安将貓一抱:“你想都別想。”
……
另一邊,馬儀得了衆位大夫的回信,七上八下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
那河坊街的小貓妖,确實如傳聞所說,有一顆心懷蒼生的心。只是他身邊那個白發的白七爺……
馬儀想着想着,失笑着搖搖頭。
見那相處模樣,顧小郎君明顯能牽制住那白七爺。甭管那白七是兇獸還是兇人,只要顧郎君在,倒也不必杞人憂天。
他想定此事,心中松快了不少。正要提筆寫信,就見孫張二位總旗攜手而來。
“杭州府此間事了,我們就要回京複命去了。”張總旗道,“陛下心系杭州,馬知府日後奏報可千萬記得,要多書寫杭州民間事。”
“多謝張總旗提點。”馬儀道,“諸位何時出發?”
“這便走了。”孫總旗笑道,“馬知府不必相送。日後有機會,大家還會相見的。”
馬儀拱了拱手:“便祝兩位一路順風了。”
錦衣衛來得高調,走得卻悄無聲息。
待到日落封城,一隊人馬悄悄地潛入了河坊街。
他們身着黑色夜行衣,望着貓咖後院不高的院牆:“誰去?”
“輕功最好的來。”一人點了點隊伍後的某個細瘦身影,“千萬別驚動裏面的貓,若是有異樣,保全自身為上。”
那被點名的點點頭,攀住牆頭一躍而上。
他身影消失在牆頭,衆人還未來得及放心,鼻端卻突然聞到滿滿花香。
再一擡頭,貓咖內萬紫千紅開遍,紫的紅的樹葉出牆而來,帶出滿牆明媚春光。
作者有話說:
大家留言都看啦,謝謝大家~=3=,家裏貓貓是獨生子女,問題不大,養養就好了麽麽啾=3=
特別鳴謝太極藿香正氣液,易中暑體質在夏天的命,全都是藿香正氣液給的qaq
抽獎活動開到8號的,給長假過後的大家一點小驚喜=w=還沒有結束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