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初冬
房間裏靜悄悄的,有此起彼伏的貓咪的小呼嚕聲。
小貓咪睡着了也是會講夢話的,夢裏或危險、或甜蜜,總是有好多話要講。蜿蜒的心思走到口中,就變成了含糊的哼唧。
哼哼聲又小又軟,間或夾雜着貓貓的咂嘴聲,倒也在靜谧裏透出了一分小小的熱鬧來。
尺玉在床尾睡得四腳朝天貓事不知,所以第一個發現的,是依靠壯碩身體霸占了長安懷裏最佳位置的小白虎。
它是被突然的高溫熱醒的。
人類的掌心含了一團看不見的火苗,貼在虎虎胖胖軟軟的肚皮上,瞬間将淺眠的小白虎灼醒了。
“嗷嗚?”小白虎翻身爬起來,走到枕頭附近低下頭,用吻部碰了碰顧長安的額頭。
灼熱的溫度當即吓得小白虎原地一僵。
白七顧不得自己的小馬甲,直接在床上化了形。随即長臂一撈,把尺玉從床尾抓了過來:“怎麽回事?”
尺玉晚上吃了好大兩份魚片粥,充沛的靈氣把小貓咪灌得暈暈乎乎。被白七一把撈起來,就遲鈍的:“喵嗚?”
“為什麽長安會發燒?”白七問它。
尺玉晃了晃小腦袋,從白七手裏掙紮着落地,走到顧長安身邊伸出爪爪輕輕碰了碰顧長安的臉。過高的溫度當即讓它清醒了:“嗚喵!”
理論上來說,顧長安的身體确實是一個健康的、掃除了內部頑疾的身體。但是……
“就像一棵樹喵。把它種了下去,還需要樹自己努力的紮根才行喵。”尺玉說,“我們長安,缺乏運動。”
“缺乏運動?”白七冷哼一聲,“缺乏運動就能讓他出門幾次就發燒?”
“溫差太大啦。你這種貓貓是不會明白的。”尺玉道,“長安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喵,靈氣的滋養也是個緩慢的過程。貓咖又一直是個溫室環境。你想想喵,溫室裏的花朵去了戶外……喵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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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七聽得心中煩悶,把貓拎起來直接問:“藥在哪裏?”
這樣高的溫度,得先降溫才行。
尺玉伸長爪爪指了指床頭,白七就放下貓去找藥。
那些藥盒看起來都很熟悉,他似乎無師自通就知道顧長安該吃些什麽藥。找齊了藥,再引來一杯水。他才俯下身輕聲喊:“長安,起來吃藥。”
顧長安迷迷糊糊地,只看見一個人影在自己身邊。他看了一眼,就又要睡過去。
白七坐在床頭,強硬地将他半抱起來,讓人靠在自己身上:“乖,吃了藥再睡。”
高燒燒得顧長安渾身乏力,杯子送到了唇邊,他就本能的喝了口水。
“好了,先把藥吃了。”喝了水,藥片又被一張大手送到了唇邊。
顧長安頭有些痛,他皺着眉,喊:“虎虎?”
白七垂着眼,略微偏過頭用臉貼了貼他的頭發:“吃藥了。”
顧長安就低下頭,将他手心的藥片含進嘴裏。
灼熱又帶着濕氣的呼吸噴在掌心,帶得白七渾身也跟着燙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給顧長安喂了水,才将人再次放下:“長安好乖,睡吧。睡醒了就不難受了。”
顧長安雙眼濕漉漉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住他的手緩緩睡了過去。
“沒事了喵。”尺玉打了個呵欠,“明天肯定會退燒的。”
“你睡吧。”白七垂着眼,坐在了床邊,“我守一會兒。”
尺玉不明所以,“喵嗚”了兩聲,就又回到床尾睡了過去。
白七坐在黑暗中,安靜地看着顧長安的臉。
因為高熱,他面色有些潮紅。或許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就連眉頭都微微皺着。看起來睡得并不安心。
白七伸出手,緩緩地揉開他的額心。冰涼涼的氣息從白七的指尖擴散,緩緩覆蓋住整個額頭。
涼氣一來,顧長安頓時舒服了起來。見他眉頭舒展,白七就收回了手。
他們另一只手依然交握。白七看着他,總覺得病中的顧長安,他已經見了許多。眼前的每一幕都是熟悉的,顧長安的每一個反應也都是他見過的。
……這失控的能力越來越離譜了。白七心想,果然還是得早點把丢失的那一魄找回來。
他安靜的坐了一整晚,直到天光将亮,才變回小白虎的模樣,重新窩回了顧長安的懷裏。
顧長安一覺睡醒,只覺得神清氣爽。一整夜的深睡好像帶走了連日的疲勞,讓他格外的精神。
懷裏的虎虎睡得蹬腿,床尾的尺玉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門口的小貍花和小警長也都在睡着。
那碗魚片粥的威力出乎意料的大。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小貓咪窩在碗型的貓窩裏,露着肚皮,毛絨絨的爪爪碰爪爪,睡出了格外妖嬈的身姿。
顧長安蹲下去挨個揉揉肚皮,獲得小貓咪拳打腳踢的哼唧。
他大笑着收回手,換了衣服高高興興地下了樓。
尺玉在樓下與白七一起坐在靠窗的沙發前,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面熱鬧的早市。聽見下樓聲,它站起身抖抖毛,将自己抖得蓬松松的,才撲過去要抱抱。
“長安退燒了嗎?”尺玉問。
“退啦。”顧長安說,“昨天是白七爺照顧的我嗎?”
白七低低應了一聲。
顧長安就笑得眉眼彎彎地說:“我總覺得我好像做了個夢。夢到虎虎在我身邊,身體越拉越長就變成了一個好大的你。”
白七神色一僵。
顧長安壞心眼繼續道:“你說是不是因為你們倆都是白色的,我才會做這個夢的。”
“……嗯。”白七說,“或許。”
“多謝你昨晚照顧我。”顧長安說着,點亮了萬界互聯,習慣性扒拉了兩下,就聽白七問他:“長安,你想不想學騎馬?”
“嗯?”顧長安回頭看他,“怎麽會問這個。”
“你需要運動。”白七說,“想學嗎?”
明朝十分注意馬政的建設,除了有邊關的馬市,民間也有代官養馬的畜牧場,買一批馬雖然貴,但卻并非不可得的東西。
顧長安想了想,誠實地說:“我們這院子可能養不了馬。”
得了他這話,白七就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這麽會兒時間,貓咖外默默排起了小隊。
入冬後,自動販賣機裏的冰水就換成了暖茶。加熱了的蜂蜜檸檬水喝起來與冰涼的有一種不同的口感。酸味更重一些,卻少了涼水的那種澀感。口感更加絲滑。
口感變了,價格沒變。這茶喝上一口還能暖許久的身子,大家就又回到了貓咖前。
排隊久了,看誰都是熟面孔。湊到一塊,誰都能聊兩句。
“貓老爺今兒家裏怪冷清的。”
“他那些貓還沒起床哩。”
“哎喲他那小閨女去哪兒了?好些日子沒見了。”
“嗐,這不是聽說他和老虎老爺吵架,老虎老爺把閨女帶回家了麽。我原想着,等我攢夠錢,去店裏親手摸摸貓老爺的小閨女,也好沾點福氣。結果……哦豁。”
“他們做妖怪的,也要好好念書麽。不然貓老爺怎麽把他那一雙兒女往菩薩座前帶。”
這話一出口可不得了,大家紛紛開始咨詢“貓老爺回菩薩座前”後續。
白七聽在耳朵裏,只覺得他許久沒去過茶樓酒肆,确實跟不上杭州人民這奔放的劇情進展。
只能甩甩衣袖,蹭進了廚房。
一碗魚片粥放倒了家裏半數的貓口,顧長安就決定今早樸素一點,做了一份簡單的雞蛋面。
白七爺是個不挑嘴的,只要是長安做的飯,都可以。
尺玉也是個很能滿足的小貓咪,只要飯裏有靈氣,小貓咪都不挑。
兩人兩貓吃過飯,顧長安将萬界互聯的鏡頭機位調好,剛準備看書,隔着玻璃窗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衣衫單薄的借光少年郎,正拿着一個描金葫蘆,有些緊張地往自動販賣機裏投幣。
他太緊張了,拿着葫蘆的手肉眼可見的在發抖。
顧長安看了他幾眼,若有所思地點了個鏡頭,讓它飛出門外。
白七跟着掃了一眼,就有些無趣地收回了視線:“一個黃牛。”他說。
“我便是覺得,他應當是舍不得拿十個銅板買杯水的。”顧長安說,“更加用不起那樣一個葫蘆。”
正說着話,鏡頭已經追上了那借光少年郎,見他将葫蘆抵還給一個穿着短打挂着腰牌的中年人,又從中年人手中得了五個銅板。
“賣掉自己的分量,只得了五個銅板,他這算數不太好。”顧長安笑道,“起碼也得十五個銅板吧!”
白七對這種人向來沒興趣,用長安的東西換自己的利益,就更讓他不喜了。
他哼了一聲,有些不高興。
顧長安側頭一看,就見小白虎也同款氣呼呼,連長長的胡須似乎都張牙舞爪了起來。
他笑得不行,去抱着虎虎揉:“我們小白不生氣,哥哥都不氣,你也不要氣。”
這麽冷的天,那小郎君衣衫還那麽單薄。要是賣掉自己的水位能讓他好過一些,那就賣掉也可以。
反正這種代打水的事,禁也禁不住。
一連幾天,顧長安都見到了那小郎君。
白日裏替人打水,換五個銅板。天黑了就縮在貓咖的牆角,借着貓咖的光看着紙卷。
紙卷上的內容顧長安也認出來了,他那幾張紙上記着的,居然是《大學》的內容。那小郎君在借着他的光看書。
只是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這麽冷的天,整日裏跑來跑去,也不添一件衣裳。
日落月升,就又過了一天。
河坊街的夜市鬧騰騰的收了攤,顧長安也滅了一樓的燈回了二樓。
樓下熱鬧的燈火暗淡,各家商戶鎖好門窗,只餘下院中一兩盞小燈。從二樓往外望去,窗外燈光稀疏,夜色已然濃重。
顧長安摸了本書在窗邊坐下,剛翻了兩頁,萬界互聯突然發聲了一陣警報——
“嘀嘀嘀,請注意——”
作者有話說:
昨天帶小貓昭去複查,藥物過敏引發了過敏性皮炎……
回家給小貓昭喂止癢藥和消炎藥,因為藥物太難吃,親子關系宣告破裂。只要是我喂的東西,它都不要吃了。
一會兒吃過午飯帶出去找醫生給貓喂藥_(:3」∠)_
希望這幾天難吃的苦藥吃完,小貓昭能徹底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