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喝醉
馬儀是剛從城外回來的。
秋收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他剛來任職,必須親手做過親眼瞧過,才能知曉秋糧的真實情況。
土地是老百姓活命的依靠,他絲毫都不敢懈怠。一直忙至天幕轉黑,他才一腿泥濘的回了府。又聽顧長安找他,便又換了衣服匆匆趕來。
他忙瘦了不少,雖然已經換了衣服,顧長安還是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受傷了麽?”顧長安直接問。
“整日田間地頭的,我不擅這個。總會剮蹭些傷來,不礙事。”馬儀笑着擺擺手,“你這是在做什麽,聞着都叫人垂涎欲滴。”
“做點好東西。”顧長安笑道,“只可惜馬知府受了傷,不能吃了。”
“那可太可惜了。”馬儀哈哈大笑,“你今日尋我,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倒也無甚要緊事。”顧長安将一罐柿子醬遞給他,“你們霜降不是要吃柿子麽?我就做了些果醬。你跑來跑去,到可以添個味道。”
馬儀看着那罐果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便問道:“你那熟客來給他老爺買果醬了嗎?”
顧長安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你認識他老爺?”
關于那位尺玉的家人,顧長安還真沒想過連馬儀也認識。畢竟馬儀一開始根本不認識尺玉。這麽一想,便是認識那熟客了。
讓身邊人守在杭州府……所以那人果然是京中豪門麽。
馬儀黑瘦的臉尴尬地露了個笑:“你可得記得送他一些,不然他又得心下發醋,獨自一個的生悶氣。”
“那就等那位熟客來了,給他送上一罐。”顧長安笑了笑,又說,“城外那些流民,城內有準備施粥麽?”
他提到這個,馬儀就知正事來了,就肅了臉說道:“現下府城四面都有流民聚集,施粥一事卻也在籌集當中。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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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藥品與擋雨擋風的棚也都是要事。
放流民進城,一怕有為發現的時疫,三怕有人扛不住驟降的天氣。
霜降一過,冬日便随時可能到訪。白晝與夜裏溫差極大,又多陰少陽。不少身子虛弱的老人小孩,都抗不過這樣變化無常的冷天。
“若是施粥,我倒也可以提供一點米糧。”顧長安說,“你讓熬粥的每次只添加少許在粥鍋裏,應當能增加人們抗寒的能力。”
馬儀一聽,雙眼一亮:“是何物?”
顧長安便從廚房裏拿出一個布袋,順手還将放涼了的沒有添加調味料的魚片粥,給貓咪們放好了。
馬儀一看就愣住了,顧小郎君說是米糧,還真就是米糧。
袋子裏的大米看起來像是今年的新米,一粒粒都脫了谷。只是個頭看着比一般的粳米更大一些,裝在深色的布袋中,瑩瑩似玉。
“朋友送了我一石。”顧長安說,“這一鬥米你就拿走,記住,一次最多只能添加一茶杯的量。”
“若是添多了……”
“恐會有所不妥。”顧長安說,“後果可比多喝了幾杯水嚴重。”
馬儀心下一驚,當即拱拱手:“既然如此,這次施粥,我會讓最親近的人來負責。”
馬知府最親近的人,也比不上錦衣衛有威嚴。
他拎着米回去,留守在杭州府的錦衣衛指揮使就上了門。看模樣,便是那定時去貓咖買餅幹的熟客。
“馬知府受了傷,我來給你送點我們特制的外傷藥。”那熟客便是錦衣衛指揮使說。
馬儀拱了拱手:“多謝楊指揮使。”他今日失足落入田中,腿被田邊的尖石劃出了一道很深的血口。雖然當時便有大夫給他清創止血,但現在依然滲血不停。
他道了謝,将顧長安的米糧拿出來,細細與楊指揮使說了。就見那楊指揮使神色一肅,當即點了半個隊的錦衣衛出列。
顧小郎君拿出來的米糧太過貴重,新出的東西也得給陛下呈上一份。
他留下錦衣衛在府衙配合,便匆匆趕往貓咖,去替家中老爺取仙草并柿子醬。
指揮使到時,貓咖裏有些異常的安靜。
顧長安與白七均背對着大門,站在那通向院落的圓形月亮門門口,卻只是站着,也不知在做什麽。
指揮使挨過噴,在門口小心地喊:“貓老爺?”
兩人齊齊回首,均是一臉奇怪的表情。
顧長安轉身向他走來,腳邊就跟了個小貓兒。
那貓兒走路有些顫巍巍的,七拐八拐的樣子看起來像是醉了。可貓怎麽會喝醉呢?指揮使看着那貓,有些發笑。
白七掃了他一眼,兩步走到那小貓兒身邊将貓一拎,帶回了院中。
“可是馬知府讓你來的?”顧長安在吧臺問指揮使。
“哎,便是聽說您這兒有新出的吃食,便過來瞧一瞧。”指揮使說。
“我的食盒呢?”顧長安問他。
指揮使忙不疊地走近了遞給他。那尋常模樣的食盒,還真是怎麽走的便怎麽回。
顧長安打開食盒,在底層放入尺玉要送的生靈草,想了想,又将手邊普通的柿子醬換做了加入了生靈草漿的。
尺玉既然要給它的家人送生靈草,那麽那位家人的身體狀況定然不太好。顧長安一邊想,一邊抽出一張紙寫了柿子醬的服用說明。一齊塞進食盒底層後,才開始給第三層塞零嘴。
除了慣常的小餅幹,這次還送了點糖。
硬糖熬制起來麻煩得很,顧長安斷斷續續的做,也沒做多少。加上萬界互聯總有人換糖,一來三去就一直沒在貓咖裏上過。
尺玉的家人既派人來了,就送他一點。
顧長安一邊裝,一邊對指揮使說:“你回去問問你老爺,是更喜歡這個貓爪餅幹,還是喜歡糖。硬糖的話,可以保存得更久。”
指揮使點點頭:“我記下了。”
“還有那柿子醬,切記不可多用。你定要記住了。”顧長安說着,将食盒遞還給他,“替我給你家老爺問聲好。”
指揮使連忙應了聲。他接過食盒,猶豫再三,還是問:“您那小貓兒,是怎麽了?”
“喝醉了。”顧長安說。
喝醉了的兩只小貓,此時都在院子裏。
小警長在撒酒瘋跑酷,黑白的身影像一個最高深莫測的刺客,在院中竄出了虛影。它安靜地蹦來跳去,枝繁葉茂的桃樹被弄掉了好些葉子。
小貍花就不同了。它喝醉了之後居然是一只好安靜的貓貓,只是歪歪繞繞的在顧長安腳邊,對着他不停的“喵喵”。
此時見顧長安回來了,它便兩步竄過去,乖乖端坐下來,尾巴尖還搭在顧長安的鞋面上,又沖他:“喵嗷~嗚喵!”
“哥哥真的聽不懂。”顧長安蹲了下去,卻沒伸手撫摸小貍花。而是擡眼看向了白七:“翻譯一下?”
白七眸色幽深,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一人一貓,低聲說:“它在控訴……你為什麽不抱抱我?”
“什麽?”顧長安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伸手将小貍花抱起,用手指點了點它濕漉漉的粉鼻子:“怎麽突然要哥哥抱抱?”
“喵嗚~”
“它說,它不舒服的時候你總會抱抱它的。”
這麽一講,顧長安就明白了:“認錯人了小寶貝。”
但就算是認錯人了,他也沒松開手。而是抱着小貍花站起身,手中溫柔地輕拍着小貍花的背脊。
這是一個好倔強的小貓。
雖然可吃飯喝水玩耍,但清醒的時候從不主動靠近。
難得有機會和它親近一下,顧長安絕不放過。小貍花的手感與小警長很像,皮毛油光水滑,是營養充沛的象征。皮毛之下全是健碩的肌肉,摸起來手感就有些硬。
但把它抱在懷裏,它就自動癱成了一坨軟軟的貓貓泥,嘴裏只剩下了小聲的哼唧。
顧長安确實沒想到,那麽一分存正的靈食,會讓兩只小貓醉了靈氣。他以為最多也就是收獲兩只呼呼大睡的小貓咪罷了。
“對靈氣的耐性不同喵。”尺玉打着呵欠,“發完瘋就該睡覺覺了。”
似乎是在回應它的話,一直跑酷的小警長動作慢了下來。它竄到顧長安面前,也開始:“喵喵嗷~”
顧長安蹲下身,将小警長也抱了起來:“我們咪咪也去睡覺好不好?”
“喵嗚~”小警長扒拉着他的肩膀,小腦袋貼着顧長安的肩窩,已然快要睡着了。
顧長安将兩只貓送上三樓,在它們各自的貓窩裏安置好了,才下樓回廚房。
廚房裏還溫着半鍋魚片粥,顧長安直接端着鍋到了吧臺,又将尺玉與小白虎的份盛出來,才拿着空碗沖白七笑。
“你今日應當不會發貓瘋吧?”
白七動作一頓:“不會。我比它們厲害。”
“那你說……我要是靈氣不耐受,吃了發酒瘋怎麽辦?”
他神色平靜,眼中有些狡黠。
白七卻覺得血液一股腦地往頭上沖,耳朵裏似乎都能聽到江河翻滾之聲。他渾身燥熱,不受控制地舔了舔嘴唇:“那我就學小貍花,我一定會抱抱你。”
“那你沒機會了。”顧長安笑着給他盛飯,“我喝醉了一定是最安靜的那個。”
顧長安果然如他自己所說,即便是吃醉了,也是最安靜的那個。
但誰都沒想到,半夜裏顧長安在吃醉沉睡之中,突然就發起了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