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你

“你......啧,你不懂。怎麽會有人......”後半句話沒說完,江潮趴回了桌上,只是眼睛還睜着,眼神有些怔忪。

你才不懂。

就算不是喜歡,可是想要送你吃的這件事,卻是真心實意的。

顧九枝看着她,在心中無聲地反駁。但江潮終于沒再把牛奶丢給顧九枝,顧九枝轉過頭去,嘴角悄悄揚起。

那三盒牛奶,後來被江潮整齊地碼在了桌子上,她也不喝,就放在那裏,似乎還是覺得是人家送錯的,有種等人家偷偷拿回去的意思,但那三盒奶,卻一直沒人再動過,除了顧九枝和江潮,估計都沒人知道它們本來不是江潮的。

高一學業還不算繁重,像是顧九枝那種的、桌上的教輔書已經堆到眉毛的同學,還是少數,江潮桌上更是幹淨,所以每次顧九枝故技重施,借着“撿東西”的空擋看江潮,都能看到那幾盒熟悉的奶。

江潮看起來,沒有把它們喝掉的想法。

牛奶不行,顧九枝并未氣餒,又開始嘗試其他東西。她主要是為了讓江潮吃飽,選擇的都是能飽腹的東西,什麽面包啊、餅幹啊,甚至連方便面也塞了幾包。

每天都能在書桌裏發現新東西的江潮:“......”

她一開始看到這些,還會“噫”一聲,但後來,即使顧九枝豎起耳朵,也聽不到那聲“噫”了。

起先,江潮還會把它們拿出來,也放在桌子上,那款學生奶終究太過大衆,很多同學都會買來喝,也許人家放錯了卻沒發現,可是這些面包餅幹都堆在江潮桌子上,總不至于還認不出。

然後,就會發現自己送錯了吧?

但江潮還是會再收到新的,一天一份,從不間斷,有時候甚至來兩次。很快,江潮的桌面就放不下了,老師也不讓她放了,私下委婉地提醒了幾句。

江潮也不是那種非要跟老師對着幹的學生,于是便又把它們塞回課桌裏。

等到桌子裏都快放不下時,江潮終于承認,這些可能真是給她的。事到如今,她再要說是人家放錯的,估計那個不停往她這裏塞東西的人都要哭了。

但那人是誰呢?

那人做的隐蔽,每次放東西都挑江潮不在的時候,江潮不知道是誰,至于要不要去問問同學們是否看到過,江潮想過,但沒做過。

意識到有一個人可能偷偷地喜歡着自己,江潮的心情怪怪的。其實長這麽大,也不是沒人跟她表白,但那人只是想上她,揍一頓就消停了。

小時候,村裏有個寡漢也說喜歡她,拿肉給她吃,摸了她的手。她那時候沒覺得有什麽,有肉吃還不高興嗎?摸就摸了,她藏了幾塊肉,拿回家給奶奶吃,但奶奶知道了很生氣,去人家門前罵,反而被潑了尿,發起高燒。

江潮那時還很小,知道自己打不過那個男人,于是趁夜去了他的菜地,把他菜全拔了。本來江潮還想霍霍了他田裏的秧子,但男人似乎猜到是她,雖然找不到證據不能發難,卻防備起她來,盯她盯得死緊,她那時候出門,腰上都別着鐮刀。

後來,她再長大一些,力氣大起來,膽子也漸大,盯住寡漢喝酒喝到爛醉如泥的那天,翻牆進去把人打到流血,才覺得是報了奶奶的仇。

回去她跟奶奶說了這件事,奶奶那時候只道:“傻孩子,那是為你自己報仇。”

疼愛孫女的老人又一次叮囑她,不能給人摸,親親就更不行了,也不要拿人家的東西。

所以這個給她東西的人,又是什麽想法呢?

也許真的只是暗戀,就像那些喜歡着顧九枝的人,但江潮不是很願意接受這份感情。很小的時候,江潮就知道,別人的東西是不能随便吃的,因為人家給了多少,就會千百倍地拿回去多少。

所以江潮不吃,餓死也不吃。

懷着這樣的狠勁,一直到書桌裏的面包開始發黴,江潮也沒有動一下的意思,發黴了她就扔掉,沒發黴的她還丢在桌子裏,如果那人看見了,也許就會拿回去了。

送她東西那人确實是看見了的。

顧九枝怎麽可能看不到呢?她就坐在江潮前桌,又那麽關注江潮。

自從開始給江潮送東西,顧九枝就時常會留意江潮有沒有吃,可是一直等她沒辦法再往江潮那堵得滿滿當當的桌子裏放東西了,江潮也沒有吃的意思。面包都是有保質期的,顧九枝心中也清楚,有些快壞掉了,所以她也急。她以為江潮是那種會珍惜糧食的人,但沒想到江潮這麽倔,真的一點也不吃。

壞掉的話,她就丢了。

回想起少女毫不猶豫地把面包抛進垃圾桶的一幕,顧九枝手腳都涼透了。可是江潮還在不停地丢,每次聽到後面的抛物聲,顧九枝的心髒都往下邊墜落一些。

“你不吃的話,壞了也是浪費,那個人看起來不會拿回去的,你要不就收下吧?你這樣,給你送東西的那個的應該也挺失落的。”顧九枝實在無法視而不見,在江潮又一次清理過期品時,勸了江潮一句。

江潮手上還拿着一包長毛的面包,頭也不擡道:“至少這樣是有效果的,他最近沒往我這裏塞東西了。”

顧九枝一下子語塞。她最近是沒再給江潮吃的了,因為江潮根本不吃啊,她不管放多少東西,都是過期浪費的下場。

知道了江潮的心思,顧九枝心想,那還是繼續塞吧,江潮既然覺得那樣有效果,她就讓它沒效果,也許,江潮就會吃了。

為了避免引起江潮懷疑,她特意等了幾天,才又開始放吃的,這次她學乖了,特意挑的不容易壞的。

就這樣,江潮發現,她的課桌裏又有新東西了。

是幾包梳打餅幹,保質期很久,一年。江潮抓着那幾包餅幹,忽然将懷疑的眼神投向顧九枝。

黑發雪膚的女生正安安靜靜坐在那裏聽課,她的目光追随着老師,發繩上挂着的胡蘿蔔挂飾一搖一搖的。

明明已經停了的,怎麽又開始了呢?江潮想到了那天跟顧九枝的對話。

江潮眼中的懷疑更深了,她差不多盯着顧九枝看了一上午,每次顧九枝回頭,都能看到她直勾勾的眼神,顧九枝被她盯得,碰掉橡皮的手都麻了,掉東西的頻率忽然降低了很多。

下課後,江潮故意把餅幹袋子捏得吱吱作響,顧九枝應聲回頭,像是此時才發現一般,适時露出點驚訝來:“又有新的?”

“是啊。”江潮盯着她,幽幽地說了一句。

顧九枝面上一片淡然,實際上藏在桌下的手指已經在揪衣角了:“所以她沒有放棄吧?她可能,真的很喜歡你。”

才怪。

顧九枝說着說着自己先心虛起來,她對江潮哪是喜歡呀?那是愧疚,還有責任。

江潮目光不變,“哦”了一聲。

顧九枝察覺到江潮可能懷疑上她了,一時有點猶豫,還要不要繼續,因為擔心暴露,很是停了幾天。但事情在這時有了大變化——江潮突然開始吃東西了。

顧九枝放在江潮桌子裏的那些吃食,終于迎來了她想要的結局,然後,江潮真的很能吃,她前前後後屯了快兩個星期的東西,江潮兩天就掃蕩一空了。

好起來了,雖然這個速度.......

顧九枝不得不着手開始“補貨”。仍然是一個四下無人的午後,她把新鮮的面包放進江潮桌子裏,忽聽一聲饒有興味的“啧”。

她猛然擡頭,一道纖瘦的人影逆着光走進了教室,如同一只悠閑踱步的老虎,慢慢地、氣勢逼人地靠近了顧九枝:“所以,你說的那個喜歡我的人,就是你?”

她那黑色的眼眸在此時亮得驚人,眼下的淚痣則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極致的黑與紅交織在一起,令她浮現出一股極強的妖異感,不知是那雙眼睛太過妖異的緣故,還是因為當場被抓住的窘迫,顧九枝忍不住眩暈起來,她後退一步,身體抵上書桌,不自覺後仰,江潮緊跟一步,手指有力地勾上顧九枝的衣領,将有些慌亂的顧九枝拉回來,那雙眼睛深深望着顧九枝,似乎要窺進她的內心:“很喜歡我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阿潮:她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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